第68章 章

第 68 章

盧觀昭在宴席上出事并沒有鬧大, 可能也知道事關重大,江都帝卿那邊也并沒有什麽風聲和消息洩露出來。

仍然還是就只有那幾個知情者。

不過回到府上,盧母就知道了。

倒不是盧觀昭說漏嘴, 而是老辣的英國公發現了端倪。

盧觀昭因為在等藥效過的緣故, 并沒有和英國公一道回府, 而回到府上也因為太晚,英國公并沒有來找她。

只是第二日就把她喊去書房, 不過幾個簡單的詢問,盧母就發現了不對勁。

“你實話實說, 昨日夜裏, 是不是幹了什麽不該幹的事?”

盧觀昭很無辜, 聽到盧母這樣的語氣又差點和她吵起來,但不知道是不是這段時間也經歷了許多事,她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那麽容易就被母親的态度給激怒。

盧觀昭只是平靜反問道:“母親是這麽認為的嗎?認為我是這樣不知輕重的人?”

盧母或許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語氣不太好,她頓了頓, 随後緩和了許多:“我不是這個意思。”她難得沒有那麽強硬,“昨日卓平來報,說你和洛王殿下相談甚歡, 回府要晚一些。”

因為昨晚宴會是那樣重大的外交場合,盧母并不認為盧觀昭會在這個關頭和洛王殿下相談甚歡什麽, 忙都忙不過來,還兩個人私下底開小會?

盧母知道盧觀昭不是不分輕重的人。

盧觀昭也知道這個借口很粗糙, 她和六皇女又不是許久見不到面, 但是以當時的情況,她也知道先趕緊讓卓平找個理由敷衍過去。

她可能不能神志不太清楚地回到宴席上。

更何況烏蘇國的王子一看她便知道她當時的情況不太好, 就更不能出現在人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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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盧觀昭有些沉默,盧母捏了捏鼻梁, 她看着自己素來優秀,幾乎不讓人操心的大女兒,在驀然發現自己和她之間的交流和關心還是太少了。

比如現在,她幾乎不知道盧觀昭在想什麽。

盧母不得不承認,盧觀昭自從出入朝堂之後,學習得非常迅速,如果說當初還有些稚嫩,現在也成熟了許多,只不過和那些官場上的滾刀肉還是有些差距。

盧母從桌後繞了過來,站在盧觀昭的面前,而片刻後,盧觀昭聽見了盧母輕微地一聲有些無奈的嘆息。

“昭姐兒。”盧母這樣輕聲道,“昨日卓平那丫頭來報時神色有異,又有些慌張,我便知你一定遇到了事。”

她深深地看了盧觀昭一眼,語氣是一種讓人帶着安心的沉穩:“你是英國公府的世女,也是我的女兒,沒有人可以欺辱你,昭姐兒,告訴母親,母親幫你出氣。”

有那麽一瞬間,盧觀昭的內心産生了前所未有的酸澀,就像是上一輩子小時候常吃的酸味跳跳糖,酸得她龇牙咧嘴,還被一蹦一蹦跳起的小糖果撓得刺癢。

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她腦海仿佛是一本書,一頁一頁泛黃薄脆的是上一輩子媽媽關切的微笑,一點一點新的是此刻母親鄭重的關懷。

但是……

還是有些太晚了。

盧觀昭微微垂下眼睛,心中泛起了苦笑。

如果是剛來到這個世界的她,可能就會這樣真正接受母親,真正将她看作是上一輩子的媽媽。

可是現在已經太遲了,她已經長大了,适應了,她已經意識到上一輩子的媽媽和這一輩子的母親是兩個人。

她們有截然不同的人生經歷,有完全不同的性格,也有着分毫不相同的生活方式。

她們仍然是她的母親,但也确确實實不是一個人。

內心苦澀,但是卻又沒有那麽難過。

至少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她們都是家人。

片刻後,盧母便聽到了盧觀昭緩緩将昨日的事情挑着說了一二,但卻沒有說出來究竟是誰下的藥,越說她的臉色越難看,最後幾乎到了陰霾暴怒的階段。

盧母終究還是自己猜出來了,腦海中的線索合在一起,便察覺到了真相。

“是江都帝卿。”看着盧觀昭搖晃了一瞬的瞳仁,盧母便是肯定。

“江都帝卿是不把英國公府放在眼裏嗎?”陰森森的話語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他好大的膽子!”

久經風雨的英國公哪裏不知道江都帝卿的打算,她火冒三丈:“那樣重大的場合,烏蘇國國主尚在宮中,帝卿竟然連聖人都不放在眼裏,任性妄為,狂妄至極!”

英國公怎麽想都沒有想到過江都帝卿竟然還敢在那樣的場合地點算計,她也知道此刻發怒并沒有什麽用,閉了閉眼睛才将怒火壓了下去。

盧母道:“昭姐兒,你現在還好吧?”

到底,她第一時間關心的還是自己女兒的身子。

盧觀昭點了點頭,表示太醫說她藥效過又是身強體壯一頭牛。

盧母神色勉強緩和了一些,她道:“此事為母會替你出氣!”

“母親。”盧觀昭道,“此事我想自己處理。”

她頓了頓:“只是需要母親的人手幫忙。”

盧母定定地看了她片刻,最終緩緩吐了一口氣,很顯然她壓住的怒火并沒有影響她的理智,她略微挑眉:“也罷,既然你如此說了,便就交給你處理。”

“昭姐兒,你如今大了,母親便也不多加幹涉。”盧母話語帶着一絲陰寒,“記住,不要丢了英國公府的臉面,也不要丢了自己的臉。”

盧觀昭在此刻,終于露出了幾分真心實意地笑容,她行禮道:“是。”

兩日後,宮裏的一個叫黃葉的小黃門悄悄地消失了,但卻無人在意,也無人知曉。

江都帝卿則是忽然被皇後喊去宮中,随後便和皇後一起吃齋禮佛為逝去的太後祈福。

而在官署上班的盧觀昭接到任務,烏蘇國的聖均王子指明要鴻胪寺少卿接待,盧觀昭便很快前往同仁坊的專門地點去接王子。

聖均王子想要逛逛長安,而盧觀昭則是土生土長的長安人,朝中人幾乎都知道她以前常常和東平侯一起游玩長安,什麽角落的美食酒樓都知道,所以聖均王子點名她其他人也不太意外。

更何況盧觀昭還是專門接待外賓的鴻胪寺少卿。

因為聖壽的緣故,長安城來往人群更多,頗有些魚龍混雜,因此如今鬧市區內不允許騎馬,盧觀昭便乘馬車前往的驿館。

烏蘇國國主和王子如今住在宮中,但是今日的王子奉國主的命令前去驿館交辦事宜,盧觀昭便不需要進宮,直接來此地找他。

越來越靠近,便能感受到四周的長安人越來越少,同仁坊是專門給外國人居住的坊市,基本上都是些異域面孔。

驿館的位置非常好,盧觀昭一眼便看見飄揚的烏蘇國旗幟。

她下了馬車,便有人迎了上來。

“您便是少卿大人吧?”是一個高大健壯的烏蘇國女郎,她穿着烏蘇國官員的服飾,大約也是跟随的使臣之一。

在外的稱呼都是官名,盧觀昭也行禮:“大人如何稱呼?”

麥色皮膚的女郎微笑:“大人見外,某名瑪依,稱瑪依便是。”

盧觀昭又客氣和對方寒暄了幾句,她便道:“從嘉奉聖命來接王子殿下,不知殿下現下準備如何?”

瑪依領着盧觀昭進入驿館,她說道:“大人就等,王子很快便來。”

他國王子,盧觀昭自然也不好催促,她被帶到會客的地方坐下,還上了飲品。

“是從烏蘇帶來的奶茶。”瑪依笑道,“少卿大人嘗一嘗。”

盧觀昭表示感謝,她喝了一口,奶味濃郁,她很喜歡。

她誇獎了幾句,瑪依很顯然十分高興,又談論起烏蘇國的其他一些美食。

交談間,王子便出來了。

“在談論什麽呢?這麽熱鬧?”王子的聲音依舊是那麽爽朗,仿佛是沙漠的陽光那樣熱烈,盧觀昭起身望去,便看見他臉上同樣陽光的笑容。

仿佛那天夜裏她的幾分不客氣并沒有在他的心裏留下痕跡。

當然盧觀昭不可能在這裏提及那天晚上的事情,她行禮道:“王子殿下。”

王子有些懶散地回禮,倒也不是不禮貌,他有些埋怨但不失親昵的聲音就這樣随着他的動作傳來了過來。

“你們中原人就是規矩多,見個面都要行半天禮。”抱怨歸抱怨,但是他也還是做了。

盧觀昭擡起頭,便看見王子眨了眨他翠綠的眼睛:“世女殿下,好久不見。”

盧觀昭和一旁的瑪依點了點頭,便和王子一起向外走去。

聞言她含着客氣的微笑道:“我和王子也不過三日未見,何來好久不見一說?”

王子燦然一笑,笑起來時咧開嘴巴露出潔白的牙齒格外顯眼,讓盧觀昭有那麽一瞬間都被他這樣的笑容給驚豔。

“中原人不是常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如今我和世女有三日沒見,可是隔着九個秋天呢。”

被王子這樣直白的話語弄得盧觀昭都有些噎住,但很快她輕描淡寫但不顯敷衍輕笑道:“王子說笑了。”

盧觀昭轉移話題:“王子對長安可有了解?有沒有什麽想要去的地方?”

長安算是個國際大都市,萬國來朝的聲望也不是吹的,因此也有不少對于外地游客來說想要去的景點。

盧觀昭打算事先先詢問一下,如果有最好,直接帶去不用她思考了,若是沒有,再根據他的喜好來打造一下旅行路線。

但是王子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先是道:“何必喊我王子這樣生疏。”

盧觀昭不由得轉頭望去,便撞進了一汪碧色的泉水。

俊美的異族王子笑眯眯的:“我之前也和你說過了,我叫赫央。”他這樣說道,“王姐有兩個兒子,他們也是王子,都喊王子和我有什麽分別?”

他眨了眨眼睛,眼尾彎起的弧度顯得他有些狡黠:“從嘉,你便叫我赫央可好?”

盧觀昭算是見過世面的人了,也是見過不少美人的人,加之她審美和大晉頗有些差別,也因此能讓她感覺到驚豔的男人其實并不多。

但此時此刻,盧觀昭還是有一瞬間被如雕像般俊美的王子晃了一下。

高挑卻不失健美,看起來矯健又灑落,異域風情更讓他增添神秘的色彩,盧觀昭都不得不稱贊一聲他是不得了的美人。

到底還是她成長了,盧觀昭面對着笑容滿面的烏蘇國王子面不改色:“禮不可費,殿下。”

“那我可不管。”這位王子殿下也并不是逆來順受的脾氣,從他敢挑釁秦聊蒼就可見一斑,“無論你喊不喊我的名字,我都喚你從嘉。”

盧觀昭還能說什麽,她只能微笑。

但赫央很顯然并不罷休,他在上馬車之前,便又微微俯下身子,有些期待和帶着幾分狡猾道:“那我今日的穿着呢?”他問,“從嘉,你覺得好看嗎?”

他的分寸拿捏得很好,既沒有絲毫的攻擊性,也沒有讓盧觀昭覺得不适,他流轉着華光的碧色眼睛只是這樣直視着她,仿佛是單純想要得到答案。

盧觀昭有那麽一瞬間,還以為面前的男人是一只孔雀,而他在開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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