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章
第 85 章
富樂樓某個位置刁鑽的包廂裏爆發了出了笑聲, 好在因為四周已有人把手,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哈哈哈哈……女娲娘娘在上,盧從嘉你真的太适合這副模樣了。”
哈哈大笑的女郎圍着淡定喝茶的“郎君”轉了幾圈, 仔細地觀察了她的裝扮, 語氣多了調侃:“哪來的小郎君這樣貌美, 還敢單獨約本侯出來?”
女郎作勢想要勾起“郎君”的下巴,随後被對方十分嫌棄地拍掉。
“紀溫儀, 你想死就說。”
紀溫儀仍然掩飾不住笑意,她一屁股坐在盧觀昭旁邊, 給自己倒了杯茶, 聲音的嬉笑仍在。
“我說是哪個膽大的竟然敢在這個時候來找我, 原來是你這家夥。”紀溫儀挑眉,“我和懷瑾還因為王羽的異動對你的下落焦心不已,屢屢派人都不見回音,卻沒想到你自個兒跑回了長安。”
紀溫儀說到長安原本玩笑的神色都變得陰沉了一些:“你既回來, 便也知道英國公府被圍困之事了吧?”
盧觀昭點了點頭,她冷笑了一聲:“怕我一路跑回長安就回府,便把英國公府圍了, 等着我自投羅網。”
紀溫儀又仔細看了看她的裝扮:“你這身倒是聰明,一路竟沒人發現?”
盧觀昭低咳一聲, 想到一路往長安是和秦聊蒼扮作“妻夫”,這事不好拿出來和紀溫儀說, 不然這家夥恐怕又會嘲笑她。
“你別管, 我自有辦法。”盧觀昭轉移話題道,“現在宮裏什麽情況?”
紀溫儀雖然很想仔細問, 但也知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她最終先是和盧觀昭擁抱了一下,二人對視言談情緒皆在其中, 盧觀昭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紀溫儀深吸一口氣,笑道:“還是要說一句,好久不見,你家夥能平安回京是太好了。”
盧觀昭和她碰了碰拳,也笑起來。
随後紀溫儀坐下,冷靜開口。
“懷瑾在宮裏,一直都出不來。”紀溫儀沉沉道,“我父親想要進宮也進不去,現下朝堂雖說聖人不在仍平穩運行,但左相已呈把握朝堂之勢。”
“齊王不會放任左相得手。”盧觀昭道,“我至江陰而來,王羽已然掌控不少兵馬,北境膠東王又虎視眈眈,我認為不可借膠東王之手來夾擊。”
“懷瑾也是這麽認為。”紀溫儀皺眉,“只是還有一件事,是懷瑾在裕王圍宮之後悄悄派人告知我的,我想你也應當知道。”
她看向盧觀昭:“我心中有一個猜測,只是還需要你來看看。”
盧觀昭聽出了紀溫儀的話語裏的不同尋常。
“懷瑾派人給我遞了一句話。”紀溫儀道,“按兵不動。”
盧觀昭聽了一頓,內心升騰起幾分不可置信的驚疑猜想。
和紀溫儀的對視中,她看出了她們二人之間同樣的猜測。
盧觀昭沉吟片刻,忽而開口:“我秘密返回長安,也沒法回英國公府,家書早在我在江陰出事時便斷了,你可知道我母親現下在哪?”
英國公府目前只是被圍,并沒有進一步的舉動,估計目前無論是裕王還是齊王都不好動她們,現下家中人是安全的這個信息至少讓盧觀昭松了口氣。
紀溫儀知道,但她沉默了一瞬才開口:“裕王異動時……聖人正召烏蘇國王與王子設宴,英國公為左散騎常侍陪侍,如今一同軟禁宮中。”
紀溫儀補充道:“不止英國公,不少身居要職的公侯子爵都位在其列。”
“怪不得裕王現下還能膽大行事,原來是把要臣都一網打盡。”
紀溫儀見盧觀昭沉思,但眉眼間卻不見焦躁或召集,心下疑慮,她微微眯起眼睛。
“等等,盧從嘉,我怎麽覺得你有事瞞着我?”紀溫儀故意露出兇惡的模樣,惡狠狠道,“我勸你趕緊把該說的說出來,不然你這位小郎君你可是要吃苦頭的!”
卻不曾想盧從嘉這家夥出去一趟回來臉皮更厚了,她斜睨了她一眼,這一眼竟有幾分故意的媚态橫生,配合着她這張奪人心魄的容貌,紀溫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盧從嘉還在故意道:“小侯娘子打算把人家怎麽樣?人家好怕。”
紀溫儀一個激靈就猛然站起,椅子倒地發出了聲響,整個人抱着胳膊有些瑟瑟發抖。
“你還是盧觀昭嗎?!還是哪個人假扮的?!”
“哈哈哈哈——”這回輪到盧觀昭笑死,她拍着大腿,指着紀溫儀這幅傻子樣笑得不停,“就你還敢逗我,小樣兒。”
紀溫儀反應過來,有些惱羞成怒,她沒好氣道:“你是不是有病!”
紀溫儀撿起倒地的椅子,覺得有些沒面子但還是一屁股坐下來:“別笑了!”她的臉還有些紅,語氣硬邦邦的,“不就是進來的時候笑了你一下嗎?要是讓其他郎君看到素來溫和大方的英國公世女這樣小心眼,恐怕都要驚掉下巴。”
盧觀昭才不怕這點威脅,慢悠悠喝口茶:“我什麽樣人你不知道?戴高帽沒用的。”
紀溫儀撇了撇嘴:“是——”她拖長語調,“也不知道這些人為何總覺得你就是霁月清風,小的時候闖禍的功夫你才是我們三人之最。”
盧觀昭微笑,深藏功與名。
紀溫儀盯她:“你別給我轉移話題,你剛剛還沒回答我呢。”
和小夥伴一通笑鬧,盧觀昭感覺原本緊繃的情緒都緩和了許多,在加上聽到了紀溫儀這邊帶來的新消息,盧觀昭內心的猜測得到了肯定,信心大增。
盧觀昭沒有繼續賣關子,她說道:“你知曉我前去江南不僅僅是管理異族事務這麽簡單的吧?”
紀溫儀眨了眨眼睛,多了幾分單純的無辜:“我不知曉。”
盧觀昭:“……你現在知道了。”
紀溫儀神色有些恍然大悟:“怪不得離京前一天你進宮了,我還以為是向聖人謝恩,原來是和懷瑾密謀。”
盧觀昭沒否認:“總而言之,懷瑾給了我聖人密令,若是王羽異動,我可向周邊節度使請兵,違者可當斬立決。”
紀溫儀眼睛都睜大了:“所以……?”
盧觀昭微微一笑,而是道:“長風侯舊部四散各州,擔任不同地區的将領,我有長風令牌,也可集軍。”
紀溫儀沒問她怎麽做到的,一路從江陰逃亡,又能平安歸京,如今能好端端且從容淡定地坐在她面前,就意味着盧觀昭所說的她都做到了。
“不僅僅只是我自己。”
盡管盧從嘉這家夥是這麽說的,但紀溫儀還是聽出了話語裏的兇險萬分與險象環生。
這可不是簡單的幾句話就能概括的壯舉,節度使有沒有倒戈,信不信任,會不會被黑吃黑,一路上的艱難險阻,紀溫儀自問自己恐怕做不到這麽多的事情。
紀溫儀原本因為局勢的兇險而焦慮的心也漸漸在盧觀昭的沉穩中平複了下來,她意識到了整件事情恐怕都仍在聖人的掌握之中。
紀溫儀長長籲了一口氣,身子也放松了下來。
“從嘉,這算是我這陣子鶴唳風聲以來,聽到過最好的消息了。”她苦笑了一聲,“幸好我拉住了父親,不然他恐怕已經和齊王搭上線了。”
紀溫儀有些後怕,差一點全家都要一起去見女娲娘娘了。
“老紀,這段時間拜托你幫我看着英國公府,我恐怕還要一段時間才能露面。”
紀溫儀拍胸膛保證:“咱倆誰跟誰,就算你不說,我也會幫你的。”
紀溫儀離去前,她回頭看了眼盧觀昭,這一次沒有笑她的裝扮,而是鄭重道:“從嘉,一定保重。”
盧觀昭朝她擡手敬了手中的茶:“事情結束後,一起喝酒。”
紀溫儀勾起唇,如同來時的那樣,又悄無聲息出了門。
她們信任彼此,就像兒時那樣。
泰安二十五年八月,秋分深夜。齊王領兵直入長安,劍指皇城。
齊王攻破宮城,與裕王交戰與皇城各處,奉先殿為主戰場。
王羽帶兵入京,于京畿南部遭伏,恒武将軍領長風侯舊軍、關州節度使府兵前後截殺。
英國公世女帶聖人密令,召皇城金吾衛、禦林軍護駕,臨危不亂、處變不驚,叛者斬、違者殺。
洛王領羽林二十四軍與英國公世女彙合,東平侯帶人秘密處理京中僞裝乞丐難民的探子奸細。
原本應當在贛州任刺史的孫正明突然出現在長安,帶人将準備逃京的左相拿下。
清晨,晨露蒙蒙。
齊王手刃手足,裕王死于奉先殿。
僅剩舊部殘兵的齊王李觀珩殺入太極殿,反被羽林軍圍困。
被軟禁的重病建武帝出現在太極殿,身着帝服,不怒自威,不見病色,遙遙相望,齊王便知中計。
洛王帶兵立于齊王後,齊王已無逃生機會。
《舊晉書·三王亂》言:“齊王珩,長街質帝,既早知反,何不斬?帝反問,仁德薨,何有幹?珩長嘯,曰,母只知太女,不見珩,遂自刎而亡。”
此事終,齊王、裕王貶至庶人,家眷女丁三族斬,親族流放,男眷沒入掖庭。
賢德卿、淑貴卿褫奪封號,秘密審問後賜白绫、毒酒,以庶人下葬。
捉拿歸案的王羽嚴加審問後吐露實情,仁德太女之死與長風侯之死皆有關。
帝大恸,昭告天下,祭仁德太女在天之靈。
泰安二十五年立冬,膠東王反。
洛王、恒武将軍自請北上出兵,終由洛王代帝出征,恒武将軍以大将軍身份帶兵指揮。
鴻胪寺少卿任使節随行出征,帝授九色旌節,見節即見帝。
泰安二十六年二月二,癸神誕日,北境大捷,北境軍啓程返京。帝大悅,命皇後親自操辦英國公世女婚事。
泰安二十六年五月初五,英國公世女大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