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溫逾內心跑過一萬只草泥馬，在心裏默默問候他家祖宗。維傑森說完又不理會他了，仍在處理工作，溫逾沒辦法，只能生着悶氣繼續等下去。

然而，等待期間實在太枯燥無聊，Alpha的信息素讓他喪失警惕，變得松懈困倦。更何況他陪維傑森工作的意志本來也不堅定……

溫逾最後到底還是沒撐住。

短短十幾分鐘過去。

他的呼吸變得平穩勻長。

維傑森察覺到的時候為時已晚，一轉頭，看見溫逾已經閉着眼睛趴在桌上，毫無敬業精神地睡過去了。

維傑森：“……”

“溫逾？”維傑森試着低聲喊他。

溫逾對他的聲音沒有反應，只是皺了下眉，嫌吵。

面前的屏幕光線太亮，影響了他的睡眠，他動了動，一扭頭将臉完全拱進胳膊裏藏了起來，只留了個後腦勺在外面，徹底屏蔽信號。

維傑森一時沉默，索性停下手裏的工作，默默将發亮的光子屏關閉了。

光線昏暗下去，面前沒了刺眼的光，只剩屋內的一盞落地燈還亮着暖光，更适合讓人安睡。

維傑森一動不動地聽着對方的呼吸聲，同樣的疲倦感與安逸感湧上了大腦。他略皺起眉，捏了捏眉心，提醒自己清醒一些。

他就靜默地坐在那裏，看着溫逾。

片刻後，伸出手去，緩慢地撥了撥溫逾額前的碎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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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緩柔和的動作并沒被對方察覺，維傑森并未觸碰更多的地方，僅僅是在溫逾的發絲上停留了一會，指尖感受到微妙的溫度，稍稍撥弄幾下。

溫逾的頭發綿密柔軟，淡金色在黯淡柔光的映照下被暈染成了暖橙色，手感很好。

沒過多久，溫逾似乎有所感知，在睡夢裏動了一下，将臉扭向另一邊，嫌棄地扒拉開維傑森的手，語氣不耐煩地咕哝了句夢話：“傻逼黑粉，滾……”

“……”維傑森眼珠黑沉，表情複雜地挑了下眉，将手收回去。

時鐘上的秒針走了好幾圈。

又幾分鐘過去，維傑森終于将身體向後靠回去，拍了拍溫逾的肩膀，把他叫醒。

“起來了。”他說道。

溫逾半夢半醒，皺着眉頭，沒聽見。

“回去睡。”維傑森低聲又說。

維傑森今晚的本意也不是真的想讓溫逾陪着他硬熬，只是出于私心，想讓溫逾多跟他待一會。但現在溫逾真的困得不行了，他也不打算強求。

維傑森不能理解他怎麽會在自己面前睡得這麽沉，見溫逾還是沒醒，于是又晃了晃他。

溫逾終于被晃醒了。

他努力掙紮地睜了睜眼，蘇醒的過程就像某種金燦燦的小動物，半天才從桌上仰頭坐起來，困得揉了把臉，遲鈍了很長時間，才認清自己在哪兒。

維傑森将視線撇開，冷淡道：“去睡吧。”

“……哦。”溫逾惺忪地問，“你忙完了？”

維傑森面不改色地撒謊：“嗯。”

溫逾持續打哈欠，聽見他的回答後站起身，敷衍地說了聲“晚安”，晃晃悠悠地就要走。

維傑森這時又在他背後說了句：“從明天開始改正作息，明早七點半，我會讓福倫準時叫你起床。”

溫逾滿臉困倦懵圈，似懂非懂，也不知聽明白了沒有，随便嗯嗯了兩聲就回去睡了。

……

作為一個網瘾少年，溫逾通常是看不到早晨的太陽的。

因此當隔天早上福倫來敲門時，溫逾直接大腦宕機。

他睜開眼盯着透出晨光的窗簾縫，呆滞了好一會，清晨獨有的光線和溫度，以及不熟悉的天花板和房間陳列讓他感到一陣陌生。

他半晌才從床上坐起來，頂着一腦袋金色微蜷的亂毛，回應了福倫一聲。

“……煩死了，草！”等到福倫走後，溫逾才後知後覺想起來維傑森昨晚是認真的，居然真的讓他七點半起床！

他煩躁地胡亂抓了一把頭發，起床氣直接上頭。

“又要熬夜又要早起，這是人幹的事？！”溫逾反手錘了抱枕一拳，權當打的是維傑森，“狗Alpha！”

他踩着拖鞋起來，潦草洗漱了一下，衣服也不換，臭着一張臉，穿着昨晚那件松松垮垮的睡衣就下樓了，毫無作為金絲雀應有的精致和自覺。

……好在早餐桌前的維傑森沒說什麽，甚至是掀起眼皮多看了幾眼。

睡衣在大多數時候都象征着懶散和随便，但某些時候，尤其夜晚和清晨，也能讓人産生一些無端的聯想。

維傑森不大自然地撇開眼，等他走過來，又涼涼道：“遲到十分鐘。”

溫逾心想遲到你個頭。

“為什麽讓我起這麽早？”溫逾問。

“陪我吃早飯，順便調整你的作息時間。”維傑森道，“以後記得每天七點半準時坐在這裏。”

溫逾：“……”

溫逾眯了眯眼，覺得自己又機靈了。

他想這座別墅裏又是管家又是仆人的，維傑森為什麽不讓別人陪着吃早飯，非得讓他陪？肯定是想讓他幹點什麽。

于是他問：“那需要我怎麽做？每天早晨幫你準備豆漿或者咖啡，再給你念念早間新聞什麽的？”

“……你願意的話，随便。”

“萬一我要是起不來呢？”

“早點睡就不會起不來，以後我會監督你，也會讓福倫在睡前給你送一杯牛奶。”維傑森道，“如果這樣還是做不到，我不介意每天親自叫你起床。”

溫逾輕嘶了聲：“你別太強人所難。”

維傑森瞥他：“我花錢了。”

溫逾：“……”

行，你有理。

想想合約上的那串天文數字，這事好像也沒有那麽難辦。

溫逾認了。

在溫逾來之前，維傑森已經吃完了。他看了眼時間，讓溫逾自己吃，随後起身就要走。

溫逾知道自己現在什麽身份，該主動獻殷勤的時候就得主動獻殷勤，否則對不起合約上的數字。他看見有傭人拿了外套站在門口等着，于是走了過去，趕在維傑森之前接過了外套，轉過身對維傑森道：“我幫你？”

“……”

維傑森和其他貴族不一樣，他長期在軍隊訓練，任何事都親力親為，不習慣連穿衣服這種小事都要人伺候。

……但某些情況下，也可以有例外。

維傑森沒說話，表情默認了，溫逾于是主動過去幫他穿上外套，連胸前的紐扣也一顆一顆系好。

溫逾指尖很白，很幹淨，手指的骨骼跟人一樣細瘦，體形在高大挺拔的Alpha面前顯得嬌小了太多，1米77的身高在男性Omega中還算不錯的水平，但和維傑森相比卻矮了足足16公分。

維傑森只需一垂眼，便能看見他的頭頂，靠近時隐約也能聞到他後頸散發出的高級玫瑰味信息素。

外衣穿好後，維傑森往旁邊看了一眼，示意溫逾遺漏了另一樣東西：“腰帶。”

與深藍色軍裝相配的腰帶是白色的，溫逾拿起來研究了一下，感覺腰扣有些複雜。他用腰帶環住了維傑森的腰，低頭擺弄了幾下，卻沒成功。

而身前的人也只是毫無動靜地看着，沒有任何表示。

溫逾就想不明白了，這狗Alpha自己動一下是能死嗎？

他硬着頭皮又試了試，還是不行，索性放棄。

“我不會。”溫逾直言，說完又掃了眼時間，提醒他，“快八點了，再這麽下去你要遲到了。”

“不會遲到。”維傑森挑眉，“第一軍區是我負責的地方，想幾點去都可以。”

——這也就意味着，溫逾想對着他的腰帶研究到幾點都無所謂。

……這狗Alpha是不是又在故意刁難他？找事是吧？

溫逾有情緒了，但無處發洩，只能自顧自郁悶，又悶頭鼓搗了好一會，終于勉強扣上了。

他剛要松口氣，維傑森忽然擡手，兩指一錯，将腰帶又解開了：“太松了，重新系。”

“……”

草……

溫逾将喉嚨裏的髒話硬生生咽回去，表情冷漠地重新給他系了一次，将腰帶扣得緊緊的，手指難免觸碰到維傑森的腰腹。

維傑森雖然看着肩膀寬闊，胸肌厚實，但腰卻挺細。啧……憑什麽長得又高又帥身材又好全讓他占了？溫逾因此更加不爽。

“這樣行了吧？”溫逾松開手問他。

維傑森耳廓有些微不可查地熱，仍是垂眼板着臉，冷淡地再次解開：“……太緊。”

溫逾：“……”

溫逾硬是忍着脾氣，又系了一次。

但維傑森表示他又系歪了，再次将腰帶拆開。

……直到第四次，維傑森總算說了句“可以”。

溫逾左看右看，感覺和他第一次系的也沒有什麽不同，基本斷定這狗東西在整他，但又敢怒不敢言，氣得多呼吸了兩口，狠嫖幾口信息素解解氣。

“去吃早飯吧。”維傑森整了整衣領，順便提醒他，準備離開。

溫逾敷衍催促：“嗯嗯嗯，快點走，別去太晚。”

維傑森掀起眼皮：“……趕我？”

“沒啊，我這是關心你，怕你剛回帝星就被人說消極怠工，傳出去多不好。”

“……”

維傑森懶得和他計較，整理好衣服便轉身出門。

溫逾迫不及待，在他背後一邊偷偷豎中指，一邊道：“拜拜，路上小心。”

溫逾拉住門把手，正打算把門關上回去睡個回籠覺，這時維傑森卻忽然回過身，抓住了他那只手腕。

溫逾愣了一下，被不輕不重地拽了一把，踉跄到維傑森面前。

溫逾有點迷茫，以為是自己在他背後豎中指被發現了，擡頭仰視他：“……幹什麽？”

“有件事忘了告訴你。”

似乎擔心周圍有人聽見，維傑森聲音壓低了些，冷淡提醒道：“你的信息素溢出有點嚴重。這個問題我昨晚就發現了，我不确定別人能不能聞到，但我的嗅覺比其他人要靈敏，以防萬一，以後記得多貼幾層抑制貼。”

“我……”溫逾呆滞了幾秒。

不知想到什麽，腦子轟地一下。

……操！！

溫逾突然慌了。

他暗罵了聲，觸電似的抽回手腕，猛然跳回門內，砰地摔上門，将維傑森關在外頭！

幸虧周圍沒人在附近。

溫逾逃跑似的飛快竄上二樓房間，躲進門內，将門反鎖，然後迅在抽屜裏翻找抑制貼，啪啪往自己後頸又貼了兩層！

一陣手忙腳亂過後，溫逾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他面紅耳赤地上了床，直接鑽進被子裏縮起來。

雖然現在早就不是什麽思想落後的時代了，信息素是與生俱來的，Omega們根本不必因為別人嗅到信息素的問題而感到羞恥。在後頸貼上抑制貼，也只是為了防止遇到一些易感期的Alpha，或是怕自己的發熱期被人知道。溫逾同樣也不覺得被人聞到信息素有什麽大不了的。

可現在的問題是……他有瘾症啊！！

他反應這麽大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因為害怕。

只要一靠近維傑森，他的腺體就容易發熱發燙，越燙信息素也就越濃。

所以，維傑森該不會已經知道自己對他的信息素有反應了？？

那他不會猜到什麽吧？？

溫逾焦躁得像一只面包蟲，在被子裏咕蛹。

他咕蛹了沒一會兒，智腦“叮”地收到一條消息，拿起來看了一眼，氣得差點扔了。

【維傑森：跑什麽？】

明知故問？！溫逾氣憤上頭地想。

過了一會兒，維傑森又發來一條。

【維傑森：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提醒。】

溫逾發給他一個“吐口水”的表情，磨了磨牙，礙于對方現在是金主，又快速撤回了。

【維傑森：……】

【維傑森：我的信息素本來就特殊，大部分Omega都會産生生理抗拒，有的甚至會出現不良反應，信息素會波動、溢出，再正常不過。】

【維傑森：我讓你多貼幾層抑制貼，只是為了防止特殊時期發生意外，沒有其他含義。】

【維傑森：你覺得……我剛才是在性騷擾？】

溫逾盯着這串字怔了幾秒，陡然放松了警惕。

對啊……他怎麽把這茬給忘了。

維傑森這種基因等級的信息素，沒有幾個Omega受得了。哪怕維傑森再收斂，也照樣會導致Omega的信息素産生細微的不良波動。

但只要不是易感期或暴亂期的信息素，Omega們也不會因此受傷，最多是有點不舒服。

從生物學的角度來說來講，Alpha或Omega出現信息素波動的原因有很多種。

有的是因為環境造成的一般波動，有的是因為發.情産生的性波動，也有的是因為極度恐懼或興奮而産生的情緒波動。

如果遇到與自己基因高度契合的，或具有标記關系的Alpha或Omega時，也會産生不同程度的波動。

但同樣都是波動，這些理由很難區分。

維傑森不知道真相，只以為溫逾和別的Omega一樣是受不了他的信息素，根本不可能猜到真正的原因是他倆的基因高度匹配。

想通了這件事，溫逾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反應太大了。

他猛地坐起來，把被子往旁邊一踹，頓時不慫了。

天晴了，雨停了，他覺得他又行了！

也多虧了維傑森提醒，他以後得把信息素蓋嚴實點，否則他哪天信息素溢出過多，導致維傑森也出現波動，那基因契合的事不就暴露了？

為了掩蓋自己剛才的怪異行為，溫逾思考兩秒，欲蓋彌彰地回複。

【WWW：沒，你別多想。】

【維傑森：那你跑什麽？害羞？】

溫逾急忙打字。

【WWW：害羞個屁！我那是因為尿急！】

【系統提示：“WWW”撤回了一條消息。】

【WWW：不是啦^_^，我那是因為尿急。】

【維傑森：……】

維傑森又問。

【維傑森：我的信息素讓你很不舒服？】

【WWW：是啊。】

【維傑森：……】

【WWW：怎麽了？你也說了你的信息素特殊，我跟其他Omega一樣，感覺難受不是很正常。】

隔着屏幕，溫逾并沒察覺到維傑森回複裏暗藏的懷疑。

維傑森知道，如果溫逾對他的信息素感到不舒服，昨晚就不可能在他旁邊安然睡着。即便真有些不适，影響應該也只是微乎其微，根本稱不上“難受”。

而這也就意味着，起碼和其他Omega相比，溫逾的基因和他具有一定的契合度——即便他昨晚已經最大程度上收斂了信息素，盡可能地削減了信息素的濃度，但能在他身邊睡着的情況仍舊很少見。

也許他們之間的契合度有10%，也許有15%……但不可能超過20%，這種Omega幾乎不存在。

維傑森只是思考了片刻，就意識到自己又在做多餘的幻想。

這種行為只會成為他的絆腳石，讓他的精神內耗變得更嚴重。他知道無論契合度是多少，那些微末的差距都沒有實際意義。

因此他很快将思緒拉扯回現實，沉着臉，面無表情地想……

第四次了。

這是溫逾欺騙他的第四次。

這個騙人精，嘴裏根本沒幾句實話。

不在他面前撒謊有很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