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帝國第一軍區，總指揮辦公室。
陸斯特一身西裝革履，戴着金絲鏡框，松散随意地坐在沙發上。
他完全不顧及辦公桌前的上将本人在場，毫不委婉地吐槽：“某些人最近真是喜怒無常啊……明明都拒絕了邀請，現在居然又改主意，真是越來越不好伺候了。”
“你說是吧，梅爾文？”
梅爾文沒有回應，也沒發表任何意見。
他本本分分地将沏好的茶端出一杯，放在維傑森面前，另一杯放在陸斯特面前的茶幾上：“陸律師請慢用。”
維傑森眼皮都沒擡，專注忙于手裏的工作：“喝完這杯茶，從我的辦公室滾出去。”
陸斯特毫不介懷地笑笑，身體前傾，兩手交疊，詢問道：“別，我只是很好奇……你怎麽突然想起來接受這種活動邀請了？這可不像你的風格。而且你還找主辦方要了賬號和密碼？打算做什麽？”
維傑森沒理他。
陸斯特沒得到回應也不惱，看了眼手表，自顧自提醒道：“正好八點半，海選直播已經開始了，這位監督員，不打算上崗工作嗎？”
“看來你最近很閑。”維傑森擡眼看他，“用不用我給你找點事幹？”
陸斯特微笑婉拒：“那倒不必。”
因為前兩天溫逾提過兩句海選直播的事，維傑森重新考慮後，又決定接受《餘燼》發來的活動邀請，以“監督員”的名義參與機甲賽活動。
這件事不用他本人說，陸斯特大致也猜到了原因。
反正自從簽了那份合約以後，維傑森每天都那麽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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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突然關心電子産品，說要買耳機，就是忽然聯系機甲裝配部門，花重金買下一堆零件設備，要麽就是突然要去看家具。
現在甚至就連每天看智腦的時間也增加了，連開會的時候都要抽空看一眼。
維傑森看了看時間。
正好他現在不忙，于是暫時放下了手裏的工作，打開喵點TV。
他輸入了官方發給他的賬號密碼，登錄帳號。
一開屏就是有關他的宣傳海報。
餘燼官方萬分重視他的參與，工作人員加班加點制作了宣傳開屏和文案，買熱度将話題連夜推上熱榜。
但由于時間倉促，官方雖然已經盡了最大能力進行宣傳，但在海選正式開始前，仍是有許多網友不知道這件事。
維傑森的賬號特殊，一上線就引起了官方管理員的注意，立刻給他發來消息。
【管理員：您好，約克上将！】
【管理員：非常感謝您能親自參加這次活動，我代表喵點TV感到十分榮幸！】
【管理員：請容我再為您簡述一遍規則。“監督員”的身份不會耽誤您太多時間，您只需要随意浏覽、走串幾個海選解說直播間即可，我們對您沒有時間和次數的要求。如果您工作繁忙，也可以将賬號交給我們，我們會幫您接管。】
維傑森不打算讓別人接管他的賬號。
既然他接受了活動邀請，就沒打算弄虛作假，只是每天點進幾個直播間挂一會，也不會占用多少時間。況且他也不會将已經實名認證過的賬號交到陌生人手裏。
【維傑森·約克：不用了。除我以外，這個賬號任何人不要登錄。】
【管理員：好的沒問題，您請放心。】
維傑森關掉聊天頁面，點進海選賽直播分區，簡單浏覽了一遍。
這次海選賽的解說主播有二十來人。
人數太多，恰恰說明這其實算不上什麽正經的解說活動。官方只是為了擴大宣傳，将熱度不錯的《餘燼》主播幾乎都邀請了一遍。
說是解說比賽，其實只是需要主播們打開比賽轉播畫面，和水友們聊天互動而已，并沒有多麽正式。
畢竟這只是個海選。
維傑森随手點進了幾個直播間。
不出意外，他每進一個直播間，直播間內都會沸騰一次。
他的名字太過響亮惹眼，導致彈幕的反應激烈過頭。
即便他一言不發，直播間依然熱鬧得沒有辦法正常解說，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他的賬號上，哪怕只是一個名字挂在那裏，都讓大家覺得新奇不已。
而維傑森此時也發現，他的賬號竟然被官方設置成了特殊賬號。
無論他出現在哪個直播間，獨有的金色特效都會閃閃發亮地闖入觀衆的視野，一行大字挂在直播間的最頂端——
監督員【維傑森·約克】正在巡查該直播間
……簡直想不受關注都難。
維傑森揉了揉眉骨，面對這樣的境況有些頭疼。
他随便浏覽了幾分鐘，終于将鼠标定格在某個熱度極高的直播間上。
此時梅爾文已經離開了，辦公室裏僅剩維傑森和陸斯特兩個人。
陸斯特像個幽魂一樣挪動到維傑森身後，略微彎腰前傾，注視着屏幕，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個直播間：“我就知道，你家裏的那位Omega也參加了這個活動……你這是要用工作時間來談戀愛啊，約克上将，是不是有點缺德？”
維傑森一動不動。
陸斯特感覺到不詳的氣息，自動退開了幾步，笑着補充道：“但對你而言是件好事，起碼你終于知道主動了。”
維傑森漠不關心地質問他：“我以前不主動麽？”
陸斯特不解：“請問你對自己是有什麽誤解？你以前跟這個詞有過關系嗎？”
維傑森和陸斯特兩家是世交，高中時期又是校友，關系一直不錯，相互知根知底。
有關維傑森的舊事，陸斯特大部分都很了解。
唯獨戀愛方面的事，陸斯特覺得自己最多也就了解五成。
在某些方面，維傑森簡直悶騷得沒有人樣。如果不是一次偶然的機會，他看到了維傑森的智腦相冊，發現維傑森竟然存了……不，應該說，是偷拍了那麽多某個人的照片，陸斯特也許永遠不會知道維傑森在暗戀誰。
也是在那個時候，陸斯特才驚人地意識到——
原來維傑森每天早練前還要提早一小時起床，刻苦加訓，不止是為了訓練，還是為了路過高中校區的某個班級。早練後每天都要去某家味道不怎麽樣的早餐店，也是為了制造偶遇，能和某位小少爺說上幾句話。
而更讓他感到震驚的，是那位小少爺的年紀。
要知道，維傑森比那位小少爺大了整整五歲。
小少爺上高中一年級的時候，維傑森已經上大學三年級了。
他完全想不明白，維傑森是怎麽和這位年級相差甚遠的小少爺扯上關系的。
維傑森甚至在大四最忙碌的那年，答應了一位生病的高中老師，幫那位老師代課。
根據帝國規定，學生在初中畢業後就可以選擇心儀的就業方向和學校，高中基因分化後就能開始學習喜歡的專業。
因此，那位小少爺在高一的時候就選擇了機甲相關的基礎研究科目。
而維傑森作為大學校區作戰指揮系的優秀學長，傳授一些高中的基礎機甲知識，簡直綽綽有餘。
恰好帝國貴族高中校區和軍事學院的校區又是緊緊毗鄰的，更是滿足了為小少爺的班級代課的條件。
于是，維傑森這一代課就是半年，好幾次都因為忙于代課的事，差點耽誤了自己的學業。
這些都是陸斯特經過長期觀察才慢慢察覺的。
他覺得這些已經足夠離譜了，更別提維傑森外出作戰五年後，一經回歸帝星就忙不疊地拟了一份為期兩年的合約，更是驚為天人。
要論主動的話，現在的維傑森還能算得上主動。
以前那樣偷偷摸摸藏着掖着的，也配叫主動？
維傑森對此不置可否，只回答：“你懂什麽？”
“不就是談情說愛，我有什麽不懂的？”陸斯特聳了下肩，拍拍他的肩膀，通情達理道，“別不好意思，誰還沒有個懵懂青澀的時候？缺乏勇氣也不丢人。”
“你想多了。”維傑森冷淡道，“我那時候根本沒想和他談情說愛。”
陸斯特笑笑：“你覺得我會信？瞎子也能看出來你喜歡他吧？”
維傑森一時無言，過了好久才開口道：“陸斯特，你考慮過當時他才多大嗎？”
陸斯特表情一頓。
維傑森道：“十六歲，高中生，未成年。即将面臨的又是高考。”
“……”
維傑森緩緩地說：“帝國的高考制度只有兩種，要麽是去考數理化之類的普通學科，要麽就是考定向的專業學科。那時候他一門心思只想考進機甲專業，除了機甲相關的科目，其他學科全都扔了。”
“帝國軍事大學的分數線有多高你也清楚，機甲專業的分數線難度更是穩居前三，萬一他那時候被其他事耽誤了學習，就很難再考進軍事學院。所以——”
“所以這就是你當時默默無聞、無私奉獻的理由？還在臨近大學畢業的時候給高中校區代課？”
陸斯特感到不可置信，驚嘆地眯了眯眼睛，竟然有種第一次認識維傑森的錯覺。
“這就是愛情嗎？我不懂。”
維傑森：“……”
“好吧，就算你當初是在為他着想，但也可惜了，現實很骨感。”陸斯特不太在意道，“他最後雖然考上了帝國軍事學院，但畢業後也只是做了主播，根本不符合他的學歷。你的良苦用心最後也沒什麽用。”
維傑森：“他應該有他自己的理由。”
“理由……我猜猜。”
陸斯特将目光落在那個直播間上，鏡片映出屏幕的光亮，沉吟了一會兒。
“這年頭畢業後全職做主播的高材生不在少數，以他家的經濟條件，雖然不用擔心畢業後步入社會困難的問題，但要想進入帝國機甲研究院，可不是憑着家庭背景就能做到的。”
“我猜他也是這麽考慮的。”
“況且就算他畢業後能跻身進入研究院，一個新人，一開始根本不太可能參與重點研究項目，只能從打雜工開始。”
“或者即便他能參與項目，薪資也不會高到哪去，和他家裏能給他的錢差遠了，而且很辛苦。晝夜颠倒地參與科研，他一個小少爺，能受得了這個？相比之下當然是做主播更好，輕松自在，還有人追捧。”
陸斯特一頓分析完，又說：“更何況……他現在應該也有困難吧？如果不是為了錢，他也不會和你簽那份合同。”
維傑森沉默了。
就在陸斯特以為他已經默認時，他卻開口反駁：“我不這麽認為。”
陸斯特擡了擡眉毛：“理由？”
“假如他根本吃不了苦，就不會一直努力這麽多年。”維傑森嗓音冷淡道。
“溫家的條件你也清楚。他從被領進溫家的那刻起，就能一輩子衣食無憂，高中根本不用努力去學機甲，不用去考帝國軍校，大學四年也不必每年成績都名列前茅。”
“他們溫家沒有親生孩子，而他好歹姓溫，他父親再不濟，也能随手甩給他幾家公司，讓他随便揮霍過完這輩子。”
“雖然在搬進我家之前，他身上确實沒什麽錢了，居住條件也不好，被他父親斷了經濟來源。但我不認為有人會因為這點困難，就放棄自己那麽多年的努力。”
“……你的意思是，他的大學成績很優秀？”陸斯特有點意外。
維傑森瞥他一眼，糾正：“他一直都很優秀。”
陸斯特：“……”
陸斯特有些無語：“好吧，看不出來，這小少爺居然還是個有夢想的高材生。那既然這樣，他為什麽不去機甲研究院？院長不打算要他嗎？”
“不，院長很喜歡他。”維傑森道，“所以我猜，這就是他父親斷了他經濟來源的原因。”
陸斯特愣了愣，半天才琢磨過來他的意思。
“你是說……就因為他想進機甲研究院，所以才被斷了經濟來源？他父親不準他去那裏工作？”
“只是我的猜測。”
這點陸斯特就想不通了。
他搞不懂有錢人腦子裏在想什麽，憑着真本事搞研究有什麽不好？
陸斯特仔細思索了一會，忽然輕嘶了聲：“等等，不對。”
“如果真像你說的一樣這麽努力，又不圖錢，那他跟你簽合約到底是為什麽？”
“……”
“你之前跟我說他是因為缺錢，但現在你又說他不圖錢……”陸斯特眯起眼，觀察了下維傑森的表情，別有深意地笑道，“該不會，這個問題你自己也沒想明白吧？”
維傑森薄唇緊閉，似乎無言以對，過了會才繃着臉涼涼道：“這重要嗎？”
“行吧，不重要。”陸斯特看透一切，金絲薄鏡後的眼睛略微帶笑，十分通情達理，“反正我猜就算他真的只是圖你的錢，你也喜歡他。所以無論他是出于什麽目的，都無所謂。”
“溫家的小少爺這麽優秀，相信叔叔和阿姨也會喜歡他的，哈哈。”
維傑森：“……”
維傑森涼飕飕地掃了他一眼。
陸斯特并不清楚他的病情，因此也并不知道，無論他的父母喜不喜歡溫逾都無關緊要。
維傑森沒做回應，徑自點開了直播間。
直播鏡頭裏，溫逾正坐在他家書房的電競椅上。
毛茸茸的淡金色頭發乖順地趴在他頭頂，寬松的居家服籠罩住了他清瘦的身骨，讓他的身體看起來薄如紙片。
他眉眼精致，表情懶散随意，長相漂亮得像個假人。
但素質卻相當真實。
鏡頭裏，溫逾開了瓶汽水，坐姿慵懶地跟水友們互動。
就在維傑森剛點進來的短短半分鐘內，溫逾已經和黑粉對噴了不下十句，罵得十分精彩。
大概是海選賽太無聊了，溫逾根本沒有解說的心思，一邊和黑粉互怼，一邊在鍵盤上啪啪一打，開了一盤賭局，讓水友們猜參賽者究竟能不能晉級，并再次慫恿黑粉們賭上全部家當。
直播間彈幕亂糟糟一團，卻偏偏有種詭異的和諧感。
直到維傑森出現以後……
閃亮的提示特效出現在直播間頂端，彈幕飛速滾動，直播間瞬間沸騰起來。
水友們七嘴八舌地讨論起維傑森的ID，激動到亂叫，将屏幕刷得眼花缭亂，亢奮程度猶如一群發瘋公猴，徹底攪亂了直播間的秩序。
但鏡頭裏的溫逾始終無動于衷。
他的注意力還放在那盤賭局上，半天過去了，似乎毫無察覺。
“你家小少爺是不是不看彈幕？”陸斯特提議，“送個禮物提醒他一下？”
陸斯特話音剛落。
鏡頭中的溫逾終于遲遲擡起了眼。
溫逾看見屏幕，臉上出現了明顯愣怔的表情，持續了大約三秒，他突然坐直了身體，發出一聲國粹。
“這人誰啊？”溫逾不明所以的聲音響徹整個直播間。
“用帝國上将的全名當昵稱，腦子是不是進涮鍋了，想被封號？官方管理員幹什麽吃的？”
維傑森：“……”
直播間的水友被他的發言震驚到了，不可思議地扣出滿屏問號。
【不是，你小子演的吧？】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麽？？】
【算我求你，你特麽能不能關注一下官方每次的活動？好歹你也是個金牌主播，好好看看大家在說什麽行嗎？你知不知道你罵的是誰？？】
【寶貝你…………算了，反正說了你也看不見，誰還不知道你是喵點TV第一瞎子。】
溫逾是真的毫不知情。
他冷酷無情地點了點鼠标，還罵了句：“有病，舉報了。”
三秒鐘後。
維傑森的屏幕猝然一黑，頁面自動跳轉。
與此同時，系統蹦出了一行字——
【系統提示：喵點君很遺憾地通知您，您已被主播踢出直播間！】
維傑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