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将那個“傻逼”踢出去之後, 整個直播間的沸騰程度直接激烈了三倍,滿屏的驚嘆和無情嘲笑。
溫逾見慣了這種場面,冷靜地挑了下眉,不明狀況道:“怎麽了, 吵什麽?”
他點開剛才的頁面檢查了一下, 确定自己沒踢錯人,又返回來盯着彈幕仔細看了一會, 彈幕的滾動速度讓他眼睛都要花了, 仍是沒看懂,只好去私信房管。
【溫逾:出什麽事了?】
房管顯然情緒激動。
【房管:您沒看過這兩天的活動宣傳嗎???】
溫逾沒有上進心,官方出了新活動從不關注。這次當然也沒看。
看見房管的話, 溫逾才一頭霧水地點進了活動公告通知頁面。
他看見那條被放在首頁、加粗加重、用了紅色閃亮特效、大字置頂的公告——
上面很明确地提到了維傑森的名字。
溫逾将那條公告點開, 反反複複看了三遍, 這才如夢初醒, 半晌終于發出一聲醍醐灌頂的:“……靠?”
維傑森居然參加喵點TV的活動了?
為什麽?什麽時候的事?
所以剛才那個, 就是維傑森本人?!
【房管:就算沒看過活動通知,那APP開屏您總見過吧??APP開屏您要是沒見過,那剛才直播間頂端那行金色的大字您總能看見吧!!!怎麽會幹出這種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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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逾:……】
溫逾抹了把臉,仔細回憶了一下, 但什麽也沒想起來。
什麽開屏?什麽頂端金字?有這種玩意嗎?
他剛才只是看見彈幕一直在刷維傑森的名字,又在“在線觀衆列表”裏翻到一個叫“維傑森·約克”的,以為是什麽二比呢, 眼都沒眨一下就給踢了。
【溫逾:沒。】
【溫逾:但這也不能完全怪我,他也沒跟我提過這事啊。】
【房管:?】
【房管:誰跟你提?】
溫逾沒有回複。
他回到直播間,彈幕依然在瘋狂滾動, 八成都在“哈哈哈哈哈”。
大約過了一分鐘,一行金色大字重新出現在了直播間頂端——
監督員【約克·維傑森】正在巡查該直播間
随後, 屏幕上蹦出一條金光閃耀的彈幕。
【維傑森·約克:?】
溫逾被嗆得直咳。
他一改剛才直播時的懶散,迅速扒拉了一下有些淩亂的頭發,腰背挺拔,立刻坐直了,認錯速度飛快。
他對着鏡頭,雙手合十,作賠禮道歉狀:“對不起了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彈幕的刷屏內容立刻變了。
【哥哥?】
【哥哥可還行???】
溫逾一邊掏出智腦,忙着低頭打字,一邊狡辯道:“不是,我是說上将。”
“我最近沒怎麽關注活動宣傳,不知道《餘燼》和喵點TV請您當監督員來了。我這不是怕有人冒用您的名字,不禮貌麽?真不是故意的。”
他在直播間裏解釋着,同時給維傑森發消息。
【WWW: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哥哥。】
【WWW:我要早知道那是你本人,我肯定不踢。】
溫逾回想了一下之前的學習成果,模仿着甜O們的打字習慣又給維傑森發了一句。
【WWW:嗚嗚QAQ】
對面半天也沒回複。
溫逾擡起頭又看看直播間,那行金色的大字和問號都還在屏幕頂端顯眼地挂着,說明維傑森還在看他直播。
溫逾不太确定地問。
【WWW:怎麽不說話?哥哥,這是你本人沒錯吧?】
又過了一會,維傑森才回答。
【維傑森:是我。】
【WWW:那你別生氣-3-】
【維傑森:……沒氣。】
溫逾放心了,這狗脾氣的Alpha今天居然沒鬧。
他擡起頭,面對鏡頭清了清嗓子——既然金主爸爸在場,那他肯定要禮貌性地裝一裝。
溫逾把腰挺直了,耳機戴得也不歪了,狀态也不懶散了,一臉乖巧道:“真不好意思,上将,為了表示歉意,我這就把剛才的舉報撤了,順便再給您放二十個‘花雨浮光’,之後您還有什麽要求盡管提,能做的我肯定都做。”
喵點TV有個送禮物功能,不只是水友能給主播送禮物,主播也能給單獨某個水友送禮物。
不過相比起來,主播送的禮物可要貴重得多,不僅要花錢,還要花費歷史收禮物時攢下的積分,相當于只有收過足夠多的禮物,才配給水友送禮。
主播的禮物積分,1積分就等于100星際幣,一個“花雨浮光”價值20積分,相當于整整2000塊星際幣。
溫逾自從當主播以來,就沒碰過這個功能,這還是他第一次在直播間提出送禮物。
水友們在直播間打上一整片的問號。
【說你有誠意吧,你道歉的時候居然還在低頭看智腦,說你沒誠意吧,你個摳門鬼居然還知道送錢??】
【哪止是知道送錢了?他頭發也不亂了,坐也有坐相了,還會掐着嗓子說話了。看他直播一年了,沒聽過這麽乖(夾)巧(子)的語調,親媽粉傷心透了。】
【這就慫了?出息呢,最近又偷摸學甜軟小O的視頻了吧?】
溫逾面不改色,動動鼠标把那兩個說他“能裝”和“學甜軟小O”的彈幕給屏蔽了,避免在維傑森面前坍塌他自認為維持得不錯的人設。
緊接着,他給維傑森送了二十個“花雨浮光”。
這個禮物特效不枉花了四萬塊錢。
立體的粉色櫻花花瓣猶如被暖陽穿透般熱烈,仿佛真實存在一般,從光子屏裏湧現而出,落到底端破碎成金閃閃的、細細密密的顆粒,恰如浮光碎金。足足飄了十多分鐘。
另一端,維傑森盯着光子屏裏湧動的特效,以及特效背後幾乎被花瓣淹沒的主播,半天眼都沒眨一下。
沒過一會,溫逾又收到了他發來的消息。
【維傑森:我現在就有個要求。】
溫逾迅速作出回應。
【WWW:好嘞,哥哥你說。】
【維傑森:去換件衣服。】
【WWW:?】
【WWW:我衣服怎麽了?】
【維傑森:能看見鎖骨。】
溫逾:“…………”
草。
溫逾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
頂算這十多分鐘、四萬塊錢的特效,全都浪費了?維傑森根本沒好好欣賞,光以清朝遺老的目光盯着他的鎖骨看了?!
溫逾一邊腹诽,一邊面無表情地擡起頭,一本正經地沖着鏡頭道:“各位老板,有件事我需要跟你們道個歉。”
“我突然覺得我今天穿的有點性感。真不好意思,像我這種長得好看的Omega,就該有自知之明,多露一點都是對你們的挑戰。”
“等我一會,我現在就去換件衣服。”
【?????】
溫逾不管彈幕說什麽,起身就走。
再回來的時候,彈幕上已經罵罵咧咧一片。
【要點臉,在座的有人覺得你性感嗎請問??】
【你除了露臉還露哪了?以後要不幹脆戴個臉基尼直播?】
【明明就是在為換衣服找理由,就因為上将在看你直播,所以你就把睡衣換成了西裝配襯衫?別太離譜了,心機Omega,下次借口找點好的行嗎?就你那肥大款的條紋睡衣跟性感有關系?我真的會疑惑。】
【但是你們還真別說,這身衣服還挺帥。】
【他換衣服用了這麽長時間,上将怎麽還沒走呢?還真在等着看他換衣服??】
【上将應該沒這麽無聊,只是挂機了吧?】
溫逾一邊整理着衣領,一邊回到座位上。
他穿的雖然是件西服,但沒那麽正式,只是個日常休閑款。這也是為了一勞永逸。
既然維傑森介意他露鎖骨,他索性就捂嚴實點,把襯衫紐扣系到下巴那種。
溫逾對彈幕視而不見,低頭用智腦打字。
【WWW:這身行嗎哥哥^v^】
維傑森回了他一個“嗯”。
得到金主爸爸的許可,溫逾這才放心了,繼續專注于直播解說。
水友們發現約克上将今天大概是不打算挪窩了,過了半天也沒見離開。
而溫逾也是把演技進行到底,穿着小西服,坐得端端正正。
整整三十分鐘,溫逾愣是沒嘴過人,也沒裝過逼,更沒對黑粉陰陽怪氣,連說話聲音都變乖了,表情溫順,毫無破綻。
直播間的水友們一陣恍惚,發誓自己絕不認識這個主播。
又過了沒多久,維傑森終于在智腦上發來消息,表示自己要下線了。
他的工作繁忙,不能一直挂着直播間,需要專心致志工作。
溫逾回複了句拜拜,眼看着屏幕頂端那行金色字體徹底從自己直播間消失。他裝模作樣地對着鏡頭揚了下眉,道:“上将走了?”
話音落地,原形畢露。
他将那身穿得發熱的外套脫掉,随手扔了,渾身骨頭都軟下去,恢複了之前懶散的坐姿,身體向後靠,半癱在電競椅上,露出和往常一樣欠揍的表情。
彈幕頓時再次刷起滿屏問號。
溫逾撸起袖子,甩了甩手——剛才他不停地手動屏蔽彈幕,屏蔽得手都麻了。
有人沒完沒了地揭他的短,不是說他裝乖巧,就是說他偷偷摸摸學甜軟O。
他挺不爽地朝鏡頭豎了個中指:“剛才都哪些傻逼一直黑我?想累死我是吧,老子今天跟你們沒完。”
水友:【…………】
“噗……”
軍區上将辦公室裏。
維傑森的直播頁面雖然已經關了,陸斯特的智腦卻還在播放着直播。
陸斯特擦了擦唇角噴出的茶漬,咂摸了下,笑了笑道:“這個小少爺……倒是挺有意思的,變臉比你還快。上學的時候我對他沒了解,上次見面,還真以為他是個溫順聽話的Omega。現在這麽一看,跟你确實挺般配。”
維傑森:“……”
陸斯特感覺到周圍的空氣隐約變得不妙。
為了避免維傑森的信息素對他發起攻擊,陸斯特放下茶杯,不慌不忙地站起了身:“先不聊了,我還有工作要忙。回頭見。”
……
這天晚上,維傑森臨時給溫逾發來消息,告訴他今晚不回家了。
理由是軍區任務繁重,需要加班。
明明白天還有時間挂在溫逾的直播間,監督他換衣服,晚上突然就變得很忙。
溫逾起初沒當回事,覺得維傑森不在家是件好事。
他下了播就能縮進那間地下室裏,擺弄他的機甲零件,抽空再繼續改進設計賽圖紙,既不會被督促着吃飯,也沒有人監督他早睡休息了。
但沒想到的是。
維傑森不止今晚沒回來,後續連着兩天都不見人影。
他只在聊天軟件上跟溫逾保持着聯系,偶爾也會光顧一下直播間,但也只是挂着賬號,不說話。
究竟能什麽時候回來,維傑森只字未提。
這就有些不妙了。
溫逾本來還抱着僥幸心理,以為自己的瘾症不會那麽快發作。
豈料才到第三天,難受的感覺就找上了門——
他的腺體開始躁動,隐約出現刺痛感,導致他無論做什麽都無法集中注意力。
溫逾甚至懷疑之前那個醫生是不是在騙他……他的病情根本沒得到緩解,甚至發作得比原來還快了。
溫逾難免開始杞人憂天。
萬一維傑森連續一周,十天,二十天,甚至幾個月都不回來了怎麽辦?誰來給他提供信息素啊?
或者維傑森哪天突然出差了,亦或者邊遠星球又要打仗,那他還能不能活了?!
溫逾坐在地下室的沙發椅上,心煩意亂,抓了抓頭發,顯得手足無措。
他磨蹭了一會,終于拿起智腦給維傑森發消息。
【WWW:哥哥,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維傑森沒有立即回複,溫逾放下智腦,煩得滿地轉圈,從地下室轉到了別墅,又從別墅一樓晃蕩到了二樓,滿臉寫着煩悶和心不在焉。
恰巧管家福倫正在二樓維傑森的卧室收拾東西,剛好撞見了他。
福倫以為他只是太無聊,便道:“溫先生是想找點事情做嗎?今天約克夫人讓人送來了四號星的特産,其中有金皮石榴,很适合做果汁和點心,您感興趣的話,我待會安排廚師給您做一份,您下午可以一邊打游戲一邊享用。”
“不用了……我不餓,謝謝。”
溫逾無精打采地拒絕,正打算繼續晃蕩回他的卧室,餘光一瞥,忽然注意到福倫手裏拿着的衣服。
那些衣服好像是從維傑森的房間裏取出來的……
溫逾不知想到什麽,表情微妙地一滞。
福倫注意到他的視線,說道:“最近氣溫開始變暖了,上将的衣櫃需要重新整理一遍,有些衣服得洗好烘幹再收起來……哦,對了,您的也是。明天我會安排傭人,把您的衣服也整理一遍,到時候可能需要翻動您的衣櫃。”
“……哦,随便。”
溫逾不太走心地應付了一聲,随後又盯了眼福倫手上的衣服,臉上泛起微妙可疑的紅暈。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的時候,溫逾猛地低頭揉了把臉。
他狠狠唾棄自己一閃而過的念頭,立刻挪走目光,警告自己不能這麽變态!
他躲回房間,進去就把門反鎖了。
他感覺身體發熱,體溫已經變得不太正常,呼吸也有些困難,導致腦袋暈沉。他快速翻出了一管抑制劑,給自己打了一針,鎮住疼痛,順便驅驅邪念。
等待抑制劑生效的期間,溫逾心累地側身倒在床上,給陸玉彥發消息,順便倒了一盆苦水。
陸玉彥很快回複他。
【陸玉彥:他好幾天沒回家了?嘶……我認識幾個第一軍區的軍官,也沒聽說最近有什麽重要任務,起碼不至于幾天幾夜不回家。你确定他是因為工作的事才不回來的?別是在外面有狗了吧?】
【WWW:不可能。】
【陸玉彥:你就這麽确定?】
【WWW:廢話,全星際難道還有比老子更好的Omega?他能找什麽狗?】
【陸玉彥:……】
【WWW:再說了,軍區的重大任務都屬于高級機密,那幾個軍官也未必會跟你說實話,他是真有事也說不定。】
【陸玉彥:行吧,先不管他。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WWW:可是是要死了吧,我感覺這次發作比之前還嚴重,抑制劑也失效了。】
【陸玉彥:失效了??】
【陸玉彥:你別吓我,發個地址,我現在過去找你。】
……
一小時後,陸玉彥抵達了維傑森的宅邸。
維傑森屬于帝國機關的重要人物,住宅門口的保衛也相當森嚴,不允許陌生人随意進出,不僅要求他提供預約證明,還需要上交公民身份信息。
陸玉彥只好聯系溫逾,等溫逾向管家福倫解釋之後,門口的人才準許他進去。
他進來的時候,溫逾已經站在一樓門口迎接他了。
溫逾今天鴿了直播,衣服一直沒換,還穿着那套松松垮垮的睡衣。
他被維傑森家裏的大廚用高級營養餐喂了好幾天,還是不見胖,依然瘦得像根白白淨淨、顏值出衆的麻杆,風一吹就能看清瘦細弱的腰線。
溫逾今天的情緒狀态全都寫在臉上。
雙手插着兜,一副沒精打采的厭世表情,就差把“不舒服”仨字兒刻腦門上了。
陸玉彥跟他進了門,一只手正拎着幾袋熱騰騰散發着香味的烤串、奶啤和威士忌,另一只手空着,去觸了觸溫逾的額頭,感受了下溫度:“……也不燙啊,你不是說抑制劑沒效果了嗎?”
“你不懂。”溫逾不快地擺着臭臉,心情明顯比剛才給他發消息時還要差,悶道,“我也是才發現。抑制劑現在只能抑制我的生理問題,抑制不了我的心理問題,我現在腺體是不疼了,身上也不熱,但是……草,那狗Alpha簡直就是精神鴉.片,我現在渾身難受得要死,今天晚上可能連覺都睡不着了。”
陸玉彥:“…………”
陸玉彥有些無語。
“幸虧哥哥機智,買了你愛吃的。”他将那幾袋香噴噴的食物提起來,在溫逾面前晃了晃,“還有,剛才來的路上我給那個醫生打電話咨詢過了,他說你短期內不接觸信息素也不會有什麽影響,起碼死是不可能死的。瘾症發作也是正常現象,你的病情現在還在過渡期,好轉效果沒那麽快,得慢慢來。”
“我還帶了酒,一塊喝點吧,喝多了就能睡了。”
陸玉彥的身高像個Alpha,比溫逾高出一截,順其自然地搭着他肩膀往屋裏走,身上散發着自己調制的獨特香水味,蓋住了他本身的Omeg息素味,邊走邊說道:“你房間在哪?走,帶哥哥進去。”
這時,福倫迎面朝他們走過來。
他目光祥和又不動聲色地打量了眼陸玉彥,什麽也沒說,保持着微笑,禮貌地将他們領到房間。
……
十分鐘後,溫逾一直沒收到回複的消息突然就有了回音。
維傑森給他打了語音電話過來。
“維傑森?”溫逾道,“你怎麽才回我電話?”
“剛才在開會,沒看見消息……”電話裏傳出的聲音很低,很沉悶,聽起來不太真切。
溫逾隐約聽見斷斷續續的聲響,像是不勻的氣息,仿佛對方正處在一個密閉狹隘的空間裏,呼吸有些不穩定。
但僅憑着聲音,溫逾無法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溫逾放下手裏的烤串,問他:“你在哪?”
對面頓了幾秒才回答他:“軍區,辦公室。”
除了嗓音明顯沙啞以外,維傑森的這聲回答又恢複了正常,仿佛剛才的聲音只是信號不穩定帶來的錯覺。
溫逾沒多想:“哦……那你什麽時候能回來?”
“這邊的事還沒處理完,暫時回不去,具體時間我沒法保證,但最多只需要幾天。如果你覺得家裏太悶了,就出去走走,或者跟朋友出去玩。”頓了頓,維傑森冷靜地補充了一句,“但Alpha除外。”
溫逾:“……”
維傑森問:“剛剛你帶了朋友來家裏?”
溫逾猜到了是福倫給他通風報信的,并不在意,漫不經心地回了聲:“嗯。”
“是Alpha?”
“Omega,我發小。”
維傑森頓了一秒,竟極其流暢地說出對方的名字:“陸玉彥?”
溫逾明顯一愣:“你認識他?”
維傑森沉默片刻,似乎對溫逾的問題極其無語:“當然,我不是見過他很多次?”
“很多次?什麽時候?”
“以前在學校,你經常跟他一起出去,放學就約在學校門口見面,我碰見你們的次數不下一只手……”
維傑森語氣有點不快,說到一半又停下來,溫逾甚至已經能想象到他瞪向自己的眼神。
維傑森最終沒再說下去:“算了,說了你也不記得。”
……溫逾對此毫無印象,完全不記得他跟陸玉彥出去玩的時候,哪次遇到過維傑森了。
畢竟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溫逾咂了咂舌,想不明白,同樣是sss級基因,他這記性怎麽就沒有維傑森好?
溫逾只好岔開話題:“……你聲音好像有點奇怪啊哥哥,有點啞,呼吸聲也挺重。你是不是病了?”
“沒有,只是剛訓練完。”維傑森矢口否認,“還有別的事嗎?沒事就先挂了。”
“诶,等等等等。”
溫逾沒注意到他話語中的自相矛盾,明明剛才還說在開會,現在就變成了剛訓練完。
溫逾想了想,覺得自己現在必須得做點什麽。
陸玉彥在對面朝他挑眉、使眼色,暗示他想辦法把維傑森叫回來。
溫逾一頓頭腦風暴,舔了舔唇,邊想邊說道:“其實……哥哥,我今天給你發消息,是還有別的話想跟你說。”
“你聽過一句話沒?當有人問你‘在幹嘛’的時候,其實他就是想你了,當有人跟你說‘天氣真好’的時候,其實他就是想跟你見面。按照這個邏輯,我剛才問你‘什麽時候能回來’,其實就是想讓你早點回來。你能明白嗎,哥哥?”
電話那端突然陷入了沉默,只傳來輕微的呼吸聲,證明對方還在聽。
溫逾繼續道:“其實吧,我這兩天一直睡不好覺,總覺得少點什麽,我覺得我已經習慣聽你督促我了,看不見你我就睡不着。這段時間,我好不容易才按你說的把生物鐘調整過來,你總不能讓我前功盡棄吧,哥哥?”
對面又過了好一會才開口道:“如果你真的這麽需要,臨睡之前,我可以給你打電話。”
“不行,我得看見你本人。”溫逾篤定道。
“那就視頻。”
“不,我得看見活的。”
維傑森深吸了口氣,嗓音更加疲憊:“溫逾,別鬧了,我現在回不去。”
“我可以去軍區找你啊。”
“我沒時間見你。”
溫逾直嘬牙花子:“你就忍心看我睡不着覺?”
“晚上我會讓福倫多給你準備些安神茶和助眠香薰,監督你在十一點之前睡着,如果還有其他需要,盡管跟福倫說。”
“我現在真的很忙,溫逾,要撒嬌的話挑我有空的時候,先挂了。”維傑森聲音很低沉。
嘟嘟嘟——
電話挂斷,傳來一陣忙音。
“草!!”
溫逾難得跟他說了這麽多,結果卻功虧一篑。
溫逾氣得攥着啤酒罐,從沙發椅上蹦起來,差點把智腦扔出去。抓狂道:“誰跟他撒嬌了?老子現在是真的有需要,狗Alpha!!”
陸玉彥不知被戳中了什麽笑點,在一旁笑得前仰後合。
溫逾因此更氣了:“你還笑?”
陸玉彥勉強收斂了一下,攤了攤手道:“別拿我撒氣,又不是我不讓他回來的,我就是第一次親眼見到你跟他說話,覺得……噗。”
陸玉彥見慣了溫逾平時的吊樣,越想越好笑,沒忍住又樂出聲。
“怎麽着,沒見過甜O跟金主爸爸說話?”溫逾坐回原位,氣憤地撸了兩口串,鼓着腮幫子用力咀嚼,“就這都沒能把他騙回來,煩死了。”
陸玉彥将那瓶威士忌打開,倒進溫逾面前的玻璃酒杯裏,寬慰道:“Alpha嘛,都一個德行,更何況你跟他又不是合法夫夫,只是包養和被包養的關系,合約甚至也才簽了兩年……他的出發點本身就是玩玩而已,能對你上心到哪去?”
“這我知道。”
溫逾也不是什麽胡攪蠻纏的人,明白維傑森不回來也沒辦法。
他喝了口酒,試圖用酒精澆滅自己對信息素的渴望,又拿起兩串外焦裏嫩的黑胡椒雞翅,冷靜下來道:“算了,看來他這幾天真的很忙,我大不了忍忍就是了……萬一等他回來的時候我已經瘋了,彥彥,記得把我送去最好的精神病院。”
陸玉彥:“……”
……
溫逾跟陸玉彥一直喝酒聊天到傍晚。
溫逾的酒量說實話不算好,喝兩杯就醉了,但他是喝多了也不會乖乖睡覺的類型,反而要鬧着讓陸玉彥跟他打游戲。
陸玉彥是個純粹的現充,對游戲根本一竅不通,最後被煩得不行,就差拿膠帶把溫逾粘在床上了。
陸玉彥無論如何也控制不住他,聽他說夢話似的哔哔了一個小時的機甲原理構造,說渴了還灌了兩杯水,又鬧了好一會,終于睡着了。
陸玉彥從他房間離開時,已經十點半了。
他恰好撞見福倫端着維傑森安排的香薰蠟燭和安神茶進來。
陸玉彥告知福倫,溫逾已經睡了,福倫向屋裏确認了一眼,點點頭,安排了司機送陸玉彥離開。
結果,深夜兩點鐘。
出事了。
傭人半夜起來,發現溫逾房間的燈亮着,門是敞開的,便探進去看了一眼,發現屋裏沒人。
人不在卧室,不在書房,也不在衛生間。
傭人找不到他,便急忙通知了福倫。
福倫趕緊出動了所有人,在別墅和院子裏四處尋找,調取戶外監控和掃描儀,能找的地方都找過了,仍然沒看見溫逾的蹤影。
最後,福倫不得不将電話打到維傑森那裏。
電話過了很長時間才接通,深更半夜,維傑森的聲音聽起來極度疲憊。
福倫将溫逾失蹤的事告知他,維傑森沉默片刻,似乎有些遲鈍,反應了半天才問:“你确定他沒有離開別墅區域?”
“确定,門口的電子監控記錄顯示沒人離開過,戶外掃描儀也沒查到溫先生的蹤跡,別墅的各個房間全找過了,都沒找到他。”
“也有可能,溫先生去了地下室,但那個地方我們進不去,也沒有監控,不能保證他是不是真的在那兒。”
“溫先生今晚喝多了,智腦也沒帶在身上,我怕出現意外,所以跟您說一聲……”
“知道了……”維傑森呼吸沉重,嗓音很低道,“我現在過去。”
……
維傑森趕來的速度和他疲憊的聲音并不相符。
大約僅過了半個小時,維傑森的飛行器就落在了別墅門口。
時間已經快淩晨四點了,整座別墅亮着燈。
維傑森開門進去,發現家裏的傭人全都守在一樓等着。
福倫從樓梯走下來,神情卻沒有電話中那麽焦躁急切。
“上将,只是虛驚一場。”福倫嘆了口氣。
說巧不巧,就在維傑森抵達的兩分鐘前,別墅二樓的房間裏傳來一聲巨大的動靜。
福倫跑去查看,發現聲音的源頭竟然來自維傑森的卧室。
卧室的衣帽間內,最盡頭的深褐色衣櫃木門敞開着,衣服倒出來散了一地,在一團亂糟糟的衣服中間,正躺着失蹤的溫逾。
——溫逾竟然喝多了酒,鑽進維傑森的衣櫃裏睡着了。
“溫先生睡着睡着,自己不小心撞開了衣櫃的門,從裏面滾出來了,看起來沒什麽事,也沒磕破哪裏,就是酒還沒醒……”
福倫如實地向維傑森解釋情況。
“我們也沒想到他會鑽進那種地方,因此一直沒找到。也怪我思慮不周,早知道溫先生醉得這麽厲害,應該仔細守着他。”
聽到溫逾沒什麽事,維傑森神色放松下來,閉上眼揉了揉眉心,臉上帶着沉重難掩的疲倦,眉間黑壓壓的。
福倫是個Beta,無法感知信息素,但根據經驗以及空氣中潛伏的微妙波動,也能大致猜到什麽。
他看着維傑森的臉色,擔心地欲言又止道:“上将,您……”
福倫想問他既然都這樣了,還折騰自己跑過來幹什麽?
但他又把話咽回去了。
時間這麽晚,福倫以為他今晚不會走了,于是改口:“……那間封閉地下室随時都可以用,您今晚就在那裏好好休息吧,我去幫您準備一下。”
“不用。”
“不用?難道您還要回去?”福倫有些詫異。
維傑森不答,算是默認。
“可以您現在的狀況,獨自駕駛飛行器也很危險,您還是留下吧,或者我去安排司機——”
“不用。”維傑森再次拒絕,“照顧好他就行,有事随時通知我。”
維傑森說完已經拉開了門把手,頭也沒回地出了門,甚至沒有上樓看一眼,徑直融入夜色裏,返回了軍區。
……
第二天一早,溫逾完全忘了昨天晚上喝多後發生的丢人事。
他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金毛從床上坐起來,殘餘的酒精令他處于一種混沌懵逼的狀态。
他只依稀記得自己昨晚好像待在一個挺舒服的狹隘空間裏,像做夢一樣,空氣裏全是某個Alph息素的味道。
他覺得這肯定是錯覺。
自己絕對是被瘾症折磨瘋了。
溫逾低頭将臉埋在掌心裏,狠狠搓了一把,含糊不清地哔哔道:“靠,什麽b夢……”
然而事實比他以為的殘酷多了。
他起床洗了個澡,感覺今天不僅沒頭疼,身體還格外輕松,好像暫時恢複了正常。
溫逾一邊擦着濕漉漉的頭發,一邊下樓。
一樓餐廳裏,福倫已經給他備好了解酒湯,和早餐一起放在桌子上。
“溫先生,您感覺還好嗎?”福倫問道。
“嗯,挺好的。”溫逾拉開椅子坐下來,渾然不知地端起湯,慢慢啜飲。
“我昨天只為您大致檢查了一下,沒看見外傷,但不确定您其他地方有沒有淤青。如果傷着了,您可以擦這種藥膏,見效很快。”福倫拿出一小支藥膏放在桌上。
溫逾愣了下:“淤青?什麽淤青?”
福倫看他的表情,猜他昨晚應該是斷片了,耐心地提醒道:“您不記得了嗎?昨晚您躲起來,我們都以為您失蹤了。”
溫逾懵了半天,只發出一個單音節:“……啊?”
“什麽時候?”他繼續問,“我躲到哪了?”
“淩晨,衣櫃裏。”
至此,溫逾還是什麽都沒想起來,睜着眼琢磨了一會兒,懵懵懂懂地“哦”了一聲。
他一邊思考着一邊喝着湯,直到下去小半碗,才遲緩地想起來接着問:“我為什麽會躲在衣櫃裏?”
“不清楚。”
“那你們是怎麽找到我的?”
“您睡熟以後,自己從衣櫃裏摔出來了。”
……這麽丢人的嗎?
福倫不太可能騙他,溫逾表情有點震撼:“所以……你們都以為我失蹤了?所有人都起來找我了?”
福倫點頭。
溫逾想象了一下那場面,吸了口氣,頓時有點窘迫。
福倫又和藹地補充了句:“您真的很會躲藏,我們差點報警了。”
溫逾:“……”
溫逾已經能想象到昨晚這座別墅裏有多兵荒馬亂了。他放下碗道:“……其實我平時酒品還可以,這次純屬意外。”
“沒關系,您人沒事就好。”
雖然福倫這麽說,溫逾想了想,還是掏出智腦,在聯系人列表裏翻到了福倫的ID,輸入銀行密碼,轉了一筆不算小的金額。
他将智腦放回睡衣兜裏,舔了舔唇道:“給你們添麻煩了,這些是補償。回頭用這些錢買點東西分給大家吧。”
福倫明白他的意思,沒有拒絕:“感謝溫先生,我會如實告訴大家的。”
溫逾“嗯”了聲,悶頭繼續吃飯。
吃着吃着,他動作突然又滞住了。
他忽然意識到一件更令他尴尬的事——
昨晚他做夢的時候,夢見了那個狗Alpha的信息素味。
今早起床時,也從自己身上聞到了一股很淡的、不可思議的龍舌蘭香……
他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溫逾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将剛要轉身離開的福倫叫住:“等等!我昨天……是在哪個衣櫃裏睡着的?”
福倫:“上将卧室裏的那個。”
溫逾:“…………”
福倫微笑,連臉上的褶皺都充滿友善:“您對上将的信息素似乎适應得不錯,在那裏都能睡着,這種情況真的很少見。”
!!!
操!
酒精誤事!
溫逾瞬間耳朵發燙,差點想蹦起來創牆。
他局促了半天,最後只憋出一招:“這事就當沒發生過。福倫叔,您是我親叔,這點小事就別告訴維傑森了吧??”
福倫露出遺憾的表情:“晚了,溫先生。上将昨晚已經來過了。”
溫逾愣住:“……他來過了?!”
“是的。我們昨晚一直沒找到您,于是就給上将打了電話,他接到電話後就匆忙趕過來了。”
溫逾:“……”
溫逾:“那、他人呢?”
“上将來的時候,得知您已經平安從衣櫃裏出來了,就又回去了。”
“……”
“上将很關心您,溫先生。”福倫溫聲提醒他。
“為什麽這麽說?”溫逾沒太明白他的意思。
“您可能不知道,上将這些天說他工作繁忙不能回家,只是個借口。我也是昨晚見到他時才發現,他這些天應該是發病了。”
“高級Alpha身上常見的病,信息素綜合症,這個您應該聽說過。”
福倫沒有等他問,直接說了出來,并平靜地陳述。
“上将的基因等級因為太高,所以平時發作起來也就更嚴重,以前我在約克家工作,專門負責照顧上将的起居,很了解他現在的狀況,一定是這種病沒錯。”
溫逾愣了下。
他知道這種病。
據說S級以上的Alpha幾乎人人都會有這個問題。
發病的原因和易感期一樣,都和信息素的周期、波動以及濃度有關,因此症狀也和易感期有些相似,但不會出現心理敏感和性沖動。發病的程度也是可大可小,因人而異。
像維傑森這種等級的Alpha……要是信息素異常波動起來,估計也挺吓人的。
“其實昨晚我挽留過上将,但他還是堅持要回去。”福倫道,“我想他應該是怕自己的信息素異常,會給別人帶來麻煩。他的信息素對Beta來說影響不大,對Omega而言卻很危險,所以這段時間甚至沒有回來住過。”
福倫又提醒道:“而這個家裏只有您一個Omega,溫先生。”
溫逾怔住了。
直到福倫離開,溫逾才回過神,逐漸冷靜下來。
維傑森是為了他的安全才不回來的……
但信息素綜合症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病,維傑森為什麽不肯直接告訴他原因?怕他害怕嗎?
溫逾想了想,他其實根本不怕維傑森的信息素。
即便是在發病期,維傑森的信息素應該也不會對他産生多劇烈的影響……相反,他的信息素倒是還能對維傑森有益。
但這件事又不能讓維傑森知道。
昨晚他睡在衣櫃裏,吸入了一些維傑森殘餘的信息素,瘾症暫時得到了緩解,但也堅持不了多久。
現在既然已經知道維傑森不是真的在忙了,那麽如果今晚維傑森還不回來……
他就得想個辦法,去見見維傑森。
不然,總不能真讓這瘾症折磨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