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這不是自己往狼嘴裏送嗎?
陸玉彥站在樓梯上目睹了一切, 有點冷靜不下來,很想抽支煙。他覺得他的好兄弟過了今晚,可能就不是雛了,而他什麽也做不了。
“……”維傑森眉毛輕微抽動了下, 以為自己聽錯了, 質問懷裏的醉鬼,“你說什麽?”
“狗……Alpha味。”溫逾神智不清地貼在他脖子上又聞了兩下, 雖然聲音含糊, 但這次維傑森聽得很清楚。
“……”
陸玉彥掏出了煙,忽然覺得還有一種可能,過了今晚他需要幫他兄弟收屍。
維傑森有一瞬間臉色發沉, 脖頸又被溫熱的吐息噴得有些紅, 很薄一層, 夜裏很難看出來。
感覺到溫逾的腦袋在亂動, 他嗓音很沉地制止:“別蹭了。”
寬厚的手掌一下扣住溫逾的腦門, 稍微向後用力,讓他的腦袋離自己遠點。
接着,維傑森看向對面的陸玉彥。
對上那道極具壓迫感的視線,陸玉彥道:“……我就先回去了, 勞煩上将照顧好他。”
維傑森沒說什麽,轉身帶着溫逾進了大門。
快走到別墅門口時,溫逾忽然又自立自強了, 推開維傑森攙扶他的手,道:“不用扶,我自己能走……”
他搖搖晃晃, 上了門前的兩級樓梯,走進門口換好了鞋, 就朝着通往二樓的樓梯去了。
樓梯對醉鬼來說是個難題,無論上樓還是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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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逾步伐太晃,半天才只上去一半,暈暈乎乎的背影總給人一種危險的感覺,好像随時會摔下來。
維傑森根本沒法放心,沉着臉走上去,略一彎腰,肌肉線條明顯的手臂直接攬住溫逾雙腿膝蓋的位置,動作帶着幾分蠻橫,向上一托,輕松将他扛了起來,帶進卧室。
溫逾被放回地上的時候還很不情願:“幹什麽啊,都說了我自己能走……”
他說着,揉了揉臉,轉身癱坐到卧室的小沙發上。緊接着又嘟囔:“你特麽力氣還挺大,什麽時候練的……”
維傑森挑了下眉,涼涼地瞥他。
“渴了,幫我拿點水,彥彥。”溫逾頭閉上眼靠在沙發上。
沒有人回答他。
沒過多久,背後傳來房門一開一合的聲音,一只幹淨瓷白的碗伸到他面前來。溫逾暈暈乎乎地睜眼,也沒看清那是什麽,就要接過來。
但在他指尖快要碰到的時候,那碗忽然往旁邊一躲,沒讓他碰。
遞碗的那只手臂很結實,流暢突出的肌肉線條絕不像一個Omega該有的。
手臂的主人此刻蹲下身來——溫逾坐着的小沙發很矮,這樣差不多與他齊平。
“看看這是哪?溫逾。”冰涼的嗓音,毫無溫度的漆黑眼瞳,伴随着熟悉的龍舌蘭味,“我是誰?”
溫逾呆了好一會,看着他,腦子極度遲鈍地作出響應:“……維傑森?”
“剛才和誰喝的酒?”
溫逾下意識地答:“高中同學。”
“為什麽喝到這麽晚?”
“……沒為什麽。”
“為什麽不接我電話?”
溫逾腦子轉不動了,怎麽也想不起來,茫然敷衍地回答:“……不記得了,你給我打過電話?”
房間內沉默了一會,只有醉酒的人才感覺不出氣氛有多差勁。
維傑森臉色半點不見緩和,将那碗已經讓廚師溫好許久的解酒湯塞進他手裏,帶着些命令的口吻:“喝完。”
解酒湯熱騰騰的,并且味道很好。
溫逾窩在小沙發裏,捧着碗慢吞吞地喝着。
“溫逾。”
維傑森這時忽然叫他。
“你平時私底下,都是那樣喊我的?”
溫逾沒反應過來,發出一個拖長的單音節:“……嗯?”
“狗Alpha。”維傑森毫無情緒,“你剛才是這樣說的。”
溫逾腦子空白。
他看着維傑森,眼神裏沒有被戳穿的愧疚自責,也沒有強勢的供認不諱,只是單純地看着,甚至有點迷茫。
停頓了好一會,他像是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含糊不清地“嗯”了聲,并反問:“有什麽問題?”
維傑森回答他:“沒有。但你在我面前從來不這麽說。”
“怎麽了,你想聽啊?”溫逾沒明白他的意思。
維傑森沒再說話,他跟一個醉鬼沒什麽可計較的,等溫逾喝完了湯,他便起身将碗擱在了一邊,催促道:“先去睡覺。”
溫逾瞄了眼鐘表,像被酒精燒壞腦子,一臉厭世地拒絕:“憑什麽?剛下午一點。”
“……是淩晨一點。”
維傑森不跟他廢話,拽着他細瘦的手腕硬将他從沙發上拉起來。但溫逾賴在沙發上不想走,皺着眉,篤定地說:“我不睡。”
“……”
他被維傑森像雞崽一樣被拖了過去。
過程中還踉踉跄跄絆了好幾下,看起來毫無尊嚴。
溫逾喝多了酒跟別人不一樣。
大部分人醉酒後頭暈,倒頭就能睡着,但溫逾很奇葩,就算頭昏腦脹得要死也不樂意去睡覺。哪怕睡了,半夜也會醒過來找點事做。
對方的力氣太大,溫逾掙脫不開,有點煩了,臉紅脖子紅地模模糊糊朝他罵:“都說了我不睡,我一點也不困……草!你煩死了!”
溫逾的外套從進門後一直沒脫,維傑森扯着他的外套帽子,将他帶到床邊,松手後,帽子和領口都有點變形,向上凸起,造型有些滑稽。
溫逾偏偏鐵了心不睡,還想繞開他往回走,但維傑森像一堵牆橫在他面前,一伸手臂輕松将他攔下。
于是溫逾換個方向再繞,再被攔……再繞,再被攔……
反複幾次後,溫逾停住了。
他醉醺醺地站在維傑森面前,掀起眼皮看他,臭着臉開口道:“維傑森。”
維傑森面無表情。
溫逾吐字是軟的,熏紅暈醉的臉上帶着幾分平時的拽勁,眼神不太清醒。
他定定看着維傑森,字正腔圓地說:“我草你大爺。”
“保持你現在的态度。”維傑森沒在意,“等你明天醒了再跟我重複一遍。”
維傑森說完扣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在床上坐下,只替他脫了外套,沒碰其他地方,然後拉過被子,想按着他躺下。
可溫逾脾氣倔得很,喝酒以後表現更甚。
明明已經快被按倒了,他還是三番五次地想掙紮着坐起來。他力氣本來就比不過維傑森,喝多了四肢就更綿軟,于是下意識想抓住什麽東西借力,一伸手就抓到了一片衣料——是維傑森的衣領。
維傑森正單膝跪在床上身體前傾,溫逾突然發力,頓時将維傑森拽倒,自讨苦吃地被壓到了。
即便維傑森反應迅速,立刻起身,但為時已晚。
溫逾吃痛地發出一聲悶哼,本來就紅的眼睛這下直冒淚花。
他翻身滾了半圈,背對維傑森側躺着,老實了。
“壓疼了?壓到哪了?”維傑森皺眉,去看溫逾手捂着的部位。
溫逾喘了兩下,聲音聽起來沒剛才那麽硬氣了,埋怨道:“肚子……左邊這。狗Alpha,你特麽真重……”
維傑森:“……”
維傑森倒是佩服他被壓了一下還沒醒酒。
這種脫口而出的髒話,也就只有在喝醉酒以後能說出來,等醒了又該在自己面前裝起來了,而且還裝得不怎麽樣。
“我看看。”維傑森想将他的手拿開,被溫逾躲了。
“別看……死不了。”
“疼嗎?”
“廢話……”
維傑森不說話了,只是把手伸過去。
Alpha的體溫通常要偏高一些,掌心也熱。
他試着碰了碰,見溫逾沒拒絕,便将整個手掌按在肚子上替他揉着。
維傑森剛才倒下去的時候刻意收着幾分力,知道這點重量還不至于把溫逾壓出內傷,緩緩就好。
沒過多久,溫逾蜷縮的身子果然舒張了些,也不鬧喚疼了。
屋裏沒人出聲。
溫逾一動不動地側躺着,很安靜,靜到維傑森以為他已經背對着自己睡着了。
維傑森垂眼看着那金色軟蓬蓬的後腦勺,過了一會,想把手抽出來,溫逾就在這時忽然開口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精神氣兒跟剛才一樣足,沒有半點睡意,慢吞吞地問:“維傑森……你下次信息素綜合症發作是什麽時候啊?”
“……”
維傑森唇角扯動了下,沉默兩秒才道:“我怎麽知道。你為什麽還沒睡?”
“都說了我不困。”溫逾含含糊糊地像在說夢話,“我就是突然想起來,提醒你一下……要是你發作了,記得告訴我,我幫你治。”
維傑森手掌又稍稍用力按回去,繼續替他揉着,冷道:“我說過了,用不着你。”
“但我還是覺得不行。”
“原因?”
“你會難受啊……”
維傑森很明顯地一頓,連帶着揉按的動作也遲緩了。短暫的沉默後,他垂着眼,臉仍是繃的,聲音卻放緩了些:“你怕我難受?”
“嗯……”溫逾沒有猶豫地應聲,他被酒精麻痹後的語速很慢,懶洋洋的,聲音很倦,“你這五年,很累,很不容易……我也是在軍校讀過的,我能理解……”
溫逾說的有些颠三倒四,但維傑森已經明白了他為什麽會突然提起這件事。
不用想也知道,今晚跟溫逾一起喝酒的人一定說了有關自己的話題。
維傑森還沒說話,溫逾又叫他,像罵人似的問了一句:“維傑森……你有病嗎?”
維傑森挑了挑眉。
“除了信息素綜合症以外……”溫逾極其緩慢地吐出這句,“你還有別的病嗎?”
維傑森默然又冷淡地問:“你都聽說什麽了?”
“沒什麽……就是一點小道消息,我随便擔心擔心……”溫逾半閉着眼睛,語氣不算認真。
他沒頭沒腦地嘀咕了一句話,但維傑森聽得很清楚:“維傑森,有病就治,別死了啊……”
“…………”
隔着衣料按摩肚子的手忽然停了下來。
屋裏又安靜了。
靜到聽不見呼吸。
溫逾眼尾醉紅,半眯着眼睛,卻絲毫沒有要睡過去的意思。
他等了半天,沒等到回答,于是追問:“你怎麽不說話了?”
這句話還是沒人回應。
溫逾差點以為自己言出法随,剛說完維傑森就死了。
他轉過頭去看那個坐在自己床邊的大活人,語氣涼涼道:“維傑森……我他媽好像在關心你。”
維傑森垂下眼看他,收斂表情,臉上恢複了平常的冷靜,終于理他了:“所以呢。”
“一句話也不說,你禮貌嗎?”
“管好你自己,溫逾,你也沒有很禮貌。”維傑森冷淡如常,将差點失控的手從他肚子上收回來。
“……草。”溫逾喝多後連被怼了都反應慢半拍,“你怎麽跟星際第一甜O說話的?”
“別自欺欺人。”
這句話溫逾沒再怼回去。
不是因為沒話說,而是他腦子卡頓變笨了,壓根沒聽出來這是嘲諷。
……
等到溫逾這場酒後鬧覺終于結束,維傑森看了眼時間,已經接近淩晨兩點了。
溫逾習慣性地貼着牆睡,沒再鬧出什麽動靜。
維傑森起身将被子拉過來,替他蓋好,随後又撿起被他踢到地上的外套。
來的時候,床上還有一個敞開的深灰色文件包,十分鐘前也被無情地踢到地上,裏面的東西散了一地。
維傑森俯身将那些紙張撿起來,無意中看清了上面的內容,動作忽然一頓。
他沉默地掃了幾眼。
随後默不作聲地将東西整理好,收拾起來,放回原位。
此刻房間裏沒有通風,空氣中混雜着好幾種氣味。
最明顯的就是溫逾身上的酒氣,除此以外就是龍舌蘭味,以及淡淡的、隐藏在抑制貼下不太起眼的玫瑰味。
維傑森對自己本身的信息素味不是很敏感。
也許是這幾天氣溫在變暖,而室內的控溫裝置還沒有調節,加上在這個房間待久了,導致他有種隐秘難言的反應。
維傑森理所當然地認為那是因遐想而引起的躁動。
他轉身回了自己房間,半分鐘後,拿着換洗的衣服去了浴室。
浴室裏的燈光和水聲持續很久,一個多小時後才停下。
維傑森擦幹了頭發,從浴室裏出來,打開門帶出一股熱騰騰的沐浴露香氣。
已經将近淩晨四點鐘。
維傑森正要回卧室睡了,回去之前,又推開溫逾的房間門确認了一眼。
“……”
床上空無一人。
溫逾睡到一半,竟然又起來詐屍了。
房間的其它地方也沒有人。
維傑森頓時皺眉。
好在這次溫逾沒有躲在衣櫃那種刁鑽的角落。
維傑森在走廊盡頭那間書房中找到了他。
維傑森推開門時,看見整個書房黑漆漆的,只有桌前的光子屏亮着。
某個金毛醉鬼正坐在電競椅上,熟練地開着直播,屏幕上是密密麻麻不斷滾動地彈幕。
醉鬼擰着眉毛,兩小時了還沒怎麽清醒,鼻尖和臉頰仍透着不正常的紅,不知道已經坐在這多久了,嘴裏對着屏幕咕咕叨叨地在說着什麽。
維傑森聽了幾句他說的話,眉頭微皺起來,覺得不妙。
他走進書房,接近時對方甚至還沒有發現他。
他一伸手,直接切斷了光子屏的電源鍵。
“溫逾……”維傑森知道現在跟他說什麽都沒用,只能無奈嘆氣,“你就這麽愛給自己惹麻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