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奶貓1
東泉大廈六樓辦公室。
此時辦公室裏人聲鼎沸、一片嘈雜——電話聲，咒罵聲，喊話聲，擊打鍵盤聲，各類聲音彙聚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歡樂的交響樂。
“靠，這人是不是傻？”梁建帥不由爆了句粗口，手指不緊不慢地在鍵盤上敲打着，心裏隐隐有些火氣，不過面上還是端得淡定。
“該不會是新來的吧？怎麽什麽都不懂，問的盡是蠢問題。”旁邊一個男生跟着道。這是個戴眼鏡長得頗為清秀的男生，是梁建帥的高中同學兼搭檔。
“真想剖開他的大腦看看裏面是不是漿糊。”梁建帥一張盛世美顏面對着電腦，在群上跟一個前線師傅打得火熱。
電腦上七八個企鵝群不停地彈出信息，梁建帥處理完了一個就點開一個，群上問題總是層出不窮。此時已近中午，梁建帥有些餓了，卻無暇考慮吃飯。
調度組的男生忙了一個上午，此時終于得空，嚷嚷着點外賣。“阿帥，你們數據組要吃什麽？一塊點吧？”
“唔，”梁建帥忙着看電腦沒空，頭也不擡地道：“幫點個叉燒粉。”
“好，其他人要吃什麽？”男生又問向數據組的其他三人。
數據男二號：“叉燒粉。”
數據男三號：“叉燒粉。”
數據男四號：“叉燒粉。”
“好吧，四份叉燒粉……”男生嘴角抽了抽，這幫家夥真是……好伺候啊！他一邊拿筆記下，一邊去打電話。他不知道此時正是數據組最忙的時候。吃飯已經不在考慮範圍之內了。
“艹，叫給個圖片能不能好好給！磨叽磨叽！老子只為你一人服務嗎！愛給不給，不給拉倒！”
“奶奶的！北區群忙不過來了，快來個人幫忙！”
“沒人啦！南區群也炸了！手上跟了好幾個爛攤！”
“該死。”梁建帥暗暗罵了一句，白皙的手指不停地在鍵盤上飛舞。他手上也跟着幾個爛攤，忙得沒有時間上廁所。一泡尿在肚裏憋着，不小心晃了一下，尿意更急了。
“……”梁建帥不由又暗罵了一句，忍無可忍，轉頭對他搭檔道，“藍天，幫看一下，我去上個廁所。”
“哦，”藍天應着，也不看他，眼睛粘在電腦上，手指飛速地打着鍵盤。梁建帥起身去了。群上信息跳得更瘋狂了。藍天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要不要這麽玩啊……
在廁所裏放水的過程，是恣意灑脫的——梁建帥半閉着眼享受着這個過程，整個人快樂得要飛起。随着肚裏的水慢慢放完，梁建帥長出了一口氣，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上完廁所出來，想着在生死邊緣掙紮的同胞，不得不加快腳步又回到辦公室繼續奮鬥。
如同夏天的陣雨一般，這“忙”也是一陣一陣的。數據組忙過了一陣，終于得閑。
然而已經下午一點了。
窗外太陽正猛，陽光斜照進來，室內一片亮堂，非常刺眼，坐在窗邊的梁建帥不得不起身把卷簾拉下來一點。卷簾拉下來之後，室內光線正好。辦公室裏開着空調，涼爽舒适。不忙的時候，一切都還好。日子慢悠悠地過。梁建帥看了下手機，沒什麽人找。只得又放下。
外賣來了，大家各自起身拿了自己點的外賣坐回電腦邊安靜吃着。梁建帥邊吃邊看群，纖細的手指敲兩下，又處理了群上幾個問題。
很快就到了兩點半。接班的人陸陸續續地來。梁建帥交接了一下工作，就下班了。
藍天叫住了他，兩人一起走。
藍天：“你要回去午睡嗎？”
梁建帥：“不回，我想在外面逛逛。”
藍天：“哦。”
藍天：“這麽熱的天你要去哪裏逛？不如回去睡覺。”藍天說着看了他一眼。
梁建帥笑，“你該不是想要我送你吧？告訴你，哥今天不方便，自己打車，乖。”
“誰誰要你送了？”藍天臉上一熱，偏過了頭不看他。
“那你自己回吧，”梁建帥看着他，溫柔地笑着。藍天看到周圍人越來越多，便不再說話。
兩人沉默着一起進了電梯。剛走出大廈，一股熱浪撲面而來。
“你自己回去哦，我先走了。”梁建帥說着，徑自走在前面，陽光灑在他身上，說不出的光輝燦爛。藍天愣愣地看着，心裏悶悶的。自己走到路邊叫了個出租車，郁悶地上車走了。
梁建帥開着車漫無目的地在外面閑逛，不知不覺又轉回了欽城一中。熟悉的環境，跟以往并無不同。只是光陰似箭，一轉眼已經過了四年。
那只小奶貓……他現在，還好嗎？最後去了哪裏呢？……是否遇到了喜歡的人？梁建帥腦中閃過了幾個問題。
分手四年，期間發生了很多事，來來去去了很多人。這四年梁建帥沒再談過一場戀愛，他不乏追求者，只是，那些人如果不是他，他寧願單着。梁建帥把車停在路邊，撐着頭想着些有的沒的。
——這是記憶的分割線——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感覺他像只小奶貓，嘴裏還叼着棒棒糖，迷迷糊糊，軟萌軟萌的，讓人恨不得想揉捏。認識了之後，發現他确實挺粘人，那種天生的對人的依賴感，真的很像只小貓咪。
“小貓咪，快過來，到我懷裏來。”
“嗯嗯~喵喵~”
“你喜不喜歡我呀？”
“害羞。”
“哈哈哈！”
“你笑什麽？”
“因為你可愛。”
“真的？”
“嗯。”
“我會一直這樣可愛。”他說。
“好。”他應着。
那時多幸福啊，曾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
然而，沒多久，很快一切戛然而止了。那人找到了他，他依稀猜到是他的家人，興許是他的母親，她說話很簡短，只說了一句“要麽分手，要麽被開除，自己選”。他愣愣地看着她，他的臉上是她噴出的香煙，他從她的眼神裏看出她是認真的，而且她的身份讓他毫不猶豫地相信她完全可以這樣做。把他打入地獄，把他鞭’屍，讓他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而他唯一的機會就是——考上大學，出人頭地。
他的心刺痛着。為這不得不做出的選擇。
他是懦弱的。他選擇了分手。
那天夜裏，他們一起走完了最後一圈操場，梁建帥終是說出了那句不得不說的話，“小奶貓，我們分手吧。”
“分手？”他愣愣的，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對，分手。”
“什麽是分手？”
“……”
“為什麽分手？”
“不為什麽，”梁建帥看着他，笑了下，“就是不喜歡了，就是哥玩膩了。不想陪你玩了。明白了嗎，小少爺？”
“為什麽？”他咬着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你騙人，我不相信。”
“你就是個白癡，給你顆糖就乖乖跟人走。是你自己願意給我玩的，可不能怪我。現在哥厭倦了，不想玩了，懂嗎？”梁建帥冷笑着，轉過身去，“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了。我還要好好學習準備考大學。”
小奶貓眼裏噙着淚，一副受傷的表情，他努力不讓淚流出來，可是淚止不住地往外湧。他第一次覺出了他的殘酷來。他被他冷漠的語氣一下子推出好遠。
“梁建帥……如果，我不同意分手，我們是不是就不能分手？”
“你怎麽這麽傻，真是又傻又天真。”梁建帥背對着他苦笑着，“戀愛是兩個人的事，如果有一方已經不愛了，另一方強求是沒有用的。我已經不喜歡你了，你難道還不明白嗎？我厭倦了，就這樣吧。別來煩我。”
“梁建帥，你為什麽突然這樣……你以前對我那麽好，難道那些都是假的嗎？都是騙人的嗎？”小奶貓上前了兩步，想讓他轉身看看他，“你為什麽不看看我，你轉身看看我啊，我很傷心很難過，你難道看不見嗎？”
“你該成熟點了。老是哭鼻子，會惹人煩的。分手之後，不要再來找我了。我已經高三了，過不久就要考大學，忙得很，沒空陪小孩子玩。就這樣吧，拜拜了，愛哭鬼。”梁建帥說完擺擺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走得飛快，逃跑似的，怕他追上來，沒完沒了的糾纏。但很奇怪的，小奶貓并沒有像以往一樣粘人，他沒有追上來，只是定定站在那裏。沒有糾纏。
走上教學樓樓梯拐角的時候，梁建帥回頭看了他一眼，那孤單無助的身影立在操場邊上，看得他的心刺辣辣地痛，他的淚一下子就下來了。為什麽分手？其實他也不想的。
明明曾經那麽甜蜜，回想起來，卻是苦中帶澀。好像曾經的一切都是假的一樣。梁建帥不由苦笑了一下，啓動車子準備離開。
車子剛開動，就看到一個青年從那頭走過來，那眉眼，那相貌，那身形，就像從漫畫裏走出來的一樣。帥氣，潇灑，溫柔，軟萌，梁建帥急忙踩了剎車，愣愣地擡起頭來看向他。雖然長高了不少，輪廓看上去俊朗了幾分，但他不會忘記，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是他。
梁建帥正要下車去會他的初戀情人，突然一個女孩子蹦蹦跳跳闖進了他的視線，她叫了他一聲，然後撲過去摟着他的手臂，而他一臉甜蜜，寵溺。他在笑。那笑容刺痛了他的眼睛。
梁建帥放在車把上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一顆激動的心驟然冷卻。
算了。他們已經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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