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霧氣

霧氣

“許醫生,今晚值班啊?”

“嗯。”

“我們要去外面買點馄饨,你要吃什麽嗎?幫你帶回來。”

“不用了,謝謝。”

今晚本不是許桀值班,是同科室的醫生,但是臨時家裏出了點事,許桀就留下來替了。

其他的醫生要麽年輕愛玩,要麽早已成家顧家。尚春櫻去工作之後,許桀就不怎麽愛回家了。有時候休息都直接在值班室裏支的床上睡。

許桀那天下班回家,看見尚春櫻坐在電視機前,火爐旁,給他織圍巾。

快完工了。

許桀喊了聲“媽”,就往廚房去。打算随便整點什麽吃。

“回來啦。”尚春櫻說,“媽今天包了餃子,給你放冰箱裏了。”

許桀一聽就不對勁。

“你要出門?”

“嗯。媽找了個工作。”尚春櫻很快又把話題轉了回去,“你下夜班餓了就煮點吃,之前在部隊裏是沒條件,現在有條件了你就乖乖吃點,暖暖胃,好睡覺。”

“什麽時候的事?”

許桀現在滿腦子就是他媽要去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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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伍殇哥寶女,但他其實比她黏她哥更黏他媽的。又或者是,舍不得的。舍不得她再去工作,再去受苦。

前幾年他在部隊裏,他媽就老愛擔心他吃不飽睡不暖,天天都想着去基地看看自己,到底過得好不好。

現在回來了,好好工作着,每個月都工資也都上交。留了一張卡,他媽給他打生活費,就跟之前上學一樣。

結果他媽倒是三天兩頭的想去工作。

“前兩天。”尚春櫻聽出來了許桀有點不開心,但是她還是要說,“你王叔前幾天給我看了套房,雖然是降價了,但是地段還是不錯的,就在你們醫院附近,采光也好,陽臺還大,三室兩廳,還能騰一個嬰兒房。”

“媽。”許桀說,“我說了我不買房。”

尚春櫻打趣道:“讨媳婦沒車沒房的怎麽行?”

“那我讨個有車有房的媳婦不就行了。媽你就別操心了。”

“哈哈哈~”尚春櫻織圍巾的動作停了下來,“行。我們十六也是一表人才。入贅媽也沒意見。”

值到後半夜,許桀在值班室的床上眯了會。

今天的霧很大,大到都漫進了他夢裏——

“我們分頭行動。”

“行。”

清晨的山霧氣很大。

許桀跟當過兵的舍友出門去山上找人。

起因是一個妹妹跟民宿老板說她哥哥不見了。在樓下哭,吵得許多人都睡不着。

報警了,但是山路不好走,援軍還在來的路上。

許桀就和舍友說要不去看看,于是便出發了。

他們打着手電筒,一人在山居那頭,一人在山居這頭。

一間一間找過去。

有的門落了鎖,但是好在都是窗棂,打燈照照能看見屋裏的大致模樣。

奇怪的是他們找完了一拳,都沒看見裏面有人的痕跡。

“你說會不會已經自己跑掉了?”舍友說。

“我們再找一遍吧。”許桀很難說,他第六感,感覺這裏就是有個人。

于是他們又找了一遍,不過兩人換了方向。

終于,在天破曉時,許桀聽到了一個聲響。

門外有門環,屋裏的人在敲門。

是門環的聲響。

“這有人!”許桀朝遠處的舍友喊。

然後自己研究那扇門。

落了鎖。

“你裏面能開嗎?”許桀問屋裏的人。

無人應答。但是有斷斷續續的敲門聲。

舍友也不知道在哪撿的鐵絲,遞給許桀,“你試試,我撬鎖不太行。”

許桀之前的部隊裏,有個叛逆小夥,老愛撬他爹上鎖的櫃子,所以他跟他學了一手。

沒想到真派上用場了。

門是慢慢往裏開的,但屋內迅速湧進着亮光,覆蓋黑暗。

許桀能感受到右邊的門不那麽好推開,于是就只推了左邊的門。

果然,右邊的門上靠着一個人。

許桀蹲下同他溝通,“你還好嗎?”

“……幫幫我。”

許桀抱着他下了山,但是看不清他的臉。

太陽出來了,但是霧怎麽還是這麽大。

-

游漫梨感覺她哥很不對勁,昨天晚上還好好的,早上一起來就一切都不對勁。

“哥!今天我也陪你去公司!”在餐桌上吃早餐,游漫梨如昨日跟游淵說。

“嗯。”游淵的情緒淡淡的。

沒有拒絕,但也沒有多少願意就是了。

将就。

到了公司,游漫梨坐在他的辦公室裏陪他處理文件。

今天的哥哥和昨天的哥哥不一樣。

他翻閱文件的速度變快了,神色間的疑慮也少了。很快就把一沓文件處理完了,打電話的時候說的話都是很有壓迫感的。

游漫梨感覺到有點點窒息。

游淵擡頭瞥了她一眼,她就吓了一激靈。

禮尋過來送文件的時候就看見游漫梨坐在沙發上旁邊小聲的抽泣,游淵坐在辦公桌前看電腦。

游淵的狀态不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

不過禮尋知道他的病,也就沒多問,帶着游漫梨走了,安撫完她,才聯系起快一年沒聯系過的心理醫生。

-

游淵好像做了一場很長的夢。

醒過來的時候天氣回暖,雪停了,游漫梨開學了,公司也慢慢步入正軌了。

好像一切都好起來了。

游淵看着這一切,想再睡一覺,再睡一場再也不醒過來的覺。

游漫梨在吃飯,看見游淵從房間裏出來也只是禮貌性的問了聲好。然後繼續埋頭吃,吃完就躲進了房間裏。

游淵坐在餐桌上吃,問還在場的阿姨,“漫梨今天不上學嗎?”

因為現在是下午三點。

“先生,今天周日。”

游淵才恍然。

“咚咚咚——”

游淵敲着游漫梨的房間門。

“要不要去游樂園?”

其實那天去看完煙花,游漫梨就一直吵着要去游樂園。

那天的廣場上沒有過山車,沒有海盜船,沒有碰碰車。只有娃娃。

打槍,套圈。

她覺得玩得不過瘾。

屋裏安靜了片刻,然後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飛快的腳步聲愈來愈大,然後門開——

“游樂園!”游漫梨的聲音裏掩不住的欣喜。

“要穿拖鞋。”游淵點了點她的腦袋,“給你十五分鐘考慮,不過不管你的答案是什麽,我都要出門了。”

初春,适合出門游玩。

游漫梨穿了一條吊帶碎花,淺黃色的外套,搭了一條淺色的牛仔喇叭褲。

在車上叫游淵給她編了個單麻花辮,游淵覺得差點什麽。

于是在游樂園門口的小攤上,游淵看到了一個鮮花發卡,就買了個,給游漫梨別在了耳朵後面。

在售票處買完票,游漫梨問:“哥哥,我們今天能不能過山車啊?”

“想玩什麽玩什麽。”

“好耶!”

穿得挺淑女的,玩的是游淵的心跳。

游淵恐高。

在開始前一直跟游漫梨說你自己去吧,哥哥在旁邊等你。游漫梨不,一直說要哥哥陪嘛。

下了過山車,游淵感覺自己不僅心跳加速還想吐。

天旋地轉間,游漫梨像是給他一個減速帶,拉着他去坐了旋轉木馬。轉了不知道多少圈,游淵聽她說:“哥哥,我們等一下去坐空中飛椅吧。”

游淵暈暈乎乎的點了頭。

空中飛椅上——

“啊~”游漫梨開心的叫着。

“啊!”游淵在心裏尖叫。

午後瑕光,是游漫梨開心的奔跑在樂園的路上,偶爾回眸笑着對游淵說些什麽。

如果,游淵是說如果,一直這樣真的很好。

他缺失的,不應該讓游漫梨也沒有。

-

MISS的生意更好了。

因為附近的大學城都開學了,很多大學生會來泡吧。

伍殇也忙得沒空去思考游淵為什麽沒來。

或許他們就只是萍水相逢,他們的緣分也就只是一段時間裏的事。過去了,就再也沒有然後了。

來來往往那麽多人,能對游淵印象深刻也只是因為他長得比別人好看一點。

而她能被游淵記得也只是因為她是酒吧裏的誰,而不是來酒吧裏的誰。

許桀來酒吧等伍殇下班。

這幾天伍恙陪對象出差去了,托他照顧好自己的妹妹。

“喝什麽?”伍殇一如既往的問。

“瑪格麗特。”

伍殇聞言挑起眉頭,“你不是說不愛喝嗎?”

許桀第一次點是和游淵一起,回去的路上許桀就說剛剛那杯酒不好喝,下次不喝了。

“調酒師調就是了。別問。”

“噢。你想游淵了。”

說不上。

許桀只是覺得自己平平淡淡的生活少了一點……笑料。

檸檬比平時還酸,鹽霜比平時還鹹。

許桀吐槽這次這杯比上次還難喝。

伍殇說那是因為他睹物思人。

春天來了,春風街像萬物一樣,重新生長。

人和事物,都是。

酒吧裏有人在接吻,許桀也差點被強吻。

以前在部隊學的軍體拳就這樣招呼在了那人的臉上。是一個長得不算好看的男的。落荒而逃。

伍殇站在吧臺裏看笑話。嘴角上揚着,眼神裏都是打趣。

許桀謹記伍恙吩咐的任務,對伍殇說:“明天不要穿超短裙了。我明晚沒空過來陪你。”

“你別小看我啊。我好歹也在這個酒吧待了兩年了。”

再怎麽柔弱,在這也會被打磨成刃。縱使別人要傷害自己,也是鋒利的,帶反傷的好不好。

MISS還有許多安保駐店,一開始是老板的母親請的,說是擔心自己的女兒被欺負。後來是擔心自己的女兒把客人欺負了。

“伍殇,快去叫老板,那邊打起來了。”一個年輕的男營銷過來喊伍殇,見許桀眼熟便也招呼着,“兄弟你跟我過去幫個忙。”

好多個人扭打在一起,有衣冠不整的,也有着一身正裝被潑了滿身酒的。

安保正像拎小雞仔似的一人拎兩個。

許桀看着被騰出一圈的位置,中間是一個穿着超短裙配黑色破洞絲襪的大波浪美女,和好久沒見的游淵。

美女看營銷來了,身後帶着一個高大的男人,以為許桀就是老師,所以很大聲的喊:“你就是店裏的老板?你看看吧,我朋友被你們店裏的人打傷了,怎麽處理。”

像是聲音大就占理。

游淵以為來人是那天那個老板,正擡頭想說一句“沒事”,但是看到是許桀之後,脫口而出的就是“許醫生,我好疼啊。”

“你幫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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