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1
chapter.1
九月初的長禦還是熱的厲害，尤其是正午時分，連吹起的風裏都是暑氣未消的悶燥。
開學季，栎禾大學門口前面那條道堵滿了車，各種說話聲鳴笛聲混雜交錯，還有行李箱與地面摩擦的聲音。
主道路兩邊綠蔭成片，臨近大門口的主道路盡頭，有個人逆着人流挑了一處人少的陰涼地，然後把行李往旁邊一擱，不走了。
是個女生，穿着件長度到腳踝的黑色吊帶修身裙，腳上還不怕累的踩了雙高跟。
她低頭把挎包放到行李箱上，手指在屏幕上輾轉，美甲上面的粉鑽大的晃眼。
一個套着類似志願者紅色馬甲的人走過來。
“同學你好，是新生吧？我是學生會的。”
“你好。”俞初夏暗滅手機屏幕，從聊天界面擡頭，“有事嗎？”
紅馬甲臉頰略紅，手指蹭着鼻尖。
“今天不是新生開學嘛，天熱東西還沉，我們那邊有三輪直接給你送宿舍了。”
俞初夏順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在手機屏幕上飛快的劃拉兩下，禮貌一笑。
“那麻煩你了。”
“份內工作。”紅馬甲提上行李箱，“我看你東西不是太多，三輪得等其他人把東西放滿才能走，我直接幫你拿過去吧，你在哪棟樓？”
俞初夏按亮手機垂眸掃一眼。
“七號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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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號樓？”紅馬甲重複一遍，“七號樓是大二的啊，你是不是看錯了？”
“沒錯。”
她一頭霧藍鬈發及腰，語調透着幾分散漫，用為數不多的耐心解釋，“我是交換生。”
紅馬甲“喲”了聲，來了興趣：“交換生啊？你之前是哪兒的？”
“古希。”
說完抿了抿唇，問紅馬甲：“長禦每年冬天都會下雪嗎？”
紅馬甲大着嗓門：“你們那邊沒下過雪是吧？放心，長禦這邊每年都下雪，等冬天來了保準你看個夠。”
俞初夏沒接話。
宿舍在18層，俞初夏坐電梯上去，在門口聽見裏面嘻嘻哈哈的吵鬧聲。
靠門的短發妹最先看到她，倆人四目相對，俞初夏目光在戛然而止的三人身上輪流看了一遍：“你們好。”
短發妹嘴裏嚼着西瓜：“哇哦，美女。”
俞初夏愣愣謙虛：“不敢當。”
“你好。”最裏面的女生插話，“你是導員說的交換生嗎？”
俞初夏：“是。”
那女生頭發更短，微分碎蓋。眉眼很英氣，耳朵上面各挂着三個耳環，又酷又帥，一指對面：“美女，這你床鋪。”
酷姐發自內心感慨：“老娘對面終于有人了。”
短發妹微揚下颚：“你昨天說誰敢住你對面就是作死。”
酷姐吊着眉毛：“美女有特權，懂不懂？”
短發妹：“雙标狗。”
“诶？今晚操場音樂社舞蹈社表演。”
吵鬧間，一直刷手機的黑長直女生突然出聲。
俞初夏初來乍到，不多言，默默收拾東西。
短發妹抱着西瓜頭搖的像撥浪鼓：“我不去。”
“那還真是可惜。”黑長直細細嘆氣，語調拉長拔高，“可靠消息，表演裏有傅長卿。”
“傅長卿”三個字一出，短發妹西瓜也不吃了，狐疑道：“消息保真不？”
“周閣的消息還能有假？”黑長直反手把聊天記錄甩出來。
“他不是不喜歡參加這種活動嗎？今天變性了？”酷姐躺在床上問。
黑長直關注點完全跑偏：“我傅哥就算變性肯定也是最美的姐！”她說完又看了眼俞初夏，“應該沒有這位姐姐美。”
“我今天突然藝術細胞犯了——”短發妹說，“圈兒，帶我一個，姝姐肯定要打游戲。”
說着，十分自來熟的扭頭擡首，“美女，你要來嗎？”
栎禾宿舍環境好，女生都是四人間，上床下桌。俞初夏正在鋪被子，聞言動作一頓。
“我還有點事，估計忙完有點晚，你們先去吧。”
“那好吧。”
短發妹看起來很遺憾，類似于自己推得不到認同的那種遺憾。
“哦對，以後咱們就是室友了，我叫方欣欣，咱加個好友，我拉你進咱們宿舍群。”
俞初夏調出來微信二維碼。
酷姐橫着手機打游戲，順嘴往下接：“顧姝，化妝那個叫葉圈。”
“我在群裏加你們了。”俞初夏按着群裏名稱一一打上備注，“我叫俞初夏。”
“等我打完這把就同意哈。”顧姝說，“晉級賽，老娘都打四次了，把把傻逼隊友菜的跟狗一樣！”
罵完又崩潰大叫：“射手就沒有正常人嗎？”
葉圈塗着防曬優雅舉手：“我正常。”
顧姝：“你正常你後羿1-8。”
葉圈心安理得，理直氣壯：“我只是單純的菜，人是正常的。”
“咱們宿舍一般幾點關門？”俞初夏從行李箱裏拉出一個灰色袋子，鼓鼓囊囊的，漏出一點苦澀的藥味。
“十點。”方欣欣滿臉洗面奶，“準确來說是十點半，十點是學生會要查寝。”
“查寝記名字嗎？”
“記，他們是十點開始查，咱們樓層高，一般查過來都是十點半左右。”
俞初夏大約估摸了下時間，提着大袋子出門。
栎禾離市區近，靠着大路，打車也方便。
出租車在一家藥房門口停下。
“你好。”俞初夏揚聲，“能加工中藥嗎？”
老板：“能。”
俞初夏把袋子遞過去：“三天的，一天兩袋——多少錢？”
“十塊。”
“十點前……”付着錢，想到路程又改口，“九點前能熬好嗎？”
老板看了眼時間：“現在兩點多，下午六七點就好了。”
俞初夏付好錢：“我下午七點來取。”
這個時間段已經過了飯點，但趕在栎禾開學人流量大，附近幾家餐館人數只增不減。
偶爾有風，白色楊絮紛紛揚揚随之散開，漂浮在空中。俞初夏沒見過這種像雪一樣的玩意，捏在手裏柔軟的像棉花。
藥房離栎禾還有一段距離，俞初夏不想圖麻煩來回跑，就近找了家網吧。
看館的是個男生，年紀不大，頭發被暗色下的屏幕打的五彩缤紛，看不出本色。
他視線只離開電腦屏幕一瞬：“身份證。”
俞初夏遞給他，彩毛眼神終于舍得分給她點。
“成年了啊。”
然後看着她的臉笑了一聲，讓她人臉識別，“看不出來——多久？”
俞初夏算了下時間：“四個小時。”
“打游戲？”
俞初夏：“打發時間。”
“一個女生來網吧打發時間？”彩毛挑眉，手指夾着身份證往斜前方示意，“娛樂區，五號機。”
來網吧不打游戲的人少，電競區座無虛席，娛樂區零零散散，兩只手都數的過來。
屋頂吊牌“禁止吸煙”四個字完全就是擺着好看，打火機聲此起彼伏，劣質尼古丁刺鼻又辣眼。
俞初夏戴上耳機，登上□□，列表有個黃色小魚頭像的後面顯示着兩條未讀。
是她高三一次排位意外加上的游戲好友。
粉色小鹿被三個大漢追至殘血，瘋狂點擊“請求集合”。
小地圖上，兔耳少女原地放傘，卡在小鹿死亡邊緣接受下她的大招。
從此，俞初夏列表裏就多了一只渾身暖黃色的小魚。
黃色小魚：［下車了嗎？］
黃色小魚：［現在到哪兒了？］
俞初夏：［在外面有點事情，今天晚上就不陪你打游戲了。］
那邊消息回的很快。
黃色小魚：［是不是剛到有很多事情要忙？］
俞初夏：［還好，導員都安排妥當了。］
黃色小魚：［安排妥當了那就好。］
黃色小魚：［你見到他了嗎？］
他。
俞初夏手指略僵，打下兩個字。
［還沒。］
黃色小魚：［沒關系，現在你倆一個學校。］
黃色小魚：［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俞初夏：［我覺得他不想見我。］
黃色小魚應該去忙了，俞初夏盯着聊天框看了半天沒等到回應，在某視頻網址登錄自己賬號，随便挑部合眼緣的電影看的漫不經心。
電影時長兩個小時，播到一半，下方被最小化的企鵝圖标亮了亮，俞初夏按停電影。
黃色小魚：［男人好勝心很重。］
黃色小魚：［你挑一個人多的時候找他。］
黃色小魚：［被美女找上門臉上再裝，心裏也肯定是高興的。］
黃色小魚：［哪怕這個美女是他前女友。］
這個“前”字就很靈性。
俞初夏沉默了會兒，回小魚：［他要是知道他這個前女友想轉正，會不會連夜扛着火車跑？］
小魚先發了個省略號，然後又是一個帶了問號的“嗯”，最後總結：［他力氣沒這麽大。］
俞初夏緘默，思緒回到一高，軍訓期間集體站軍姿。
烈日當頭，俞初夏渾身裹緊，汗珠順着下巴落入衣領。
溫度居高不下，熱的遠方風景落入眼中都顯扭曲。
鴉雀無聲的操場，被他們班級打破。
有人聲音洪亮如鐘：“報告教官！有人暈倒了！”
随着看臺總教官一句大赦天下的“解散”，俞初夏在一片慌亂裏看清楚了被他們教官抱走的人。
遙遠的記憶在此停滞，定格在那張精致卻毫無血色的臉上。
煙味刺激着俞初夏回神，她指尖在鍵盤輕敲。
與黃色小魚的聊天框裏多了一句話——
［嗯，他有點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