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開竅

開竅

病房外, 梁清清順着走廊走到盡頭的窗邊才松開捂着嘴的手,随之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終于停下來後, 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升溫的,猛地觸碰上去還有些燙手。

“該不會真的要感冒了吧?”梁清清喃喃出聲, 又搖了搖頭, “不會這麽倒黴的,別烏鴉嘴。”

誰知道一語中的,從夜晚徹底降臨之後她就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整個人都沒有精神,蜷縮在借住的病床上,把被子裹得緊緊的,還是冷得忍不住瑟瑟發抖。

梁清清盯着昏暗的天花板,強撐着坐了起來,整個屋子只有她一個人,窗外還在下大雨,槐樹的枝條順着風的軌跡時不時砸在玻璃窗上發出刺耳的撞擊聲,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顯得格外吓人。

“二哥?”

喊完人才想起來, 臨睡前梁軍強還是不放心範彥行這個虛弱的病號一個人,于是便向醫院借了折疊床, 準備去他的病房裏将就一晚, 萬一半夜出現特殊情況, 他也能第一時間照應。

想到這, 梁清清嘆了口氣, 誰知道剛張開嘴巴就開始咳嗽起來,她這下是真的确定自己生病了, 但是身上沒有半毛錢,想去買藥都掏不出一個子兒。

而梁軍強身上剩下的那些錢還得留着明天買吃食。

這是梁清清這位大小姐頭一次深刻感受到窮帶來的窘迫感,沒錢,就連身處醫院都只能靠自己硬生生跟病魔對抗。

睡一覺就好了。

梁清清如此安慰自己,徹底打消了去買藥吃的念頭。

重新躺下後,梁清清把被子裹得更緊了些,閉上眼睛沒多久就睡着了,可等再次醒來,外面還是一片漆黑,而她不僅沒有好轉,還感覺渾身像是在被火燒一般,四肢百骸都泛着痛。

嗓子眼也幹得難受,連話都說不出來。

腦海中一片混沌,梁清清咽了咽口水,迷迷糊糊地想要起身去接杯水喝,可是下一秒她竟一個不小心從床上摔了下去,後腦勺着地疼得她龇牙咧嘴,痛苦地“嘶”了一聲。

下一秒,原本緊閉的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打開,走廊上的燈光順着縫隙照射進來,梁清清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偏頭躲開了刺眼的光芒,随後耳邊傳來熟悉的嗓音,帶着無法掩飾的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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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清清!你沒事吧?”

竟是範彥行。

梁清清只顧着去揉後腦勺,疼得話都說不出來,只能點了點頭表明自己很有事,她現在難受得想原地去世,好在範彥行也看出了她的不對勁,大步流星小跑過來,就要把她從地上抱起來。

可是,居然沒抱動……

一瞬間,“尴尬”二字緩緩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他們怎麽都忘了,範彥行還是個剛剛脫離生命危險的病人!發着高燒的梁清清或許都比他有力氣。

沉默兩秒後,範彥行果斷起身,臉上閃過一絲難得一見的難堪,磕巴道:“我,我去叫醫生過來。”

梁清清實在扛不住了,這個時候也考慮不了錢不錢的了,順着範彥行的話應了一聲好,随後便目送他離開,等緩過來後,就雙手抓住床單從地上爬了起來,坐在床沿邊上。

沒多久,病房內的燈光被人打開,範彥行和醫生先後走了進來,先是給梁清清量了體溫,然後又問了各種症狀。

梁清清靠着床頭坐着,視線落在範彥行仔仔細細聽醫生說注意事項的側臉上,他眼眸微垂,面部線條幹淨利落,認真的模樣透露着一股少言寡語的疏離感。

“該注意的就這麽多,都記住了?”

見範彥行點頭,醫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梁清清,突然話鋒一轉語重心長道:“兩口子生病都能生到一起去,也是難為你們了。”

聞言,範彥行愣了愣,耳尖染上一絲薄紅,開口解釋道:“我們……”不是兩口子。

只是話還沒說完就被醫生給打斷了,“我要好好說說你,你這好不容易才撿回來一條命,剛醒沒多久身體還很虛弱,別到處亂跑,我看你大舅子不是在嗎?讓他辛苦些,多費費心,這段時間你們小夫妻最好是減少接觸,免得病氣互相傳染。”

“你的醫療費用能記在你們村裏的賬上,但是她的應該是不行,我們醫院最長只能賒賬三天,早點把費用補齊,其他的就沒什麽了,讓你大舅子去拿藥,你就別跑上跑下了。”

這一連串的話數落下來,範彥行都有些招架不住,千言萬語最後化作了一句:“謝謝醫生。”

“不用謝,記得快點讓你大舅子來我辦公室取單子拿藥,我就先走了。”醫生說完也不等範彥行再解釋別的,就直接轉身走了。

“這個醫生還真是……”梁清清剛開始還沒認出他來,直到他一開口就稱呼他們為兩口子,她才想起來這就是範彥行的主治醫生,之前說範彥行是她男人的也是他!

“誤會就誤會了,我現在去叫軍強哥起來幫你去拿藥。”範彥行薄唇緊抿,看起來似乎不太在意被別人誤會他們的關系,比起這個,他現在更關心梁清清的身體健康,于是叮囑她好好待在這兒後,便再次離開了病房。

回到自己的病房後,折疊床上的梁軍強依舊睡得香甜,忙碌一整天的他這會兒累到打起了鼾,此起彼伏的聲響在房間內不停環繞着。

見狀,範彥行不忍心再叫醒他,默默拿上放在桌子上的水杯就又走了出去,取單子時不免又挨了醫生一頓罵,等拿到藥後,便馬不停蹄地往樓上跑,先去走廊盡頭的熱水房接了一杯熱水才才重新返回梁清清的病房。

“我剛才看你嘴巴有點幹,你先喝點兒水,我幫你把藥拿出來。”

“怎麽是你去拿藥的,我二哥呢?”梁清清眼尖,幾乎是範彥行剛出現她就注意到了他額頭上冒出的冷汗,臉色也越發難看和蒼白。

“軍強哥累了一整天了,我就沒叫他。”範彥行實話實說,又把水杯往她的方向遞了遞,“快喝一點兒潤潤嗓子,聲音都啞了。”

聽見這話,梁清清有些訝異,下意識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和喉嚨,她沒想到範彥行居然這麽細心,都能注意到她這麽細微的變化,一時間忘了接過杯子,但是落在他眼中卻成了另一層意思。

“我用開水燙過,你要是介意的話……”

後面的話還沒說出口,梁清清就将杯子接了過來,緊接着喝了一大口,“你說什麽呢?我沒那麽講究,都快渴死了。”

溫水在口腔中翻滾一圈,随後流進喉嚨,經過的地方像是幹涸的土地得到了雨水的灌溉,煥發了新的生機,梁清清感覺自己重新活了過來,雙手捧着杯子,想起什麽,眸光閃了閃,失笑道:“你記不記得你請我喝汽水那次?”

範彥行那時候的別扭,她可依舊記憶猶新,見她暈車難受,想要給她喝水緩解一下,結果又顧及着男女有別和些許潔癖,最後愣是從錢包裏出了血才算結束。

可現在,他居然不介意将他的杯子給她喝水了,還真是稀奇。

梁清清突然提起這事,範彥行将藥從藥瓶裏倒出來的動作一頓,自然也是想起了那件事,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點了點頭輕聲道:“記得。”

說完,把手中數好的藥攤開送到她面前,後者看着寬大掌心中的藥片,笑了笑:“看來我們的關系比之前近了很多。”

“是,畢竟是過命的交情了。”範彥行也半開玩笑似的勾了勾唇。

就着杯中的水,梁清清将藥片吞進肚子裏,然後便躺了下去,身體仍然滾燙,呼吸也有些急促,她眼睛半阖着,唇邊卻帶着笑:“我們不會變成好哥們吧?我可不想跟你當好哥們。”

“……”聞言,範彥行稍擡眼睑,深邃的眸中閃爍的情緒晦暗不明,好半響他才加重語調回道:“好巧,我也不想跟你當好哥們。”

室內卻一片寂靜,因為挑起令人心跳加快話題的人早已昏睡過去。

梁清清毫無防備的睡顏格外安寧,由于發燒,臉蛋紅撲撲的,好在随着藥效開始發揮作用,那抹紅漸漸消失,呼吸也慢慢變得均勻平穩,烏黑的長發鋪在枕頭上,比平日的活潑多了幾分恬靜。

一縷碎發粘在臉上,大約是有些癢,睡夢中的她便皺了皺眉頭,手從被子裏伸出來撥弄了兩下,可是卻沒有成功。

站在床邊的範彥行連忙幫忙,可粗糙的指尖才剛碰到那縷發絲就被她握住了,柔軟滾燙的掌心緊緊貼着他,動作間,梁清清的唇瓣也随之湊了過來,飽滿的兩片擦過他的指腹,猶如清風拂過心頭,令其快速飄蕩,一下又一下在空中舞動得飛快。

範彥行無比清楚,在面對一位失去意識的女性,他現在該做的是立馬将手抽離出來,然後離開這間病房,可是渾身卻好像被灌了鉛,怎麽也動不了。

他貪婪地望着熟睡中的女人,壓抑着不受控制的急促呼吸,這一刻,他終于想明白自己為什麽在面對她時總會冒出不合時宜的想法和情緒。

“梁清清,我喜歡你。”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的心思,但自他察覺的這刻開始,便一發不可收拾。

*

雨中的清晨是灰蒙蒙的,早起的鳥雀站在窗臺揮動着翅膀抖落羽毛上的雨珠,叽叽喳喳叫得歡快,卻不小心打擾了旁人的安寧。

梁清清皺起眉頭轉了個身,将被子蓋過頭頂,那股嘈雜聲頓時小了很多,但是她卻怎麽也睡不着了,咳嗽兩聲後,緩緩睜開眼睛,透過被子的縫隙居然看到了一抹熟悉又陌生的布料。

她猛地掀開被子,就看到了一個黑乎乎的腦袋趴在床邊睡得正香。

“範彥行?”她嘗試性地叫了一聲,卻沒有得到回應,她抿了抿唇,心裏暗道他該不會在這兒睡了一夜吧?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便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胳膊。

“你醒醒,要是困了就回床上睡去。”

這次可算是把範彥行給喊醒了,他迷茫的擡起頭,看見她的第一反應就是伸出手蓋住了她的額頭,然後又摸了摸他自己的,最後松了口氣笑道:“退燒了。”

“你感覺怎麽樣?還難受嗎?”

梁清清呆愣地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還行,就是嗓子疼,剛才還有些咳嗽。”

“這都不是大毛病,吃兩天藥就好了。”說完,範彥行又輕聲問道:“渴不渴,想不想喝水?”

“不是很渴。”梁清清敏銳地察覺到了範彥行有些不對勁,但是要說哪兒不對勁又說不上來,總之他現在語氣溫柔得讓她覺得渾身別扭,該不會……

“我難道得絕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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