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哭哭

哭哭

樹葉在陽光的照耀下, 閃耀着晶瑩的水珠。

範彥行的胳膊随意搭在欄杆上,偏頭掃了幾眼不遠處的巷子,倏然淡笑一聲, 散漫揚眉, 嗓音低沉拖着長長的腔調:“我肯定沒有心虛,但清清你……”

話音停頓兩秒, 狹長眼眸中含着幾分深意:“肯定是吃醋了。”

他說得輕飄飄, 可語氣卻鄭重其事,好像的确有這回事一樣,梁清清差點兒都覺得自己是真吃醋了,臉色微變,漲得通紅一片,那雙清麗的眸子中也染上一絲韞色。

“你的想象力還真豐富。”

“承讓承讓。”

從嗓子眼裏憋出來的吐槽,卻被範彥行一句話給破解,梁清清狠狠瞪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在說剛才她無理取鬧說他跟別的女生進過胡同巷子的事情,自知理虧,便挪開視線不說話了。

但是下一秒, 她就猛地轉過頭再次看向了範彥行。

“以前沒跟女孩進過, 但是以後……就看清清你答不答應了。”範彥行修長的手指敲打在欄杆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一下又一下像是敲在她心上。

而巷子裏, 那對情侶已經抱到了一起, 似乎是在深情擁吻。

梁清清嘴唇微微抿緊, 臉頰開始滾燙, 眼神也變得閃爍起來,慢吞吞到最後才溢出一句:“哼, 想得美。”

話說得很快,仿佛在掩飾內心的情緒。

*

雨過天晴後,一連幾天都是萬裏無雲的好天氣,範彥行就在一個豔陽高照的日子出院了。

三人沒什麽行李,就幾件衣服,一個包裹就給全裝上了,由梁軍強和範彥行輪流背,梁清清則拿着瓶汽水在旁邊當個美麗的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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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一好,溫度就自然而然地上升了,熱得整個人都蔫蔫的。

他們正好趕上回村的拖拉機,梁清清趕緊上車找了個靠裏面的位置,這次出來的匆忙,他們連傘都沒拿,只能将衣服罩在頭上用來防曬。

範彥行不動聲色地擠開想要坐在梁清清身邊的梁軍強,随後直接落座,關切地問道:“我幫你把水拿着?”

梁清清點了點頭,将汽水瓶子遞給他,兩人動作自然,根本沒有注意到車上其他人投過來的打量視線,還是有人開口了,他們才察覺到不對勁。

“這不是範知青嗎?這是出院了?”

說話的是一個男人,之前幹活的時候和範彥行分到過一起,兩人說過幾句話,但是關系屬實算不上熱絡,見他向自己搭話,範彥行有些詫異,但還是颔首,語氣不冷不淡:“是,今天剛出院。”

“出院了就好,當時那麽驚險的狀況,我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後怕的很。”趙勝笑了笑,視線看向他旁邊的梁清清,意有所指道:“多虧了有梁家丫頭照顧啊,不然估計好得還沒那麽快。”

話音剛落,範彥行原本還算平靜的臉色頓時就冷了下來,一雙銳目緊攥着趙勝,唇邊勾起一抹諷笑,“你眼睛是瞎了嗎?我軍強哥你是看不到?”

這話說得絲毫不客氣,根本沒有顧及趙勝的臉面,但有些人不要臉多管閑事,他也就不用給他臉了。

聞言,梁清清放肆地笑了出來,倚在車壁懶洋洋地看着趙勝,眸中卻一片寒意。

梁軍強蹭地一下站起來,胳膊上的腱子肉都跟着動作抖了抖,再加上他挺拔的個子,陰影瞬間将趙勝籠罩,吓得趙勝下意識地往後躲了躲,心中無比後悔當了這個出頭鳥。

他怎麽忘了梁家還有這位牛高馬大的愣頭青!誰敢欺負他妹妹,那就等着挨揍吧!

梁軍強看着趙勝這副慫包樣,心中冷哼:就這點膽子還敢瞎張着一張嘴巴亂叫。

“咋的,你是想找事?”

“沒有,沒有,我就是随口一說。”趙勝咽了咽口水,瞄了一眼梁軍強捏着的沙包般大的拳頭,讪笑一聲,連連否認了兩次。

“管好自己的嘴。”範彥行低沉的嗓音當中蘊含着不易察覺的危險氣息,一雙眸子微微眯起,目光森冷,猶如寒冰刺骨。

天氣炎熱,趙勝卻感覺渾身都是冷汗,打濕了後背,布料緊緊黏在身上,這是剛才面對梁軍強武力威脅時都不曾感受到的壓迫感。

趙勝連忙點了點頭,腦袋垂得極低,其他人目睹全程,哪還敢再說話,是以回村的路上,車上都安安靜靜的,不知道是不是有這個原因在,梁清清難得沒有暈車。

拖拉機晃晃悠悠進了村,他們下車後直奔梁家而去,但是正值上工的時間點,家裏空無一人,梁軍強便跑去田裏找馬秀芝要鑰匙。

好在農村地界沒有鎖院門的習慣,梁清清和範彥行坐在廊下的木椅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

“這天氣比下雨前還熱。”梁清清盯着院子地面,雨時這裏還是一片稀泥,但經過幾天的陽光暴曬,現在早就恢複往日的幹燥,而且看得出馬秀芝他們是有每天打掃的,院子各處都幹幹淨淨。

範彥行視線一直都落在她臉上,聽見這話,知道她怕熱,便安慰道:“進入十月就涼爽起來了。”

誰料梁清清重重嘆了口氣,神情難過,驚呼道:“那豈不是還要兩個月。”

“嗯。”他點了點頭,腦海中浮現出之前拖拉機上發生的事情,默了默,但還是開口道:“對不起,村裏的流言……”

話還沒說完,梁清清就打斷了他,“事出緊急,又不是你的錯,你道什麽歉?”

她雙手撐着下巴,輕擡眼眸看向他,滿不在乎地道:“流言而已,以前我又不是沒被村裏的那些長舌婦,長舌男編排過,早就習慣了。”

看着她習以為常的模樣,範彥行心中漸漸爬上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他的喉間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給扼制住,令他無法呼吸。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動靜,是梁軍強回來了,跟在他身後的還有許久未見的馬秀芝。

“娘!”梁清清眸光一亮,從椅子上騰的一下站起來,沖着馬秀芝奔去,随後徑直撲進她的懷裏,軟聲撒嬌道:“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這句話把馬秀芝的心哄得一塌糊塗,眼眶一下子就濕了,想要回抱閨女,但是又想到自己剛才在田裏幹活,手都沒洗就過來了,頓時就歇了心思,“哎呦,娘也想你,但是你快松手,娘身上髒,等會兒也把你給弄髒了。”

“衣服髒就髒了,我不管,我就要抱着你。”梁清清翹着嘴唇,或許是注意到了馬秀芝的顧忌,還伸出手把她的手給放在了自己腰間,理直氣壯道:“要是連自己親娘都嫌棄,那還是人嗎?”

“就你嘴甜,等會兒我可不幫你洗衣服。”馬秀芝嘴上雖這麽說,手中的力道卻加重了些。

這還是閨女第一回離開自己那麽久,說不想念那是假的。

母女兩在院子裏抱了很久才松開,馬秀芝拉着梁清清的手,上下左右都看了個遍,湧到嘴邊的那句“都瘦了”愣是說不出來,反而覺得這麽多天不見,梁清清反而長了些肉,比以前更加美豔動人,那雙漂亮的大眼睛裏閃爍着亮光,絲毫不像是吃苦了。

心裏的疑惑還沒說出口,旁邊響起的聲音就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嬸子。”

轉頭望去,就瞧見了範彥行,他就站在梁清清剛才坐的位置旁邊,高大的身影差點兒就抵到了廊下的橫梁,一身軍綠色的短袖和長褲,襯得整個人格外板正,原本的短發長長了些,少了幾分硬朗,多了幾分秀氣斯文。

看樣子一點兒也不像是大病初愈,反而像極了人逢喜事精神爽。

要不是村裏那麽多人看着他從泥土當中被挖出來,自己的一雙兒女又跟去照顧了那麽多天,馬秀芝差點兒就以為他是去縣城辦什麽好事了。

“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馬秀芝一連說了兩遍,看着範彥行的臉,又看了一眼身側的梁清清,她的腦海中不由想起村中最近不堪的傳聞,臉上剎那間閃過一絲不自然。

她以前很欣賞範彥行的為人和能力,可現在他讓自己的女兒卷進流言蜚語當中,壞了原本就不怎麽樣的名聲,縱使心中明知道這不是範彥行的錯,但是她就是忍不住遷怒。

連帶着都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态度去對待他。

想到這兒,馬秀芝在心裏嘆了口氣,随後避開了範彥行的視線,“別站在這兒了,趕快進屋喝口涼水。”

說完,從褲子口袋裏掏出鑰匙,兩三步走上前去開廚房的門。

馬秀芝回來看了一眼後,就趕回了地裏,她也想多跟梁清清他們說說話,但是下了這麽多天雨,本就耽誤了賺工分,她不能只顧着眼前,再者馬上就午休了,到時候再聊也不晚。

好不容易等到了午休,馬秀芝匆匆趕回家,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風聲,家裏的其他人回來的也比平時快許多,沒多久就全部到齊了。

她一進屋,就看見黃淑敏正抱着梁軍強哭,周邊還站着許多人,偏生她也不害臊,要是家中只有自己人那也就算了,畢竟小夫妻剛結婚沒多久,還如膠似漆的,都是過來人,能理解。

但是旁邊還杵着個範彥行呢!

“咳咳。”馬秀芝咳嗽了一聲,就見黃淑敏身子一僵,随後紅着臉猛地松開了梁軍強,一邊抹眼淚,一邊退到了角落裏。

另一邊,松子也抱着梁清清的腿扯着嗓子哭,聲音都啞了也不停下來,不知道的還以為發生什麽大事了。

“好了,別哭了。”梁清清沒多少哄小孩的經驗,只能滿臉慌亂的拍着松子的脊背,在此之前她好話壞話都試過了,竟然意外的都不管用,要知道以前她說一就是一,說二就是二,她讓松子往東,這娃娃絕不會往西。

看來這次是真的吓到了。

偏偏他父母都還沒回來,家裏其他人也制不住這個混世魔王,真是愁死個人。

“松子哭什麽哭?快到奶奶這兒來。”馬秀芝見松子纏着梁清清,心中一個咯噔,連忙跑上前想把他給抱走,但愣是沒抱動,怕傷到他,馬秀芝也不敢太用力。

“不,我要小姑姑。”松子不管不顧地哭着,視線被淚水打濕,一雙大眼睛卻依舊望着梁清清,他害怕他一閉眼,小姑姑就不見了,就跟上次一樣,他一覺睡醒便再也找不到她了。

“我在這兒呢,快別哭了。”梁清清欲哭無淚,這孩子力氣可真大,抱得她腿疼。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範彥行之前說幫他姐姐帶過孩子,便将求救的視線試探性地投向了他。

死馬當做活馬醫!萬一範彥行能哄好松子呢?總不能讓他一直這樣哭下去,眼睛都要哭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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