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哄好
哄好
幾乎在梁清清看過來的第一時間, 範彥行就接收了她的意思，兩人對視一眼，他走到她旁邊, 蹲下身子跟松子視線齊平, 先是伸出手擦了擦他眼角的淚珠，然後才放軟強調道。
“松子放心吧, 你小姑姑不會再突然消失了。”
對于範彥行的觸碰, 松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往梁清清身後躲了躲，聽到他的話，哭聲有一瞬間的停止，随後漸漸變小，抽泣着斷斷續續問：“真，真的嗎？”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跟他保證。
“當然是真的，我和你小姑姑是非常要好的……”範彥行說到這兒，不着痕跡地瞥了梁清清一眼，才接上後話：“朋友，我肯定不會騙你的。”
梁清清長睫顫了顫，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這都什麽時候了還要時時刻刻提醒她不給他名分的事情！但他這哄小孩的手段還真厲害, 松子抽噎的動靜都輕了許多。
松子看了看範彥行，又看了看梁清清, 似乎在懷疑範彥行這句話的真假。
“真的嗎？哥哥。”
範彥行一噎, 頭一次對小孩子喊他哥哥感到抗拒, 這不是平白拉低了他的輩分嗎？鬼知道他此時此刻有多麽想糾正松子的稱呼。
請叫他小姑父！
先別說範彥行了, 梁清清才是要怄死了, 她明明比範彥行小幾歲，在松子的口中卻成了他的長輩, 雖說占了些許便宜，但是對于一個女孩子來說，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當然是真的，不信你問你小姑姑。”範彥行遞給梁清清一個眼神，後者很快明白過來，笑着也蹲了下來，溫柔開口：“是真的，松子你別哭了，小姑姑跟你保證，再也不會突然消失不見。”
聞言，松子用力點了點頭，小手背在臉上胡亂擦了一通，“好，松子不哭了。”
“乖，哥……叔叔給你吃糖。”見松子停止了哭泣，範彥行跟變戲法一樣将掌心遞到松子面前，上面赫然躺着一枚白色包裝的糖果。
梁清清認出這可是好東西，時代的眼淚大白兔奶糖，在後世依舊是網紅糖果，随處可買，但是放在現在，可不是輕輕松松就能買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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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她也許久沒有吃過糖果了，更何況是大白兔奶糖。
想起大白兔奶糖的美味滋味，梁清清忍不住舔了舔唇，可她總不能跟小孩子搶吃食，便移開了視線，專注地幫松子擦着眼淚。
“我……”
松子猶猶豫豫，不敢伸手接，就算他年紀小，但也知道糖果的貴重程度，他一年當中就過年的時候能吃上幾顆，平時的時候是想都不敢想的。
果不其然，奶奶也讓他不要接。
“範知青快收回去，小孩子不懂事哭個半天，你幫忙哄好了，哪還有收你糖的道理。”馬秀芝連連擺手，不想占這個便宜，“松子到奶奶這兒來。”
見狀，梁清清可算是知道梁軍強那不肯多占別人一分好處的性子是跟誰學的了，這不，随了母親了，完全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有時候都說不清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了。
就好比這個時候，範彥行給小孩糖吃，明明是一件雙方都願意，皆大歡喜的事情，可是被馬秀芝這麽一摻和，就令其變了味道了，反而還不如大大方方收下。
但梁清清也知道馬秀芝的本意是好的，出聲時肯定沒有想太多，只是習慣性地就說出口了，這個年代的人們淳樸厚道，日子都不好過，哪裏敢随便拿別人的好東西。
“收下吧，給小孩兒的。”
範彥行神色不變，說着便開始剝糖紙，他的手指細長而骨節分明，指甲修剪的很整齊，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沒一會兒奶白色的糖果就暴露在空氣中，并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塞進了松子的嘴中，讓旁人沒了再勸阻的理由。
甜滋滋的奶香味瞬間充斥口腔，松子連抽泣的聲音都沒了，眼睛彎成月牙狀，還記得父母平時的教導，乖巧地沖範彥行道謝：“謝謝哥哥。”
“叫叔叔。”範彥行摸了摸他的腦袋，笑着糾正他的稱呼。
“叔叔。”松子倒是聽話，直接改了過來。
聽到這兒，範彥行才算滿意地将糖紙揉成一團，握在掌心裏。
“你怎麽不讓他叫你爺爺？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叫小孩往大了喊的。”梁清清見松子終于不哭了，心裏重重松了口氣，才有了閑心去調侃範彥行，美眸瞥了他一眼，就見他正似笑非笑看着她，好像在說：“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被他看得臉一紅，梁清清清了清嗓子，“謝謝了，沒想到你哄小孩還真的有一手。”
“小孩只是年紀小，但不是不懂事，你好好跟他講道理做保證，他們都能聽得懂。”範彥行望着她頰邊的紅霞，勾了勾唇，眉眼多出一縷柔軟缱绻，毫不藏私地傳授“育兒經”。
兩人一來一回聊得起勁，不知不覺就将其他人都給忽略了個徹底。
馬秀芝看着眼前酷似一家三口的一幕，腦袋裏的一根弦瞬間繃斷，只覺得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有些事情在悄無聲息地發生改變。
就好比清清和範知青的關系，明明之前兩人還有點互相看不上眼的意味，怎麽現在就好像真的成了“摯友”？
“娘，今天中午吃什麽啊？”黃淑敏調整好了情緒，頂着一雙眼眶紅紅的眼睛打斷了馬秀芝的思緒，後者倏然回過神，明白她會問自己的原因。
要是平時肯定就随便吃吃就行，但是現在清清他們好不容易平安歸來，肯定是要吃點好的，而家中的管家權一直在她手裏，平時吃什麽都是由她決定的，黃淑敏拿不定主意，沒辦法開竈，就只能來問她。
“櫥櫃裏還有幾個這些天攢下來的雞蛋，打個絲瓜雞蛋湯，再把前些天村裏分的魚給做了，加些土豆酸菜進去。”
大菜決定好了，其他的小菜就簡單多了，都是平時常吃的，黃淑敏不用問也知道該怎麽做了，等問明白後，就轉身去盆裏撈魚了，梁軍強跟個小尾巴一樣，趕緊追上去幫忙。
風水輪流轉，吃了好幾天狗糧，現在可算是輪到他了！可得抓緊時間跟媳婦兒親近親近，不然等下午重新開始上工了，他可就沒那麽多空閑了。
梁清清聽到她們的對話，轉頭驚訝道：“村裏還分魚了？”
只要是大河裏的東西都很難弄到手，除非村裏組織人用特殊的工具去捕捉，否則根本就沒幾個人有本事能去河裏捉到魚。
“你們剛回來還不知道，天一放晴就發現河邊地界的那些田裏漲水了，全是被沖上來的魚，大隊長便組織人去抓了。”
提到這個，馬秀芝眼裏滿是笑意，“每家每戶按照人口，兩人發一條，我們沒舍得吃，就等你們回來了。”
梁家總共八個人，再加上範彥行，就是九個，一共分了五條魚，數量不算少。
“大隊長說知青點暫時沒錢修，為了補償各位知青，就一人發了一條，範知青的魚我們也幫你養着呢。”
“我既然住在這兒，那就都聽嬸子的。”言外之意，那條魚任憑馬秀芝處置，他沒有任何意見。
範彥行站起身，對着馬秀芝笑了笑，語氣恭敬尊重，細聽之下還有一絲讨好。
有了糖果的前車之鑒，她知道範彥行是個心好的實在人，不喜歡彎彎繞繞的假客氣，馬秀芝便點了點頭，沒再推辭，聽到院子外面的動靜，當即對松子招了招手：“小哭貓，你爹娘回來了，趕緊去讓他們給你洗把臉。”
聽見馬秀芝的話，松子頓時想起來剛才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叫聲，一張小臉瞬間紅成了猴屁股，看看馬秀芝，看看範彥行，又看看梁清清，最終一溜煙跑了出去。
沒過多久，梁書強和王曉梅就抱着松子走了進來，先是跟梁清清他們打了個招呼，歡迎他們回家，又關心了一下範彥行的傷勢，感謝他給松子吃糖，便領着孩子去外面洗臉擦手了。
梁學勇是最後回來的，他到家的時候正好開飯。
一家人許久沒聚的這麽齊，飯桌上歡聲笑語，好不熱鬧。
飯後，各自回房休息，梁清清也終于回到了自己房間，這裏一切如舊，除了衣服的位置有些變動外，其他地方都一模一樣。
“接下來的幾天又要打擾清清你了。”黃淑敏躺在床外側，半開玩笑地開口道。
梁清清面向牆面側躺着，眼皮子一沾枕頭就有些睜不開了，但還是強撐精神笑着道：“嫂子說什麽打擾不打擾的，我還要謝謝你這兩天幫我打掃房間呢。”
聞言，黃淑敏有些受用的抿唇笑了笑，想要開口問些什麽，可聽見梁清清嗓音裏滿是困倦，再加上小姑子跟她本來就不是很熟，那些話也不該她問，便咽下了話頭，閉上眼睛開始休息，下午還要上工，不睡好哪兒來的精神？
等睡醒起來，黃淑敏瞅了一眼梁清清，她睡得正熟，由于天氣熱，臉有些泛紅，碎發被汗水打濕貼在脖頸上，衣領微亂，平添幾分風情妩媚。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自家男人剛回來下午就去上工了，偏偏就梁清清還能再休息一天！還有那範彥行，也是明天才去上工，但他不是梁家人，身上傷還沒好全，她也就不說什麽了。
但她聽說村子裏特批給他們這種受工傷的傷員補滿工分，等月底的時候更要在大會上公開表揚！這是多麽長臉的事！
但是要是讓梁軍強埋在土裏去換這些“好事”，黃淑敏也是不願意的。
收起腦海中亂七八糟的想法，黃淑敏癟癟嘴，轉身走出了房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