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晉江正版閱讀

第 40 章 晉江正版閱讀

游錦額頭直冒汗:“王妃,要是這段時間王爺沖你發脾氣……千萬不要往心裏去,王爺平時不這樣的。”

他們這些近臣,被藺泊舟失明時的暴戾波及,早就有了心得體會。

孟歡:“這麽吓人?”

“也不能說吓人,”游錦斟酌着,“但還是心裏有個底好,王爺複發眼疾時情緒不佳,容易被觸怒——”

他是奴才,不敢說主子的壞話,可又想提醒孟歡,一時着急得不知道說什麽好。

氣氛稍微有些焦灼。

安靜了一會兒,孟歡說:“王爺心裏也不好過吧?”

游錦張嘴,突然愣了一下:“是,他心裏當然不好過。”

孟歡:“我知道了。”

孟歡對藺泊舟失明時的失控和易怒有些印象,也後背發涼,書裏,藺泊舟第一次害死的人命,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藺成煦。

藺泊舟身為中王府嫡長子,母妃是寬厚溫雅的王妃,識大體但不得寵,而那藺成煦的母親則是秦樓楚館的花魁,憑借嬌美晉了側妃,在王府占盡風光。

藺鸾對寬厚溫雅的王妃冷落再三,王妃的心思便在唯一的孩兒身上,護着藺泊舟,一手拉扯,精心培養,要他将來繼承王位。

而側妃在府中雖然備受寵愛,也知道王妃有嫡子,不至于嚣張跋扈。

——直到藺泊舟的眼睛出了問題。

大宗國策:無論繼承皇位還是王位,身有殘廢者,不得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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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鸾害得藺泊舟幼年殘廢,思慮再三後,決定廢除藺泊舟的世子之位,改立藺成煦。母憑子貴,側妃在王府中日益驕橫,欺淩到了正妃和藺泊舟的頭上。

藺泊舟在世子位即将更改的前幾天,請藺成煦到河邊下棋,他雙目失明,用黑紗覆住雙眼,和他打賭:他要是贏了,藺成煦下河游幾個來回,輸了,自己跳入湖中游幾個來回。

藺成煦欺負他眼瞎,身旁還有清客,真不信藺泊舟能下得過自己,以為藺泊舟必死無疑,便應允。沒想到真輸了棋,想反悔,被藺泊舟一腳踹入河中,不谙水性,就此溺死。

對此,藺泊舟只有一句話:如果自己輸了,也會跳河赴死。

那個時候他的心理已經開始扭曲了,過強的勝負欲,過強的占有欲,性格争強鬥狠,尤其在他失明時,沒有安全感,整個人會變得尖銳無比。

夏夜的風燥熱,吹過長廊。

游錦提議:“不然,王妃回正宮就此歇息?”

這是個不錯的提議,以免直面藺泊舟的創傷。

孟歡想了一會兒,“我還是去看看他吧。”

“哎,王爺這時候心情不好,不說打罵下人,亂砸東西也是有的,就怕東西飛濺,王爺傷到王妃就不好了。”

孟歡也多少有點兒害怕。

要是藺泊舟抽出刀,一刀捅了他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跟曹操差不多,沒有安全感導致疑心病重,好夢中殺人。孟歡猶豫了會兒,啓唇。畢竟是夫妻了,孟歡說:“那等王爺睡了,我偷偷去看。”

若星若辰的作品游錦只好點頭:“是。”

藺泊舟現在犯了眼病,不再處理公事,睡覺時間比以前早。孟歡在外面轉了一圈兒,小太監蹑手蹑腳跑來,說:“王爺睡啦。”

可以進去看看他了。

孟歡嗯了一聲,脫掉了鞋子,這樣動靜會比較輕。他悄悄進殿門,東西沒有亂砸,但一線薄燈之下,桌面上的紙頁被揉成團,窄窄細細的裂縫,隐約能一窺某人壓抑的陰火。

孟歡腳步放得很輕,走到了床邊。

床上隆起一塊綿延的山丘,藺泊舟側躺在床,像是睡着了。

他烏黑的頭發遮住了耳頸,只露出帶點兒蒼白的下颌。

孟歡探身,看了看他,确定他睡着。

嗯嗯,那就好。

孟歡準備離開,再看到了掉落一半的被子。

他腦子裏抽了一下,接着,條件反射将被子牽起。

下一刻,床上的身影有了動靜。

藺泊舟醒了,可他沒說話,似乎在等着來的人說話。

他眼睛看不見,不知道是誰,可也非常別扭的,不想問。

孟歡小聲說:“王爺,是我。我來看你睡了沒有。”

藺泊舟微微坐起了身。他雙眼已經纏上了白紗,手背放在身側,蒼白色中浮出青筋,神色似乎有點兒疲态。

他說:“王妃。”

孟歡心裏緊了一下。

這還是他第一次沒喊他歡歡,而是喊王妃。

孟歡膝蓋墊着床,微微傾身:“我給你拉拉被角,你自己乖乖睡覺哦。”

他沒有問藺泊舟的眼睛。

迎接他的,也不是一聲答應的“嗯”,而是,“剛才去哪兒了,為什麽現在才來看本王?”

空氣中陷入了安靜。

孟歡捏着被角,意識到,藺泊舟的聲音有些冷。

……是在發脾氣嗎?

難道他覺得,自己嫌棄他眼睛瞎,故意不來看他?

思來想去,孟歡決定說實話:“我聽說你心情不好,怕你打罵我,就想等你睡了再來看你。”

“……”

藺泊舟咀嚼似的重複:“打罵。”

孟歡:“呃。”

“他們告訴你的吧?”藺泊舟嗤了聲,嗓音低而空蕩,“原來本王犯病時,在他們眼中,如此不堪。”

“…………”

孟歡意識到話題有點兒不對,藺泊舟現在心情不好,再說些話,他肯定更難受了。孟歡換了話題,“沒有,是我自己想多了。”

安靜。

藺泊舟背對着他,一動不動。

孟歡輕聲喊:“王爺?”

沒有回答。

孟歡撐着床,身體稍稍往前傾,聲調微微擡高,“王爺?”

“你想走就走吧。”藺泊舟聲音嘶啞。

不知道為什麽, 他這句話裏平平淡淡, 卻好像有什麽複雜的情緒。

……好像,所有人都嫌棄他。

……好像,他被抛下了一樣。

孟歡呆了一下,坐在床鋪,望着空蕩蕩的大殿。

藺泊舟什麽都看不見,又是自己一個人,會不會感到漆黑一片,非常孤獨呢?

孟歡心裏莫名湧起一種感覺,他蹙起眉頭,最讨厭這種心口皺巴巴的感覺。

孟歡坐着,沒動。

半晌,他再俯身,對着藺泊舟輕聲說:“王爺,我可以留下來陪你嗎?”

他說話很輕很輕,氣息呼出來,落到耳畔。

暖暖的,像羽毛落到耳背。

可藺泊舟還是沒說話。

好叭。

孟歡轉着眸子,小聲說:“我就在你旁邊睡,我不占地,也很安靜,不會打擾到你。”

他隐約能感覺到,藺泊舟現在自閉,厭世,不想活,更不想開口。

孟歡便靜靜地等,等了半分鐘後,宣布:“我上來啦。”

他磨磨蹭蹭上床,盡量放輕動作,免得搞得藺泊舟眼疾未愈心火又起,但一屁股坐下去時,觸到硬硬的東西,好像是藺泊舟瘦削的手背。

“…………”

救命。

好尴尬。

孟歡連忙爬起身,将藺泊舟的手撈出來。他的手白皙小巧,兩只手才能将他的大手抓起,但只能攥着一兩根手指。

孟歡摸摸,認真說:“對不起啊。”

藺泊舟還是沒說話,那種自閉厭世,已經到了“你就當我死了吧”的程度。

孟歡輕輕吹吹他的手,心說不疼不疼,再放回原來的地方,拿被褥蓋好。

孟歡躺進被子裏,但藺泊舟還是背對着他。

為什麽一直背對着呢?

藺泊舟平時睡覺好像都平躺吧?

而且還挺喜歡抱着他的。

孟歡一轉念,想起小時候和福利院的阿姨一起睡,自己鬧脾氣,也是背對着對方,始終不肯轉過來。

那時候,只要阿姨從背後抱抱他,孟歡就會瞬間委屈大哭,好像忍了很久,就在等一個抱抱。

藺泊舟在黑暗裏也等很久了吧?

要不要抱抱他?

……孟歡有點兒不敢,他怕藺泊舟來脾氣了,抽自己。

再說,藺泊舟現在也不喜歡別人的身體接觸吧。

孟歡安慰着自己的膽小,拍拍被子,暫時放棄了這個想法。

他打算睡覺了。

耳邊呼吸聲很輕,在深夜的寂靜中,孟歡有時候完全聽不到藺泊舟在呼吸,感覺他好像死了。

“……”

孟歡有一點失眠。

他睜大眼睛,直到眼眶酸澀,産生了疲憊感,這才重新眯起,适應着腦海裏朦朦的睡意。

陷入黑甜的時間不長,孟歡聽到一陣嘩啦的響動,好像有什麽東西從高處跌落,尖銳的教撞擊地面,發出好大一聲“哐當——”

孟歡驀地睜眼,大殿裏微弱的燈火閃爍,身旁空了。

藺泊舟起來了?

孟歡轉動目光,雪白的亵衣背對着自己,藺泊舟撐住床櫃的手背浮出情景,把一盞燭臺不小心打翻了,手背滴上了蠟油。

外面的太監似乎要進來,聽到藺泊舟的怒斥:“滾出去!”

他現在渾身散發着暴躁。

他應該是想起床,但看不到東西,抓到燭臺了。

孟歡上前,眨着眼:“王爺?”

藺泊舟垂頭,烏黑的發縷落下,眉眼染了涼薄的陰影,唇瓣是病态的蒼白色,有種說不上來的潦倒之感。

孟歡抓起他的手,發現他手背繃得很緊,修長的指骨僵硬,落蠟的地方微紅,蠟油已經凝固。

孟歡牽他,他手往後抽了一下,又停住。

這說明,他好像願意讓自己牽。

孟歡目視他,小心撥去凝固的蠟油:“王爺起床想幹什麽?我可以幫你哦。”

現在是深夜,沒到起床的時間,更不是上朝。

藺泊舟唇緊緊地閉着。

孟歡發出一聲“嗯?”。

他啓唇,吐露了兩個字。

“小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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