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晉江正版閱讀

第 87 章 晉江正版閱讀

秋寒的天裏,朔風吹得帳篷上的旗幟飄舞,整座城池彌漫着一片灰褐色的煙雲,是城頭在焚燒屍體。

似乎是下定了決心。

藺泊舟說:“召集五軍将領,來中軍帳議事,其他人回去休息。”

其他人,指孟歡。

孟歡點點下巴,沒反駁,回到了府衙的院子裏。

點了一盞暗燈,光芒照在鋪展開的地圖上,泛黃的紙卷映亮了邊緣,孟歡心口沸騰的聲響逐漸平靜下來。

腦子裏的猜想越來越清晰。

随軍一個多月了,慢慢他好像看懂了一些東西。

錦州固若金湯,死守錦州絕不會兵敗,但敵軍卻有可能轉移進攻路線,從側路襲擊京城——而側路,是大宗的死穴。

這個死穴無法堵住,一旦朱裏真人意識到,大宗必定完蛋。藺泊舟只能拼命一把,趁着朱裏真還沒撤去,把正面硬剛擊潰兵力的時間提前。于是他離開錦州,物色了一個地形足以克制騎兵的城池,設計誘引敵方陷陣,可沒想到卻被自己人背刺,計劃大亂,折戟沉沙。

慘敗時,他孤立無援,雖然有心,身下卻全是絆腳石,摔得他鮮血橫流。

“……”

孟歡深呼吸了一下,拿起不顯痕跡的炭筆,在地圖上輕輕勾勒。

他雖然記不得原書裏的東西,但這一路聽祝東說話,也學到了很多。

與軍交戰,會引起兵敗的原因有糧草,裝備,謀略,陣法,地形等等,一個環節出問題就有可能引起連鎖反應,導致結局慘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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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想害藺泊舟,只需要在這任何一個環節中做手腳,這場本就艱險的仗,就會變得更加艱險。

孟歡看着手裏這方小小的地圖。

他作為一個穿書的笨蛋,能控制的東西真有限。

前方的黑暗森林裏全是豺狼虎豹,可這一切仍然要藺泊舟單槍匹馬去面對,自己能給到他的可靠支持只有一點點。

孟歡心情有點兒沮喪。

可他再想想,只幫上忙,給他減少一些負擔,自己已經做的很好了吧!

——就算做的不是很好,但也是孟歡能做到的最好。

這麽想了想以後,孟歡收起地圖,躺到了床鋪,被子裏清涼柔軟。

藺泊舟議事還沒回來,他身為主将太過忙碌,也許熬到半夜三更甚至不回來也有可能,但孟歡總算能好好地睡一覺了。

-

孟歡猜的沒錯。

兩天後,中軍帳內吵得死去活來,終于在幾座城池中敲定了引誘朱裏真人前來進攻的城池,坼州。

坼州地勢險峻,多狹窄的山谷,又夾雜着河道和蒼翠的草木,很容易給馬蹄造成負擔,讓馬匹不能快速奔跑,失去騎兵壓迫性的天然優勢。

至于如何引誘朱裏真人進攻坼州,有一個豐厚的用品——

——安垂的人頭。天空隐約像是要下雪了,孟歡背着包袱,牽緊了馬匹,撐着馬硬邦邦的頭顱翻身爬上去。

“噢喲。” 孟歡喘了口氣,“這馬好高啊。”

背後,祝東也艱難上馬:“走吧,好兄弟,咱倆馳騁關外,浪跡天涯的生活又開始了。”

孟歡回眸看他,嘿嘿嘿笑,明眸皓齒,臉蛋紅潤,耳頸白皙幹淨,真不愧是個清爽幹淨俊美無雙的少年郎。

他低頭收着身上的東西。

“我呢,”祝東懶洋洋說,“本來想在王爺身旁當謀士,但現在淪為了你的跟班小弟,實在是造化弄人。不辛

苦,命苦。”

孟歡哼了聲,心說你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等這一仗打完,他回去跟夫君表奏功勞,祝東直接變身人上人。

不過孟歡也不好透露太多,淡淡道:“放心吧,跟着我,保證你以後發達。”

祝東拱手:“好嘞,哥。”

樂了沒幾句,前方聲音傳來:“聒噪。”

孤僻的一句話,把出門的熱鬧氣氛打散了。

孟歡住嘴,看向坐在前頭的李副郎。

他之前以為李副郎的壞臉色是傲嬌。

後來發現,李副郎就是單純的看不起他這種沒讀過書的人。

孟歡:tvt

痛,太痛了。

不過,知道他不喜自己,孟歡也不想在他面前晃,自己端正了馬匹的缰繩。

他們此行,正是去藺泊舟敲定的坼州查看地形,随行的還有兵部職方司的人,要打探坼州周圍地形,确定全是險峻谷勢,沒有敵軍可以高歌猛進的平原。

坼州在長城沿線,但不過是座極小的城池,城外一直有朱裏真人活動的跡象,随着此次建州起兵,一些閑散的部族試圖侵擾過城池,現在,城池凋敝,有錢的人家都搬走了,剩下一些無處可逃的貧民。

他們趕到城樓下時,天上下着暴雨,行色疲憊地叫門,守将以為是朱裏真的人混入,遲遲不肯開門。

暴雨沿着頭發往下淋,衣衫沉重地黏着皮肉,祝東怒砸城門:“趕了這麽遠的路,餓都要餓死了,快開門!我們是王爺從錦州派來的人,有公文在身!你們再不開門,誤了王爺的事,十個腦袋都擔不起!”

城門總算開了,走出一個畏畏縮縮的官員,是這座城池的守備,姓孫,有些上了年紀,眉眼衰老。

孫守備迎接一行人去府衙,并叫人上酒菜:“對不起諸位,這段時間老有朱裏真人來侵擾,頭幾天險些把城門撞破,我們不敢開門了,城裏還有老百姓這麽多條人命,怕得很。”

“怕什麽?出了事有王爺擔着,王爺在錦州牽制了朱裏真大批兵馬,你們這些地方躲在王爺的羽翼下,貪生怕死,有什麽好怕的?”兵部員外郎喝茶怒斥,邊心疼自己這身打濕的官服。

氣氛有些悶熱。

孟歡拿帕子擦拭頭臉的雨汗,坐在一旁看雨。

守備挨了一通罵,走起流程:“請諸位歇息吧, 帶諸位去城外認路。”

話說到這裏,大家只好各自回了廂房休息。

孟歡一身的衣裳都被雨淋濕透了,頭發也濕,回房後索性洗了個頭,用帕子将頭發擦得半幹,松垮地垂在耳畔,便把地圖翻出來看。

……進入坼州地界後孟歡就在認真查看,一路的山勢,和地圖沒有太大差別。

他對比着今天的記憶,畫着一副更加詳盡的輿圖,燭火沒熄滅,李副郎翻了翻身:“刺眼睛,燈熄了。”

孟歡攏着火轉過身,背對他:“我要再看會兒,李副郎自己睡吧。”

李副郎語氣不悅:“一路走來的地形和輿圖中記載并無不同,有什麽好看的。”

“……”

孟歡垂下眼皮,煩躁地扯了一下唇。

這群人都以為現在的地形和兩百年前的輿圖一模一樣,坼州定為藺泊舟此次誘軍的城池已是板上釘釘,一路十分疏懶,摸魚劃水,就等着走一趟回去給藺泊舟交差。

孟歡社恐沒好意思糾正,怎麽他們不認真還不讓自己認真了?

不想跟他說話,孟歡咬着尺子當聾子,指尖重新動作。

李副郎開始翻來覆去發出動靜,時不時沉重地嘆氣,表達自己被孟歡的燈光弄的很不愉快。

一會兒,祝東爆炸似的吭了聲:“李副郎,能不能小聲點兒,我睡一覺都被您吵醒了!”

李副郎本來生氣,結果還被指責,氣得呼吸變得急促不平。祝東撐起身,沖孟歡擡了擡下巴,發笑。

他故意的。

孟歡悄悄給他豎大拇指。

轉眼到了第二天清晨。

孟歡早早醒了到前堂,卻見雨勢依然迅猛,滿地落葉,顯然昨晚的雨很大。

守備滿臉憂慮:“諸位,要不然等雨停了再出城看路吧?”

兵部員外郎喝着茶,神色猶豫:“可這雨要是一直下下去,軍情如火,耽誤不得,本官不好給王爺複命啊。”

“但雨勢大,路上難以通行,要是遇到朱裏真突襲的游騎,那危險可就大了,興許性命之虞。”

“但是……”兵部員外郎望着天幕,“雨什麽時候停呢?”沒有人不畏懼藺泊舟,只怕誤了他的命令,他只好詢問,“小陳公子,李副郎,二位怎麽看?”

暴雨确實大。

但要是耽誤了戰事,導致悲劇重演,孟歡會恨自己。

“出城認路。”孟歡說。

李副郎也道:“出城。耽誤了王爺的軍機,是殺頭的大罪。”

員外郎只好站起身:“諸位,請。”

他跟守備出了府衙大門,腳步懶倦。孟歡和祝東走得慢些,耳畔,祝東輕聲說:“就知道這群官僚是這副德行,每天就是喝茶,看書,作畫,迎來送往,不幹正事,要不是有我們在,說不定拿着一紙空文就回來複命了。诶!我才發現原來我們成為王爺的心腹了!正是不放心他們,王爺才讓我們一起來。”孟歡朝他點頭:“都說跟着我前途無量了。”

祝東:“嘻嘻。”

府門處暴雨傾盆, 淅淅瀝瀝降落下來, 打的拴在門口的馬匹不停地甩頭,情緒暴烈,似乎并不想在雨天踏上行程。

守備面容擔憂:“諸位,要不還是等天放晴了再出門?這種暴雨驟風天氣,騎着馬,走的又是狹窄高峻的石道,若是路面濕滑,馬蹄失墜,說不定會連人帶馬摔入深谷中,就這麽摔死!”

衆人似乎不敢前行了,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孟歡的腳步也猶豫地往後縮了縮。

——但是。

孟歡仰着面,雨水滴在他白皙俊美的眉眼,冰涼涼的,順勢流入了眼縫。

這種風雨中真實的觸感,讓孟歡腦子裏有了一瞬的幻覺,好像看到了兵敗時,在血雨中孤身孑立着的藺泊舟。

……不知不覺間,自己的腳步向他靠的那麽近了。

藺泊舟擔心大宗,孟歡擔心藺泊舟的生死安危,他們的腳步匆忙得一致。

思索後,孟歡垂眸探手勒住馬繩,唇瓣抿着,公事公辦道:“你和我現在有時間操心自己的命,錦州的将士卻沒有任何心疼自己的機會。王爺說這是軍機,軍機不能耽誤,下雨天也不能。

諸位,請吧?”

幾個人互相看了看,唇瓣微啓,似乎沒想到眼前清新俊秀的少年郎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們好像無話可說了。

戴上蓑衣紛紛上馬,開口。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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