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主動
第30章 主動
電梯上行, 星星小心翼翼地朝後睨,可惜她的眼睛到底沒長在後腦勺上,眼珠子左右轉了又轉, 還是沒瞧見後頭兩人的表情。
等到了十樓, 電梯門開了, 三人一前兩後地走出電梯,星星正要領路, 聽見身後的雪年道:“你先過去吧。”
這兩人……
星星視線在兩人之間轉了轉, “好, 那我去跟孟導說一聲。”
說罷,她機靈轉身, 小跑着走了。
*
往左的金色長廊直通夜景觀臺, 巨大的落地窗外, 長橋橫貫江水,兩岸燈火交輝,倒映着江面如同群星點亮夜穹。
金斯嬌站在窗邊,身形筆直,一如既往的寡言少語。
雪年視線從她手中緊抱着的花束上掠過, 頓了頓, 開口道:“送我的?”
金斯嬌應聲把花遞過來,“是。”
花束很好看,顏色幹淨, 形狀交織, 接過來後雪年随意地問:“既然是送我的,不應該主動給我嗎?”
“主動”兩個詞被她咬得極輕, 像是刻意為之。
金斯嬌說:“我……怕您不喜歡。”
雪年一下子被堵得沒法回。
誰讓天然呆天克心眼子。
Advertisement
金斯嬌試着問:“您喜歡嗎?”
雪年這點教養還是有的,“當然, 很喜歡,花都是你親自挑的?”
金斯嬌含蓄地颔首。
上回在醫院她就發現了,病房裏那些色彩鮮豔的花束花籃都放在牆邊,只有幾束雪一樣的滿天星和白桔梗被近距離擺在床頭附近。
雪年喜歡幹淨的顏色,或許她表現得沒那麽明顯,但細微之處總會不自覺地流露些區別,而金斯嬌對她的惦記程度,遠不止這些細枝末節。
“金老師。”雪年喚了她一聲。
金斯嬌手心微微發熱,和雪年面對面,她還是沒辦法做到十足的平靜。
雪年問:“你最近很忙嗎?”
金斯嬌稍愣,如實道:“是,最近在和新公司談合約。”
藝人和經紀公司的合約保密性很高,如果沒有特殊情況的話一般不會輕易對外公開,雪年沒料到她會這麽直接地把這條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消息透露出來,心頭瞬時拂起一縷奇異的情緒,把持續幾天的、隐秘的煩躁與悶悶不樂柔柔地吹散開。
不覺間,雪年的口吻變得又溫又輕,“那你今晚怎麽會過來?”
金斯嬌眼中閃過一絲歉意,“我看見孟導的動态才知道您今天上午就殺青了,機票訂在下午,沒有合适的航班,江城機場離這兒也很遠……”
她身上穿的衣服非常随意,一看就知道是臨時匆忙趕來的,雪年沒想到自己居然值得別人這樣折騰。
“坐飛機特地過來的?”
金斯嬌矜持地點了點頭。
有那麽一瞬間,雪年想讓她擡起頭來,好讓自己能更直接地看清她的眼睛。
短暫的猶豫後,她伸手,輕輕地在金斯嬌額發上揉了揉。
金斯嬌觸電般一僵,不敢擡頭。
收了手,雪年莞爾一笑,坦然地問:“前幾天看你的微博,我以為你在江城。”
提到微博,金斯嬌腦子裏直炸煙花,“那天來江城是為了見家人……”
有關她家庭背景,雪年從孟沈那兒了解一二,沒有深問,“你今天是從海城過來的?”
“不是,北城,”金斯嬌解釋,“在北城談合約。”
“……”
這小孩怎麽什麽都往外說?
雪年暗自悶笑了下,恐怕再聊下去金斯嬌連銀行卡密碼都要爆出來了,“北城那麽遠,辛苦了……時間不早了,孟導還在等着,我們先過去?”
金斯嬌應了一聲,腳下卻沒動。
雪年意外:“還有事?”
金斯嬌定了定神,做足心理預設,鼓起勇氣道:“雪老師,前幾天您點贊我的微博,是不小心手滑嗎?”
雪年一愣。
金斯嬌忐忑道:“抱歉,要是您忘了……”
雪年回過神,“不,我沒忘。”
沒忘?
那是不是意味着,不是手滑?
雪年目光緊緊落在她身上,“你以為是我手滑?”
金斯嬌張了張口,喉嚨發幹。
否則該怎麽解釋?
難道是特地搜了她的主頁,特地翻看她的動态……
想到這兒金斯嬌全身都熱了起來,眼前一時湧現出種種滾燙的幻想。
在被這些幻想燙得失态前,她欲蓋彌彰地轉身,“好。”
雪年挑眉:“好什麽,哪兒好了?”
金斯嬌心下窘迫,被調戲了也沒意識到,還低低地回應:“不是手滑就好。”
雪年幾乎要懷疑她是不是故意裝作沒聽懂了。
不過……
她無聲一笑。
原來不是不想聯系啊。
*
金斯嬌出現在殺青宴上,衆人反應熱烈。
星星提前準備好了位置,金斯嬌的椅子緊挨着雪年,雪年右側就是孟沈。
落座後,場記挪過來找金斯嬌說話,另一邊的孟沈借着倒酒的工夫探頭,小聲揶揄道:“雪老師,頭還疼嗎?”
雪年瞟了她一眼。
孟沈嘶聲:“我說這幾天片場怎麽冷飕飕的,原來是有人心情不好。”
雪年面無表情地伸手,把她的小臉盤子端開,“天冷是因為降溫,入冬了,孟導別光顧着搞創作,多穿點衣服。”
孟沈偏要惡心她:“喲,你關心我?”
左邊的金斯嬌動了動,雪年漫不經心地端起溫水,擋住金斯嬌的視野,免得她聽見孟沈的鬼扯淡,“你皮癢?”
孟沈撇撇嘴,終于把腦袋拔回去了,但嘴上還是在嘟囔,“還說不喜歡,誰信……”
殺青宴沒有太多拘束,臨近結束要大合照,攝影師連機器都搬出來了,拍完雪年突發奇想,回眸問:“金老師,要合影嗎?”
金斯嬌可能在她沒注意到的時候喝了酒,耳朵泛紅,眼神閃閃爍爍的,“好。”
“合影?”場記耳朵尖利,立刻抱着拍立得靠過來,“金老師,那我能和您合個影嗎?”
“可以……”
“金老師,我也!”
“我也要!”
人群熱鬧。
桌邊,孟沈豪放地窩在椅子裏,酒氣熏得臉龐通紅,雪年拿着照片退出擁簇,坐到一邊,“醉了?”
孟沈托着下巴,張揚地搖頭,“這點酒而已。”
雪年也沒拆穿她,壺裏的茶水還熱着,她倒了一杯,遞到孟沈跟前,讓她醒醒酒。
喝完水,孟沈揉揉臉,用發紅的眼睛望着她,“以後還拍嗎?”
雪年有一下沒一下地啜着茶,目光落在遠處,“再說吧。”
孟沈吐出一口長氣,“我就不該問……”
雪年唇角彎了彎,“對我很失望?”
“失望不至于,就是可惜,”孟沈啞聲道,“如果觀衆知道這是你演藝生涯中的最後一部電影,恐怕要哭得水漫金山了。”
雪年順着想象了下那場面,挺驚悚的,連忙從桌上抽了兩張紙巾塞進孟沈手裏,“你控制一下自己。”
孟沈笑罵着把紙巾扔一邊。
鬧完笑完,孟沈歪頭,輕聲問:“現在還會做噩夢嗎?”
雪年神色未變:“早就不會了。”
孟沈猶豫:“前段時間的事故,沒什麽影響吧?”
“要是能算工傷,我回去可以挑出一兩條來。”
雪年是個不會輕易把苦痛展露在外的人,孟沈破不開她那風輕雲淡的堅硬表象,永遠只能做個僅限于問候的外人,那麽再多的試探都注定得不到結果。
“要是以後……”
餘光瞥見雪年的視線方向,孟沈改口:“要是以後能遇見好本子,你再考慮考慮吧。”
雪年看過來。
孟沈指指遠處,“好歹不能讓真愛粉失望吧?”
雪年怔了。
趁她思考,孟沈換話題,“你之前說要聯系陸老師,聯系上了嗎?”
雪年收回目光,“還沒,應該不用聯系了?”
“怎麽說?”
“她有自己的打算。”
孟沈直腰,“她找到新東家了?”
“不清楚。”
“你沒問?”
雪年搖頭,“私事,不好過問。”
孟沈不認同她的話,“這時候論公私你瘋了嗎,不怕她再遇上下一個野浪?”
她覺得雪年這節骨眼在意這些純純是斯文病犯了,“萬一又踩錯坑,再耽誤個五年十年的,她耗得起嗎?”
當然耗不起。
金斯嬌年紀再小也已經二十二歲了,藝人的青春就那麽幾年,不踩準路子将來後悔都沒地兒哭。
散了宴,劇組各回住處。
等人都離開,星星上車,雪年站在車前問:“你今晚在哪兒休息?”
金斯嬌神智清醒着,道:“我訂了酒店,就在附近。”
這一帶高檔酒店居多,安保做得到位,夜間不用擔心人身安全,但雪年想了想,還是反手關上車門,讓星星暫時在車上休等。
“去江邊走走?”
*
深夜,江風甚喧。
萬千燈光映在身後,雪年靠着長欄,衣袂揉散在風中,聲音溫溫淺淺,“我記得你說過,殺青之後要去上表演課,打算開始了嗎?”
金斯嬌的心情随着她飛揚的發絲而波動,上下翻飛,找不到屬于自己的節奏,“從下周開始……”
她想在雪年面前保持鎮定,但這難度太大了,簡直是在挑戰她的精神極限。
雪年的眼睛在燈火的映襯下呈現出別樣的風情,她的鼻梁高挺,深邃優雅,但眉眼間萦繞着高強度工作帶來的松懈與倦怠,讓人産生可以輕易接近的糊塗錯覺。
金斯嬌只看見雪年的唇瓣微動,卻沒聽見她說了什麽,她的注意力全在雪年眼尾那縷彎曲的發絲上。
它的弧度彎得完美,像一條奇妙的紅線,一端牽連着雪年,另一端緊緊栓系着金斯嬌鼓噪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