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浪漫故事

第34章 浪漫故事

雪年端正了身姿, 認真道歉:“抱歉。”

金斯嬌的眼神暗沉着,周身氣壓很低,說出的話卻又輕又穩:“沒關系。”

怎麽會沒關系……

想起孟沈提過的那些舊事, 雪年原就算不上開朗的心情更向下沉了幾分。

如果金斯嬌真的是為了家人才踏進娛樂圈, 那這些年網絡上有關她家庭背景的負面編排與謠言, 豈非時時刻刻都在重揭她的舊傷疤?

“金老師,”雪年不忍道, “如果難過, 不用強忍着。”

金斯嬌搖頭, “沒事。”

她的确不難過,楊早已經去世很多年, 再多悲傷也早就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消失殆盡了。

只是一提起楊早她就會不由自主地聯想到楊晚, 想到死去不久的楊則成, 畸形的環境在某一段時間內常常讓她懷疑自己才是異類。

或者說,她害怕雪年把她當作異類。

金斯嬌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麽,但唇瓣開了又閉,終究沒吐出一個字來。

雪年見狀主動道:“所以, 你是為了實現姐姐的夢想才進娛樂圈的?”

金斯嬌怔了下, 遲疑着回答:“不是。”

雪年久沒吃過鼈,這一連串否定讓她覺得自己的腦子是不是随着年紀也退化了,怎麽處處踩雷?

金斯嬌欲言又止道:“我是因為她了解到演員這個職業, 而喜歡表演, 是因為喜歡上一位電影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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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對自己百般唾棄懊惱的雪年頓了下,稍稍擡首。

金斯嬌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心虛地看着玻璃杯,仿佛以這種姿勢表白就能自然許多, “那個人,是您。”

雪年靜了足足有八個呼吸。

金斯嬌等得手心出汗也沒等到她的反應,心下不安,生怕自己冒犯了雪年。

一擡眼,發現雪年正看着自己,視線複雜而炙熱,她惴惴地掩飾:“我是您的影迷,很喜歡您的電影。”

雪年問:“只是影迷?”

金斯嬌用力地點頭,篤聲強調:“對!”

只見雪年身一停,然後順手端起杯子,喝了口,随後沒感情地動了下嘴皮子:“噢。”

……噢?

金斯嬌摸不準她在想什麽了。

雪年摩挲着杯壁,緩緩地問:“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成了我的影迷?”

金斯嬌松了口氣,回憶道:“五六年前,那年您有一部電影在電影院重映,叫《雪原》,您在電影裏扮演的是位重病患者……”

《雪原》那部片子雪年依稀還有些印象,那是她職業生涯早期的作品,一部非常标準的非線性詩電影,雖然電影節上斬獲了不少獎項,但在大衆範圍內留下的口碑并不好,許多觀衆看完電影後留下的評價是“無聊”、“虛無”,“太過抽象”“無病呻吟”等。

當時的電影市場已經初步向開始商業化轉型,如果不是同年年末還有另一部主演的合家歡電影上映後爆火,她好不容易積攢的名聲說不定就要毀了大半。

回憶起十多年前的作品,雪年頗有觸動,時間在演員身上留下的痕跡有時候并不明顯,大多只能體現在作品裏,而她不是個經常回顧過去的人。

而現在,無意中發現別人視野裏的自己,那感覺就像撞見了上帝沒來得及藏匿的鏡頭,和鏡頭記錄下她褪下表演外衣後的一生。

無數把她稱作上帝的寵兒,但雪年自己從沒這麽認為過,贊美、掌聲、愛慕……她所獲得的一切美好事物都有來源。

她不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但比起上帝,她的确更愛那些愛她的人。

“為什麽?”整理完所有悸動,雪年感慨般地問,“那部片子口碑并不好,你為什麽會喜歡?”

“我……”

金斯嬌在心裏說:我不知道。

那只是一次偶然的單方碰面。

漆黑寂靜的電影院,尚未萌芽的十七歲,寡言的少女,美麗不可方物的熒幕女星……

只會出現在浪漫故事裏的情節,雪一樣落到金斯嬌的肩頭,她以為那會是場蔓延她整個人生的寒冬,卻意外在二十二歲迎來冰雪消融。

金斯嬌至今仍會恍惚,她和雪年的相遇簡直像場幻夢,天底下居然有她這樣幸運的人,老天爺真給她面子。

“我覺得您在電影裏演得很好,也很美,”她真假難辨地解釋,“那是個讓人看一眼就終身難忘的角色。”

溢美之詞雪年聽得多了,能說出“終身難忘”這樣的話,金斯嬌果真是她真愛粉。

“那習筝呢?”

金斯嬌呼吸一促,“什麽?”

雪年淡定地問:“雪原和習筝,你更喜歡誰?”

金斯嬌讷讷:“啊?”

這是什麽意思?

為什麽要把習筝和雪原拿來比較?

“你的壁紙還是習筝嗎?”雪年忽然問。

“……是。”

雪年往她手邊看。

金斯嬌把手機拿起來,亮屏後遞過去,臉上發熱,“我貼了防窺膜……”

雪年清了清嗓,到底沒查崗似的把手機接來,否則會顯得太小心眼兒,也太丢人。

是習筝就好。

“怎麽想起來貼膜了?”

金斯嬌說:“上課偶爾會遇到圈裏的藝人,被看見的話會給您添麻煩。”

雪年:“上表演課?”

“是,公司安排的課程。”

雪年:“效果怎麽樣,有收獲嗎?”

金斯嬌點頭,但旋即又道:“我悟性一般,課程吸收的要比同期差些。”

雪年失笑,“是因為你的進步空間太小。”

這是在誇她,金斯嬌聽懂了,雖然臉上沒露出多少變化,但心裏高興得已經在炸煙花。

片刻,雪年思索着問:“你聽說過陸懷玉老師嗎?”

當代演員應該沒有幾個不認識陸懷玉的,金斯嬌進圈好歹有五個年頭,自然聽說過她的大名。

得了肯定,雪年又問:“你覺得她的表演風格怎麽樣?”

金斯嬌稍加思索,道:“很好。”

她看過陸懷玉的話劇短片,水準超高,不是一般人能評價的,但這種大師級別的作品不太适合用來學習——換個更簡單的說法:學習需要循序漸進,一口就想吃成胖子,容易噎死自己。

雪年顯然也考慮過這層,“陸老師走的是方法派路子,新人不能輕易模仿,但陸老師的學生裏,有幾位或許能對你有幫助。譬如,孟導。”

金斯嬌愣愣的,像是沒明白她的意思。

雪年輕笑:“但孟導脾氣太急了,她會欺負小孩,你能忍嗎?”

金斯嬌眼巴巴地望着她。

雪年無奈:“我也不行,我做不來老師的活。”

她或許是個好學生,但絕對不是好老師,懶人是當不了好老師的。

金斯嬌小聲反駁:“但我最喜歡您的表演。”

“喜歡”兩個字把雪年撞得一麻,但金斯嬌說了自己只是影迷,雪年不好多想,聽了個心神蕩漾就扔到一邊去了,平靜地說:“嗯,我也很喜歡。”

金斯嬌:“……”

她一時分辨不出來,雪年到底是在自誇,還是在拿話堵她。

“不過你想學也不是不行。”雪年話鋒一轉。

金斯嬌雙眼重燃希望之火。

雪年殘忍地打破了她的幻想:“只好讓陸老師委屈下自己了。”

翌日。

北城某高檔餐廳的獨間。

聽見震撼發言,孟沈手一抖,筷子差點戳鼻子裏去,“讓陸老師教金斯嬌?你瘋啦!”

雪年坐在對面的木椅裏悠閑地吹着茶葉,“這麽大驚小怪幹嗎?”

孟沈抽了兩張紙巾,一邊擦臉一邊道:“你以為陸老師是想請就能請的?我見她老人家都得預約,你還想把金斯嬌打發給她?也不看看自己夠不夠格兒?”

雪年冷漠地給了她一個眼神。

孟沈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但死鴨子嘴硬,“圈裏咖位大演技好的多了去了,金斯嬌她憑什麽呀?你偏心也不帶這麽明目張膽的!再說了,她都進納星了還有什麽不知足的,真不怕步子太大扯着啊?”

雪年皺眉:“和她沒關系,是我想安排她到陸老師那兒去。”

孟沈攻擊性十足:“你少替她說話,你要是為了自己陸老師可能還願意搭理幾句。要是為金斯嬌,我告訴你,沒可能!幹什麽不好,想往陸老師那兒走後門,膽子真大……”

雪年被刺得臉色不太好,喝了口茶,沒說話。

孟沈見狀稍稍收斂,咳了兩聲,挺不自在地說:“你要是真想幫金斯嬌,不如自己去教她……你也想想,她一個人新人,身上還有沒甩幹淨的黑料,要真成了陸老師的學生,外頭會怎麽傳?你不能光惦記金斯嬌不管別人死活吧?”

“這沾誰都不幹淨的體質,讓她上上公開的明星課算了吧?”孟沈咕嘟嘟灌茶,“反正也夠用了。”

有事鐘無豔,無事夏迎春,好像那個天天在片場發飙的不是她似的。

雪年淡定地把一杯茶喝完,放下杯子,心平氣和地說:“我已經聯系過陸老師了。”

孟沈一震,“什麽時候?”

“昨晚,”雪年擡腕看了眼時間,“納星找工作室談合作,我要了小陸總的聯系方式,約在今天下午兩點,陸老師也會來。”

孟沈一激靈,蹦起來一看時間,已經一點半了,還剩半小時,她頓時食不下咽,巴不得趕緊收拾東西跑路。

“逆臣!竟敢先斬後奏!”

雪年皮笑肉不笑,“第一,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你當不成皇帝。”

“第二,我這不叫走後門。古代還講選賢舉能,有沒有資格,陸老師說了才算。”

“第三,你說的沒錯,我确實偏心,所以你說話最好小心些,我也不是每天都有好涵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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