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做賊心虛

第38章 做賊心虛

關上卧室房門, 雪年背靠着門,接通電話,“金老師?”

手機話筒裏傳來幾不可察的呼吸聲, 但久久無人應答。

雪年想了想, 放輕語氣:“嬌嬌?”

那邊一靜, 過了兩秒,金斯嬌微涼的嗓音終于響起來:“雪老師。”

雪年在心裏無聲笑了下, 踱步走到落地窗邊, 看着玻璃外被皚皚白雪覆蓋的晨景, 輕柔地問:“吃早餐了嗎?”

金斯嬌:“……沒有。”

她的語調很平靜,雪年卻莫名從中聽出幾絲委屈的味道, 再一細想這委屈的來源, 心情頓時就變得有些不可控制了。

雪年随口便道:“我也沒吃, 蘇榭的手藝不合胃口。”

客廳裏,正在等待維修師傅上門的蘇榭身子一顫,猛地打了個噴嚏,“哈啾!”

嘶,暖氣果然得快點修, 都要凍感冒了。

金斯嬌:“蘇、蘇榭?”

電話那端一通結巴。

雪年裝作渾然不覺, 故作疑惑地問:“怎麽了?”

“沒什麽,“那邊吞吞吐吐,“您最近……有行程?”

“沒, 在休假呢, 昨晚屋裏暖氣壞了,蘇榭一早過來看看, 怕有安全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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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端徹底啞了。

雪年一個人在心裏笑了不知道多少個來回。

好半天,金斯嬌讷讷道:“暖氣修好了嗎?”

“還沒, ”雪年唉聲嘆氣,“屋裏跟冰窖似的,睡着都被冷醒。”

金斯嬌脫口便道:“那您要來我這兒嗎?”

雪年一頓。

什麽意思?

那端後知後覺,窘迫地解釋:“我的意思是,您怕冷,容易感冒……”

好扯淡的理由,說着說着,金斯嬌的聲音就低下去,最後半句仿佛是游着鼻子裏的最後一縷氣吐出來的,細若蚊蠅,“當然,可能會有些麻煩。”

麻煩倒是其次,重要的是,過去幹嘛?

睡覺麽?

雪年忍俊不禁,“維修師傅還有幾分鐘就到……”

她還有話想說,但金斯嬌一聽連忙就道:“您忙吧。”

說完,又有要挂電話的架勢。

雪年無奈地加快語速,把她又拽了回來,“所以你剛才是在生我的氣嗎?”

“沒有。”金斯嬌小聲說,“沒騙您。”

“那為什麽急着挂我電話,”她埋怨,“連聲再見的招呼都不打?”

“我……經紀人剛才有急事找我。”

這孩子真的很不會撒謊。

雪年不知道金斯嬌對旁人是不是也這樣,瞧上去分明挺冷靜的一個人,怎麽每次扯小幌子語氣都會變得這麽做賊心虛呢?

這麽輕易就能看穿,很難忍着不去欺負她——

嗯,雪年,你可真是個壞女人。

壞女人自我唾棄了一番,忍下逗弄人的欲望,和金斯嬌說起正事。

……

半小時後,出卧室,維修師傅已經走了。

室內漸漸回溫。

檢查完水電表,蘇榭沖到玄關急匆匆地朝雪年揮手,“走了啊!”

“我送你到樓下?”

“不用,”蘇榭動作麻利,“有空你發個微博吧,多長時間沒露面了。”

微博號在雪年自己手上,殺青結束後她一直居家休息,沒怎麽登錄過。

一上線,軟件裏擠滿紅點,劃了兩下,首頁大數據推送了一條納星娛樂的動态,是旗下藝人名譽維權案件的進度公示。

雪年點進去,看了會兒。

退出來。

她編輯了一條微博。

——

“嗡”,手機震動。

書桌邊,金斯嬌停下手頭的事,擡了擡手機。

屏幕亮起,通知欄上顯示的是一條推送。

特別關注雪年更新微博動态了。

金斯嬌點進去,愣了一秒,一下子站起來。

雪年發了兩張殺青照,一張全體,一張雙人!

點開雙人照時金斯嬌手有些抖。

灰色調的照片,氛圍神秘而安靜。不算明亮的鏡頭下,雪年穿着幹淨的白色襯衫,卷長發松散在耳後,松散地倚着桌,氣質禁欲而迷人。一身黑色外套的金斯嬌微傾地站靠在她身側,臉上維持着一貫清冷的表情,眼睫微微下垂。兩人一前一後,似乎不小心碰到了肩,又似乎只是角度帶來的暧昧錯覺。

金斯嬌看着圖片想,那天應該笑一笑的。

原來那天雪年笑得這麽好看,自己光顧着緊張,都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這是一張再普通不過的拍立得照片,背景裏人群擁簇,環境嘈雜,兩人挨得也并不緊貼,彼此間留有禮貌的距離。

但這兩張臉出現在同一畫面裏,帶來的沖擊如同小行星碰撞般劇烈。

評論區瘋了一樣炸出一排又一排問號:

“我靠?”

“這誰?金斯嬌?!”

“媽媽!!”

一目十行看過去,所有人都是一個反應:起猛了!

沒等金斯嬌從滾燙的氛圍裏抽身,雪年發來微信,囑咐她不用回複,如果公司和經紀人有意見,直接聯系她的工作室。

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崔恬怎麽可能會有意見。

“你和雪年私下經常聯系?”

幾個深呼吸,金斯嬌漸漸平靜下來,她把手機放在一邊,緊盯着電腦屏幕,專注于簡歷整理,好似心不在焉地回答:“偶爾。”

也就是一個小時前剛打過電話而已。

電話裏,雪年還叫她“嬌嬌”……

臉頰又有升溫的趨勢,金斯嬌喝了口涼開水,把溫度壓下去幾分,“恬姐,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麽事?你說。”

金斯嬌手握着鼠标,指腹無意識地在滾輪上來回滾動,“炒作不要牽連到雪老師。”

她很擔心,以雪年的知名度,這條微博大概率會登上熱搜,屆時粉絲、路人、媒體……各方或吃瓜、或摻和,統統都是流量與熱度。

平臺熱度一高,公司就要出手幹預,季禾木的事還歷歷在目,金斯嬌不想把雪年也拉下來,和當初的自己一樣,淪為樂子人的飯後談資。

崔恬隔着手機發笑,“照片是雪年拍的,微博也是雪年發的,想炒作的應該是雪年吧?”

金斯嬌怔了一秒。

是啊,雪年為什麽要發和她的合照?

明明有大合照,為什麽偏偏要單獨加上這一張?

她的心髒砰砰狂跳起來。

這回喝再多涼水也壓不住了。

這份難以言喻的躁動一直持續到當晚,晚上六點,話劇院發來郵件,并且附了一份在排的話劇劇本,讓她明天早上到話劇院進行試鏡。

工作使人冷靜,金斯嬌立刻就切換到了沒有感情的打工人角色。

次日清晨,冰雪漸消,金斯嬌提前半小時抵達話劇院。

“金老師,到了。”

“好,辛苦。”

正準備下車,駕駛座的莊助理忽然“咦”了一聲,“是陸總的車。”

金斯嬌擡頭,從車窗內看過去。

隔着長街,對面駛來一輛低調的黑色轎車,行至路口處安全減速,漸漸停穩。

車的後方右側車門率先打開,下車的是個身材曼妙的女人,穿着黑色大衣,身影有些熟悉。

莊助理道:“那是我們公司的陸總,姓陸,單名一個嘉字,聽恬姐說,那天參觀試鏡她也在。”

納星娛樂的陸總,也就是陸懷玉的小女兒,商界一般叫她“小陸總”,她的姐姐陸庭是現任納星集團的掌權人。

金斯嬌回想當天試鏡,當時會議室門外的确站着一位精英打扮的女人,身段和這位剛下車陸總很相像。

路邊有積雪融化留下的水漬,陸嘉從車後繞到左邊,拉開車門,對車內,彎腰說了些什麽。

沒多久,又下來一人。

“是陸懷玉老師,”莊助理看向後視鏡,“陸老師是話劇院院長,除了學校任教以外就是在這兒排戲。”

金斯嬌點點頭,“知道,”她拉開車門,“你回公司吧。”

“好,要結束了您call我,我來接您。”

大雪連下了多日,天寒地凍,空氣冷得令人直打寒顫。

陸嘉從後座椅上把圍巾拿過來,問:“您今天打算什麽時候回去?我讓司機順道來接您?”

陸懷玉說:“今天那孩子要過來,可能要晚些。”

陸嘉笑笑:“要不說您刀子嘴豆腐心,還沒教呢,就當自己孩子了?”

正說着,餘光瞥到街對面過來一人,陸嘉扭頭,立即便笑了:“喏,您瞧,這得是什麽樣的緣分。”

陸懷玉順着她的視線看去,便見不遠處金斯嬌踩着斑馬線,漸漸走近。

不一會兒,走到跟前,金斯嬌低聲問候:“陸老師好。”

陸懷玉只看了她一眼,眉頭就明顯地皺起來。

零下的溫度裏,金斯嬌上身只穿了外套和高領內搭,絲毫沒有保暖意識,一開口面前帶着霧氣,下身的長褲和白鞋瞧着也冷得緊。

陸懷玉開口:“怎麽穿得這麽少?”

說着,她把手裏的圍巾遞過去,“戴上,小心着涼。”

“……”

金斯嬌似是沒反應過來。

邊上看熱鬧的陸嘉暗中憋笑。

她這桃李滿天下的母親啊,拿學生當自己親兒女的習慣一輩子都沒變過。

金斯嬌遲疑:“……陸總好。”

“你好,”陸嘉伸手,“我是陸嘉。”

打完招呼,她示意:“圍巾拿着吧,天這麽冷,小心凍着了。”

金斯嬌接過圍巾,但還是沒戴上,只拿在手裏,說:“謝謝陸老師。”

陸懷玉也沒說什麽,轉頭對陸嘉道:“你去公司吧,路上讓司機開慢些,注意安全。”

“不用我送您進去?”

“不用,”陸懷玉看向身側,“我和她一起。”

陸嘉莞爾:“行。”

稍頃。

車影漸行漸遠,陸懷玉回身,叫上金斯嬌:“走吧。”

話劇院是上世紀的舊建築,坐落在兩條修繕過的老街交叉處,出正門朝右走個二十來米就是人行橫道。

老街的路兩側生長着挺直的古白皮松,環境整潔清靜,偶爾有車快速駛過,風聲便會顯得尤為清晰。

穿過斑馬線後,陸懷玉走在內側,細聲細語地問:“怎麽這麽早就到了?”

金斯嬌跟在她身旁,手中拿着圍巾,回答:“工作習慣。”

金斯嬌對自己的自我認知很清晰,她的嘴上功夫實在不厲害,常常一句話就能讓人全然喪失聊下去的興趣,雪年是這天底下為數不多能包容她倔犟脾氣的人,而其他人就算當面不說,背地恐怕還是會對她百般厭而遠之。

但意外的是,陸懷玉聽了只是回眸輕飄飄地看她一眼,語氣還算得上溫和:“平時在片場拍戲也會提前?”

金斯嬌:“如果跟劇組車就按時按點。”

陸懷玉點點頭:“做演員多久了?”

“一年多。”

“都演了些什麽?”

“網劇,電影,”金斯嬌頓了半秒,解釋道,“網劇裏是配角。”

陸懷玉對她補充的後半句并沒有太在意。

有一句沒一句說話的工夫,兩人走到正門保安室,裏頭看門的大爺正在擦保溫杯。

看見來人,大爺伸胳膊拉開窗戶,招呼道:“陸老師,來這麽早啊?”

陸懷玉朝他颔首,道:“這位是小金,以後會常來。”

大爺偏頭望向後頭的金斯嬌,擡擡手:“姑娘好。”

金斯嬌短暫地和他打了個招呼。

穿過正門,幾棟上世紀老樓從密密的高松柏樹後漸漸顯露出輪廓,越往裏,視野越漸開闊。

話劇院的演出大劇場位于一衆環伫的樓建築之間,劇場正下方是幾十層的大階梯,再往下,石臺上擺放着幾頁落地海報,是每周末的演出節目的宣傳公告。

陸懷玉:“以後工作日排戲上課都在這兒。”

金斯嬌剛要問她試鏡的時事,從大階梯上噠噠跑下來一人:“陸老師!”

是個很年輕的女生,漂亮的鵝蛋臉,紮着馬尾,穿着簡單,身上還保留着肉眼可分辨的學生氣,說話的語調往上走,中氣十足:“您今天怎麽來這麽早,我還說要去接金……你就是金斯嬌吧?”

女生從最後一層臺階上蹦下來,大眼睛炯炯有神,“你好,我叫葉盈,你叫我盈盈就好。”

這撲面的自來熟讓金斯嬌沉默了好半天,“您好,我是金斯嬌。”

她的手剛伸出去,葉盈就迫不及待握住。

當着陸懷玉的面,葉盈狡黠地眨眨眼,故意小聲說:“其實我看過你演的劇,演得特別好,但是陸老師不讓我們追星,所以我就不敢表現得太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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