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天生愛人

第72章 天生愛人

東八區的十點已入深夜, 而另一邊正值午後。

金斯嬌掰數着日子,還有一周左右。

雪年在電話裏懶洋洋的,“孟沈說你們那兒又下雪了?”

“嗯。”

年後的第一場雪, 地上積了一寸厚的白, 這在南方并不多見。

“拍攝呢, 累不累?”

過完年趕工,這一周裏劇組上下忙成了陀螺, 基本天天熬到淩晨才下戲, 連金斯嬌都有點扛不住了, 今晚是連續熬了幾個大夜後第一次提前收工,難得的放松時間。

“還好, 不太累。”

金斯嬌掀開被子下床, 晚上回來她補了三個小時的覺, 人很困,但惦記着雪年,一到十點她就在鬧鐘提醒下睜開了眼。

打着電話換完衣服下樓,崔恬剛把夜宵熱好,見金斯嬌在跟電話那頭講話, 崔恬比了個手勢, 示意自己先回房間,有事再叫她。

金斯嬌點頭,等崔恬轉身, 她想起來還有事, 把人叫住:“恬姐,昨天你說的新劇本還沒發我。”

崔恬恍然大悟:“我這記性, 這幾天忙昏頭都給忘了,你先吃飯吧, 等明天打印了我再拿給你。”

“好。”

晚餐沒吃,夜宵比平時多了份南瓜粥和小燒麥,金斯嬌拉開椅子坐下,雪年饒有興趣地問:“接到新劇了?”

金斯嬌腼腆地說是。

“什麽類型的角色?”

“高中生。”

雪年略思索:“特殊題材?”

金斯嬌:“嗯,犯罪懸疑類的。”

講述了一對母女追兇複仇的故事,納星自己的制作團隊,目前還處在籌備階段,金斯嬌是第一個定下的演員。

按崔恬的說法,她這回也算是“帶資進組”了。

如果籌備工作順利的話,進組的時間大概在五六月份,屆時金斯嬌《定天道》殺青後還能休息一個月左右。

不過期間有真人秀節目,還有各種商務代言要跑,想完全靜下來休養恐怕夠嗆。

雪年聽完她的工作安排,啞了兩秒,道:“金老師,你這樣會不會太敬業了點兒?”

金斯嬌茫然:“啊?”

“不給自己留個喘氣的時間?”

金斯嬌思考:“中間的空白期就夠了。”

她習慣了被工作填滿的日子,當初在野浪被雪藏她也會主動找事兒做,比如表演課,各種樂器,學編曲……細一想,從《南巷》播出,迄今她好像真沒歇下來過。

雪年嘆息:“那我呢,不留點時間給我?”

金斯嬌居然從她話裏聽出一絲可憐的味道。

“當、當然。”

雪年耐心地問:“那你打算怎麽留給我?”

泡在劇組除了探班基本沒有見面的機會,跑商務要到處飛也很難碰上,除非後續還有合作,否則能搭話的時機就只剩下每晚十點,總不能讓雪年跟着她後面追……

金斯嬌一陣沮喪,兩個月沒和雪年見面已經讓她受不了了,要是時間再長點兒,她多少得瘋。

雪年隔着千萬裏也能感受到她的為難,莞爾道:“就沒想過讓我陪你?”

金斯嬌不作聲。

确實沒想過。

她不想打攪雪年的工作和生活節奏,更不想讓對方放下身段來遷就自己,雪年為她做得已經夠多了。

金斯嬌忍不住多想,雪年接下《六個人的森林》,會不會也是為了自己?

“雪老師……”她掙紮着開口。

雪年:“嗯,怎麽?”

金斯嬌吞吞吐吐:“您今年有什麽工作安排嗎?”

真人秀的事雪年還沒和她提過,是崔恬從蘇榭那兒聽來的消息,金斯嬌怕自己自作多情誤會,老毛病又犯了,默默瞎猜了兩天愣沒得出個靠譜的結論。

“工作安排?”雪年笑道,“這你得去問蘇榭。”

金斯嬌暗戳戳地說:“蘇姐這段時間好像挺忙的。”

“她忙就過來騷擾我?”雪年笑着說她沒良心,“前幾天的壓歲錢白給你了。”

金斯嬌只能紅臉咳了聲,喝水來掩蓋自己的尴尬。

工作上的事雪年全當甩手掌櫃,一應交給工作室處理,鮮少和外人聊起——但金斯嬌不屬于外人。

“你是不是想問真人秀?”

金斯嬌抿唇:“嗯!”

雪年複出後動向一直十分神秘,行程不公開,引來外界諸多猜測,有的說她不拍電影了要轉戰幕後演而優則導,也有的說她打算退出演藝圈去做商業投資。

一部無片酬的同性題材電影震撼了業內小半年,要是知道她還要出席真人秀綜藝,難以想象各大媒體平臺會熱鬧成什麽模樣。

金斯嬌屏息道:“您是不是為了我才接下這檔節目的?”

雪年:“如果我說是,你會不會感動得掉金豆子?”

金斯嬌小聲說:“會。”

雪年就笑:“那我還是說不是算了,免得你明天腫着眼睛上戲被導演罵。”

金斯嬌眼一熱,立刻就有起霧的架勢。

雪年待她的好時常讓金斯嬌覺得溫暖而沉重,她擔心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能不能對得起對方。

為什麽……

金斯嬌握緊杯壁,用極不穩定的語氣問:“雪老師,您為什麽……為什麽會喜歡我?”

這是橫亘在她心裏許久的困惑,從來沒有人這麽包容愛護過她,金斯嬌也沒有一刻認為過自己值得被什麽人喜歡。

她不是個得當的傾訴者,更不是個合格的傾聽者,粉絲或許會為某些外在東西而對她産生短暫的誤會,但接近了就會發現她骨子裏的冷淡與孤僻。

她這樣的人,只适合在工作上遇見,給不了任何的情感回饋,做不成朋友、親人、愛人……

電話裏,雪年反問:“那你呢,為什麽會喜歡我?”

金斯嬌立刻就能說出她的一萬種好。

太多誇獎的話,雪年聽了十多年,外在的、內裏的,直白的、隐晦的……金斯嬌再聰明也吐不出多新鮮的詞,更何況她的喜歡根本追溯不到源頭。

十多歲,她因為一幕電影而認識雪年,腦子裏記下後不斷地給對方添加濾鏡、綴以神光,愛上了這個僅存在她記憶裏的完美的形象。

如果相遇後雪年沒那麽好,金斯嬌或許還不會陷入得這麽死心塌地,但偏偏雪年和她經年幻想的絲毫不差。

一模一樣的外在、一模一樣的內核,與她對所有美好事物的定義完美契合,金斯嬌才意識到,自己早在還不認識對方的時候,就已經深愛了她許多年。

當年的影流媒體将雪年稱作“天生愛人”——愛與被愛或将成為她一生的烙印與軌跡。

這不是句被誇大的溢美之詞。

反而恰如其分。

金斯嬌想起初見那宿命般的一面,心髒仍會感到微微酥麻,那是震顫後的餘韻,過去二十年裏她生命中最幸運、也最為濃墨重彩的一筆。

“喜歡上您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她拙笨地陳情。

雪年聽了她的表白反應不大,只是溫和一笑,淺淺道:“原來我這麽受人喜歡。”

是啊,金斯嬌在心中呢喃。

所以她才會永遠不變地喜歡她。

雪年開口:“既然你認為我這麽好,那你覺得我會喜歡什麽樣的人?”

金斯嬌怔了怔,忽而有些蒙了。

雪年會喜歡什麽樣的人,這問題她思考過,卻從沒得到過答案。

或許是優秀成熟,風趣包容,時刻有耐心、有責任心,能與她有共同話題……

雪年猶然一笑:“照你這麽說,我何必喜歡別人,喜歡自己不就行了?”

金斯嬌張了張口,居然無法反駁。

她總不能說雪年就喜歡自己這種冷臉寡言挂的。

雪年語氣漸漸柔和下來:“嬌嬌,不要妄自菲薄,你還年輕,也不要急着去給事事都尋找答案……”

感情本來就是游離在理性之外的混沌,她道。

“責任之內,你只需要在乎自己的感受,無論是喜歡還是不喜歡,都憑自己的心意。”

這種話聽起來有失偏頗,放到別人身上或許不太适用,甚至可能助長歪風,但之于金斯嬌再适合不過,因為即便她身上有缺點也不會自私自利——她根本不愛自己。

雪年:“如果這麽說還是不能給你安全感的話,你可以把我想象成一個不那麽好的人。”

“把我想象成一個表裏不一的壞人,虛僞又自私,傲慢又貪婪,”她緩緩道,“所以無論是誰,我只喜歡那個最喜歡我的人。”

金斯嬌沉浸在這扭曲的告白裏,久久都沒能回過神來。

雪年語氣卻轉眼已經松快了,“所以你要一直很喜歡我,知道嗎?”

金斯嬌心髒砰砰地跳動,一下重過一下,撞得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只想溺死在雪年的溫柔裏。

這是句沒有點明的承諾,如果她一直喜歡雪年,雪年也會一直喜歡她。

她不需要做任何努力,只是用一段漫長無聊的暗戀,就把雪年永遠地拴在了身邊。

金斯嬌忍不住趴到桌上,用手掌捂住心口,閉上眼感受着衣料下激烈的跳動。

雪年在她耳邊輕笑着問:“陳導明天是不是要訓人了?”

金斯嬌難耐地回答她:“我沒有哭。”

“真棒,下次見面獎勵你兩顆糖果。”

哄孩子似的語氣。

金斯嬌把頭埋進手臂間,低啞地“嗯”了聲說好。

國內的時間已經不早了,但雪年知道這時候不能挂電話,金斯嬌太敏感,也太沒有安全感,乍被這麽激烈的情緒沖擊,如果一個人待着她可能得難受上半宿。

“崔恬還在嗎?”

“不在。”如果在,這些話她肯定問不出口。

雪年又問:“助理呢?”

莊助理跟在段流身邊。金斯嬌在心裏想。

可她發現自己這時候壓根不想理會與雪年無關的任何事,要回的話只是從她腦子裏風一樣掠了遍,根本沒有說出口。

雪年聽不見她的聲音,不放心:“嬌嬌,在想什麽?”

金斯嬌咬唇,用力地把眼睛閉得更緊,直到眼尾捕捉不到一絲光,好像絕對的黑暗就能讓她吵鬧不停的心髒冷靜下來。

想你,想見你,想你在身邊……

她不小心在心跳的撺掇下洩露了內心的真實想法:“想抱你、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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