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抱着睡覺
第94章 抱着睡覺
金斯嬌喜歡一個人的方式實在太過卑微, 連她自己都分不清,她在雪年身上傾注的到底是純粹的感情,還是摻了欲望的執念。
萬幸的是雪年不在乎, 她和金斯嬌的性格完全是兩個極端, 金斯嬌有一萬分的敏感與擰巴, 她就有一萬分的松弛與坦率。
這一點在感情上也是同理,金斯嬌這個冰冷固執的人有習慣藏在心裏、內斂無言的愛, 而雪年比她坦蕩、熱切得多。
她們之間本該有一堵高牆, 将兩個完全相反的人牢牢隔開, 但在這個糟糕世界裏總是會有些東西被人們所向往,于是這堵牆終究挨不過經年歲月的洗禮, 一點點脫落、坍塌、頹圮, 就如同金斯嬌一層層剝開自己那樣, 最終向愛低頭。
屈服于情感不是件值得拿出來炫耀的事,但夜色撩人的這時候,靠躺在床,外頭有看不見的動人夜景,身邊有雪年附在耳畔輕聲說話, 金斯嬌似乎有些明白了, 為什麽總有人喜歡在戀愛時滿世界地招搖。
她和那些人一樣,幼稚得要命,也開心得要命。
“知道戀人之間會做些什麽嗎?”雪年問。
大燈關了, 床頭燈的光芒溫暖卻算不上明亮, 金斯嬌在眀晦籠罩下燒着臉,從喉嚨裏逸出含糊的一聲。
大概是回答, 但沒具體的字眼兒,聽着不像。
雪年離她很近, 嗓音淺淺的,說:“抱着睡覺。”
好強的目的性,金斯嬌覺得她在诓自己,“那昨晚我喝醉了……”
“是啊,抱着睡的,”雪年語氣特正經,“你全忘了?”
金斯嬌睜眼望着她,想确認她話裏有幾分真實。
雪年的神情自然而淡定,半點不像撒謊的樣子。
金斯嬌便往她身前挪挪,胳膊碰着胳膊之後猶豫地停了下,發現動作貌似有些伸展不開,除非讓雪年枕着她的胳膊。
雪年配合地擡頭,“來吧。”
金斯嬌臉又一紅,從枕間的縫隙裏把手伸過去。
雪年靠上去,輕輕一笑:“一會兒手該麻了。”
小臂被壓着,沉沉的,指縫似乎還撈着了雪年散亂的頭發,金斯嬌的感官全部集中在胳膊上,過了好一會兒才回她的話:“這樣,算抱嗎?”
只是枕着胳膊吧?
“說的也是。”雪年道。
話落,金斯嬌感到腰上一緊,雪年一把把她攬進懷裏。
“這樣才對。”
懷與懷緊貼,金斯嬌聽見咚咚咚的心跳,這回她知道是自己的,只有她才會因為一個擁抱就緊張得方寸大亂。
落在懷裏,她看不見雪年的表情,只聽見雪年問:“剛才在外面,和薛老師都聊了些什麽?”
聲音有些懶怠,困了。
“喬老師打算和鳴英解約,薛老師給她出主意。”
雪年笑了下:“這麽重要的事她們都告訴你?”
“我沒參與,”金斯嬌說,“就是坐那兒吹吹風……”
“喔,”雪年拉長尾音,“就這麽不想和我一起睡?”
金斯嬌一窘,笨嘴笨舌:“我,有點緊張,不太敢……”
雪年一陣輕笑,把她摟緊了,手輕輕在金斯嬌背上安撫地怕拍,緩聲道:“我知道。”
金斯嬌這才稍稍放下心。
“燈要不要關?”雪年問的是床頭燈。
金斯嬌:“都可以。”
雪年想了想,回身關了床頭燈,“看你睡覺好像沒有留燈的習慣。”
卧室裏一片漆黑,只聽見窸窸的衣料摩擦聲,金斯嬌等了小會兒,胳膊上一重,附身過去想重新抱住雪年,結果手剛搭過去發覺觸感不對。
“您、您把衣服脫了?”她結巴着問。
“睡覺當然要把睡袍脫了。”雪年奇怪道。
也就是說,她現在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吊帶裙。
金斯嬌的手頓時不知該往哪兒放了。
雪年的手臂攀到她腰後,不輕不重地拉了下,黑暗中金斯嬌什麽都看不見,感官被最大程度地放大,聽覺嗅覺幾乎錯亂。
一會兒想,雪年現在應該離她有段距離吧,畢竟動靜不在耳邊。一會兒又想,雪年是不是就在她面前,否則淡香怎麽會如此清晰……
“嬌嬌。”
金斯嬌顫了下,這下知道了,雪年就在她耳畔,“……嗯。”
“你是不是很緊張?”雪年問。
金斯嬌把手收進被子裏,欲蓋彌彰道:“還好。”
話音剛落,一具溫軟含香的身體貼進她懷裏,金斯嬌一下子繃直了,霎時間浮想聯翩。
雪年氣若游絲,“可是你的呼吸很亂。”她的手往下滑,“腰也很緊。”
金斯嬌想鬼扯說那是因為衣料太厚,她穿的是一套板正的睡衣,手感肯定比不上吊帶……
瘋了,她腦子的都是些什麽。
她試圖挽救自己的面子裏子,語氣可憐得要命:“是肌肉。”
“……”
雪年一靜,徹底被她逗笑了。
笑得身震,床也震。
笑完,雪年重重地嘆氣,沒力氣了,“和你調個情可真難啊。”
金斯嬌臊得想鑽被窩裏給自己悶暈過去。
“好了,不逗你了,睡覺吧。”
雪年拍拍她。
這回沒再動手動腳,是真的安分了。
金斯嬌輕輕應聲,阖上眼睛,感受着雪年的體溫和心跳,心情搖曳。
白天發生的種種都消散在腦海中,只留下雪年和她。
親近,隐秘,悸動……
她的意識漸漸下沉,陷入到這場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同眠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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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斯嬌是被懷裏的動靜給驚醒的。
她覺淺,睡眠質量一直不太好,睡着之後周圍一丁點兒聲響都會被打攪。
上次在雪年家裏是唯一一次好眠,雪年是她的安全區,金斯嬌以為今晚也能睡個完整的好覺,沒想到後半夜卻被紊亂的呼吸聲給吵醒了。
懷裏的身軀發燙,金斯嬌在昏暗中睜開眼,不确定地開口:“雪老師?”
“嗯。”懷中人吐氣。
金斯嬌感到臂彎一輕,雪年從她懷裏離開,“是不是吵到你了?”
“噠”一聲,床頭燈被打開,金斯嬌下意識閉了下眼。
雪年後知後覺,“抱歉,忘了提醒你我要開燈……”
“沒關系,”眼睛逐漸适應燈光,金斯嬌邊說話邊睜開眼,卻發現雪年額頭上滿是汗,倏地坐起來,“您哪兒不舒服?”
雪年安撫道:“沒事,做了個夢……”
金斯嬌擰着眉,掀被子下床,心悸有餘,“我去給您倒杯水。”
涼白開端過去,雪年說了聲謝謝,喝下去小半。
绛色吊帶裙稱得她的露在空氣中的膚色愈發白皙,但興許是因為剛睡醒,她的裙身和黑發都還亂着,讓金斯嬌莫名覺得病白心揪。
“雪老師,您……”到嘴的“沒事吧”吞回去,金斯嬌改口,“做了什麽夢?”
說完,她怕雪年岔開話題,或者敷衍過去,眼神定定的,固執地問:“能告訴我嗎?”
雪年看着她,沉默了好一會兒。
話說到這份上,金斯嬌是非知道不可。
漫長過後,雪年拍拍床沿,溫聲道:“先上來吧,天還沒亮,能再睡會兒。”
躺回床上,金斯嬌徹底沒了睡意,動也不動,目光直直地看着雪年。
雪年拿她沒辦法,湊過去在她臉頰上輕輕啄了下,道:“其實沒什麽,就是些陳年舊事,當初車禍傷到頭,落下點後遺症,偶爾會做做噩夢……”
金斯嬌抓住重點:“什麽樣的噩夢?”
雪年靜了下,平淡道:“車禍現場的夢。”
果然。
金斯嬌眼一熱,眼圈一周瞬時紅了。
那場重大事故最終導致三死四傷,司機、同乘女演員,以及一位無辜的路人當場死亡,雪年和其他三位路人重傷。
但據當時的新聞媒體報道,從車禍發生到救護車趕來雪年一直是有意識的,甚至還讓救護人員先搶救其他傷員,後續被送到醫院才發現她顱內出血嚴重,堪堪從鬼門關搶回來一條性命。
退圈的這些年,不乏有人猜測雪年隐退的真正原因,基本都會提到那場重大車禍——親眼看着三個人慘死在自己面前,因心理陰影而退圈,某種程度上也說得通。但雪年從沒在公衆面前提過有關車禍的事,猜測最終只能是猜測,得不到任何結論。
沒人知道雪年在想什麽,哪怕她溫柔親和,在圈裏擁有無數的贊譽與擁簇,也從未有人讀懂過她。
難過的心情像一條河流,綿延無盡。
金斯嬌雙眸被潮意覆蓋,胸膛中分明有千言萬語,卻始終說不出一句像樣的安慰話。
雪年就笑:“小哭包,這麽愛哭,還沒長大?”
金斯嬌把臉埋進枕頭裏,緊急搶險,沒讓眼淚掉下來,甕聲道:“我不愛哭。”
“撒謊,”雪年掰手指,“我數數多少次了,拍雜志,在南城,我在國外……”
數到一半,沒能繼續。
因為金斯嬌突然靠近,在她唇上碰了下。
雪年戛然,有點怔,沒想到金斯嬌會主動。
偷襲的那位說話還摻着鼻音:“我不會安慰人,不知道該怎麽做,這樣……不是為了占你便宜。”
雪年心底被觸動而生長出的一棵小苗被當頭淋了場雨,惋惜又想笑。
剛想說她怎麽突然變得這麽會了,原來一開口還是根木頭。
“我知道你想安慰我,”雪年莞爾,“但是就這麽輕輕一碰,是不是不太夠?”
金斯嬌露出些猶豫的神色。
雪年不聲不響,等着她的反應。
終于,經歷過一番內心拉扯,金斯嬌咬咬唇,撐着枕頭湊過來,仰頭吻住雪年柔軟的唇瓣。
小心翼翼,矜持克制,卻似冰雪消融。
雪年閉上眼睛,心中無聲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