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枯井
枯井
“別回頭,裝作無事往前走,盡量往殿前人多的地方走,暗處的人會忌憚旁人,不會動手。”雲曉壓低聲音同寧弄舟道。
寧弄舟如芒在背,只好裝作什麽也沒聽到的樣子,低着頭跟在雲祥身後往前走。
這裏離前殿還有一段距離,且正是人跡寥寥的小路,若是盯着她們的人決定在此動手,即便雲曉與來人大打出手,也很難引來別人的注意。
寧弄舟心都提到嗓子眼,一時間別的也顧不上了,一門心思悶着頭快走。
“她們這是去哪?”柳色新遠遠看見了想找的人,主仆三人悶着頭一路趨步,腳底都快飛出火星子了,也不知道急匆匆要去做什麽。
他原本也只是心裏放心不下,想過來确認一下她到底是不是寧弄舟,見她們幾人形色匆匆的樣子,便也歇了心思,打算往回走。誰知道他剛轉身,就被離歌攔住了:“柳公子,有人在追前面主仆幾人!”
離歌雖然不知道柳色新為什麽刻意要出來跑這一遭,但好歹跟在蕭骁身邊這麽久,基本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柳色新明顯對那對主仆十分在意,前面又交代他盯着背地裏的動靜,他這時候不說是等着回去挨板子嗎?
果然,柳色新臉色一變,迅速追了上去,一邊追一邊低聲問他:“有多少人?實力如何?”
“約有五六人,實力尚可,應該只有個別與我齊平,其餘均在我之下。”
柳色新微微松了口氣,卻又皺了皺眉。
上次來追殺寧弄舟的人已是個中好手,有不少本事應當是在離歌之上的,這回為何反而派來的人要弱一些?
難道她确實不是寧弄舟?
這次發病後,他對周遭的感知力明顯弱了很多。他伸出手,感受了一下指尖內力的流轉,卻感到一陣針紮似的疼。
發病的時候,強行運轉內力,很容易讓病發變得更嚴重。
柳色新咬了咬牙,還是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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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不是寧弄舟,他總不能眼睜睜看着人被人追殺還無動于衷。
“這邊。”雲曉感到後面的殺氣越來越濃,知道逃不開,帶着寧弄舟拐進了一條小路。
路通向一片靠山的空地,空地中間有一口井,山壁上雕着一個巨大的立體岩壁四周卻再沒路了,除非能飛檐走壁爬上去。
“有把握嗎?”寧弄舟見四周無路,抓住了雲祥的手,低聲問雲曉道。
“沒問題。”雲曉點了點頭。
畢竟寺裏危機四伏,寧弄舟本就是進來暗訪,雲曉不願把事情鬧大,才想盡量避開。卻沒想到不知她們到底是何處犯了底線,對方竟然步步緊逼,雲曉只好将他們引到僻靜處,再一網打盡。
雲祥害怕得手都在抖,卻還是強裝鎮定地站到了寧弄舟身前,寧弄舟回握了她的手,示意她不必擔心。
忽然一道銀光自半空閃出,寧弄舟三人屏息凝神,卻沒想到那道銀光并不是沖着她們來的。
身旁發出一聲慘叫,一個身影自半空落下,在地上翻滾着慘叫。寧弄舟愣了一下,來路上出現了柳色新的身影。
他怎麽也來了?
柳色新不是因為病發來山上靜養的嗎?臉色還蒼白得要命,根本不像病好了的樣子啊!
“沒事吧?”柳色新忽然開口問她。
寧弄舟愣愣地搖了搖頭。
面前人已經開始交手,雲曉解決這些人跟切菜一樣爽快,因為通知同伴而遲來半步、原本打算大展身手的離歌都愣住了,深感英雄無用武之地,默默捏着刀站到了柳色新身邊,替他們擋一擋流箭。
沒過多久,雲曉就解決完了那群人,冷着臉将那群人堆成一堆,犯起了難。
之前在路上遇見刺殺,大不了丢到陰暗的小巷子裏。她對這不熟,身上處理屍體的工具又沒帶那麽多,這二十多人的屍體該要怎麽處置?
離歌十分有眼色地上前,從袖子裏掏出化屍水,老實地開始幹後勤工作。
寧弄舟連忙跑上去,抓着雲曉左看右看,确認她沒事這才松了口氣。
“寧弄舟。”柳色新忽然冷不丁叫了她一聲。
“嗯?”寧弄舟下意識回了一句,直到衣角被雲祥拽了拽,這才反應過來。
完了,自爆。
她僵硬地轉身,果然看見柳色新一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神裏寫滿了“你裝,你再裝”。
“到底是怎麽看出來的?你從山門那裏就開始瞧着我,雲曉的僞裝挺逼真的啊……”寧弄舟摸了摸自己的臉,垂頭喪氣道。
誰知柳色新倒像是被這個問題嗆住了,扭過頭紅着臉咳了兩聲,這才轉回來嚴肅地道:“為什麽不聽話?”
“你看看趙實那個工作效率,到現在還沒上山,等他幹活,黃花菜都涼了。”寧弄舟撇撇嘴,“信他不如信我自己,何況我們仨都化裝了,這些人也不是沖着我來的。”
“這你如何見得?”柳色新将眉毛一挑。
寧弄舟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我也能看出來這些人比起上次的殺手而言還要弱一些,何況他們出手的時候對準了我們三個,并沒有單單對着我。我們入寺沒多久就發現了他們的存在了,并不是随着我們上山的。”
“這群人應當單純是守着這個寺的,大概是怕我們發現了什麽東西,才要殺我們滅口。”
柳色新欣賞地點了點頭,與他推測一致。
寧弄舟不願再同他牽扯該不該上山這個問題,轉而四下探查起來:“你們覺不覺得這個地方有點奇怪?”
柳色新四下轉了一圈:“怎麽說?”
“明明都是雜草,這條小路卻幹幹淨淨,明顯被人踏出一條路來。”寧弄舟從她剛才走過的小路走回來,又靠近空地中間那口井,又皺了皺眉,“這口井也很奇怪。”
柳色新走過去,靠着井邊看了看,也深深擰起了眉。
“慣常的井口哪裏有這麽大,這個井口足有我們平時井的兩倍大了吧?可這麽大一口井,又是枯井,卻沒有蓋上什麽,萬一有人落下去該怎麽辦?”寧弄舟又拉起那個纜繩,“何況一口枯井,纜繩卻很結實,這個輪軸上還新上了油,就像是時時在使用一樣。”
柳色新瞥她一眼,沉默了一會兒誇道:“你倒是進步得很快。”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嘛。”寧弄舟将那水桶提了出來,蹲了進去,擡頭看着柳色新,“把我挂上去,我下去看看?”
“不行。”這回柳色新雲祥雲曉三人異口同聲道。
“下面到底是什麽東西誰也不知道,你一個人貿然下去太危險了。萬一只是一口普通的枯井,誰知道底下會不會有毒氣?”柳色新不假思索地道,“剛誇你聰明了,看來是竭澤而漁。”
“你這嘴一天不怼人是不是都憋得慌?”寧弄舟拉着臉從那桶裏出來,“多探一探路總行了吧?”
她從邊上撿了根樹枝,跟雲曉要來根火折子點了,又用石頭架好放在木桶裏,免得火把木桶也給燒穿,這才把那木桶慢慢往下降,降到底等着。
井太深,寧弄舟看不見那點火光,只好趴在井口等過會兒再将木桶升起來。
離歌驚訝地看着寧弄舟:“你居然還懂這個?”
雲祥橫了他一眼:“你當我們小姐是什麽嬌滴滴的嬌娘子嗎?”
靠着穿越前學到的化學知識,寧弄舟成功地惹來了幾分青眼。她得意地眯了眯眼,才把那木桶提了起來,她找的木棍沒那麽長,寧弄舟提上來時恰好看見最後一點滅成了灰。
她拍拍手,看向柳色新:“這回可以下去看看了吧?下面沒毒氣。”
她作勢就要繼續往桶裏鑽,卻又被三人攔住了:“你不能下。”
“我怎麽就不能下了?都證明下面沒毒氣了!”寧弄舟有些惱了,氣急敗壞地道。
“你身手不行,這井這麽深,萬一掉下去磕了碰了,我還得下去撈你去,我可沒這個閑心。”柳色新冷哼一聲,看向離歌,“你下去。”
離歌:?
“他是誰啊?我怎麽從來沒見過他?為什麽讓他下?他本事還沒雲曉好呢!”寧弄舟不服氣地頂嘴道。
離歌本想為自己辯解幾句,想起剛才雲曉提着軟劍砍人如切瓜的場面,挺起的胸膛又慢慢落了回去。
他确實沒有那個小丫鬟厲害……
“反正是個靠譜的朋友。”畢竟是蕭骁的暗衛,柳色新不好直接暴露他的身份,只好含糊其辭。
“沒事,我下去就行,很快的。”離歌擺了擺手,剛打算往井裏邁步,雲曉卻突然轉過身,冷冷地盯着身後。
那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個大和尚,慈眉善目,雙手合十沖着寧弄舟等人行禮:“幾位施主何故在此?佛門禁地,還請速速離去,以免驚擾佛祖。”
寧弄舟幾人對視一眼,不好當着人家的面還往井裏跳,只好沖着喝上合掌還禮:“打擾了。”
在離去前,寧弄舟最後扭頭看了一眼山壁上的石佛像。佛像微微颔首,仿佛在俯瞰衆生,對着回首的寧弄舟,露出慈悲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