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們

他們

猴王山景色宜人,有尾羽斑斓的孔雀,臉頰豔紅的褐馬雞,這些在動物園十分常見,但許傾極少和父母游玩,所以這次游玩心境也和從前大不一樣。

“媽媽,前面有個水道滑梯,我們去試試吧。”

于雅琴看着前面那一群花花綠綠的穿着廉價塑料雨衣的人們,心裏情緒更加陰郁。

她們出行的猴王山趕上十一假期,人多得很,于雅琴不習慣人這麽多的地方,這麽多的景點人一多就沒了看頭。

更何況這裏的風景也确實沒有吸引到于雅琴。

于雅琴:“你去吧我到山下等你。”

沿着這條路往下走半圈,就是滑梯的終點,許傾看了看這條路,蜿蜒向下,不是很陡,“那好吧。”

許傾在對面的小窗口買了票,又買了一件雨衣,去排隊去了,于雅琴已經沿着下半圈路走了。

許傾心裏并沒有想象中快樂,情緒是會傳染的,她看得出來母親并沒有很開心,許傾想,明天可以換個地方,說不定媽媽會開心呢。

輪到許傾時,工作人員看這是一個瘦瘦的女孩兒,問道:“你就一個人嗎?”

“嗯。”

工作人員對後面的人說:“您好,您和這個孩子拼一下吧,主要是她太瘦了,速度要是快一點,容易翻船。”

後面的阿姨應道:“沒問題。”她轉身對後面的丈夫說,“你可把我孩兒看好,你別老是不上心。”

“好好好,真當你兒子是瓷做的呀。”

“媽,你對你兒子的體重也太沒自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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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家人相互打笑的樣子微微刺入許傾的心肉。

這才是和家人出去旅游的樣子。

和阿姨坐上皮艇,水流開始不快,後面加速了起來,水道上的水随着皮艇的高速漂移全部撲到臉上,雨衣的帽子也往後倒,發絲上也沾上水滴。

忽然,許傾感到雨衣往上提了提,帽子重新回到了頭上。

“哎呀,這水可真多。”

“謝謝您。”

“沒事兒,你幫我擋了這麽多水呢。”

許傾心顫抖了一下,密密麻麻的觸感襲來。

到了終點,工作人員把許傾扶下皮艇,沒看到于雅琴的身影,估計是還沒到。

阿姨:“小姑娘你一個人嗎?”

許傾:“沒,我媽媽沒跟我一起。”

阿姨眼裏多了些贊許,“那你可真獨立,你媽媽對你很放心啊,不像我那個孩子,看着跟你差不多,性子跟那三歲小孩一樣。”

阿姨嘴上很嫌棄,說起自己的兒子,眼裏是滿滿的喜愛。

“其實,我上了年紀也不是很喜歡這種刺激的游戲,但那頑皮兒子非拉着我一起,我實在拗不過他,姑娘你……”

許傾垂眸聽着阿姨的一番話,她心底傳來一股實打實的羨慕之意,別人的家庭好溫馨,就像來到春天百花盛開一樣。

她的家更像飄零的落秋,聚少離多。

“姑娘不說了,我兒子下來了。”

“嗯,阿姨再見。”

許傾目送着一家三口往山下走去。

落日夕陽,就像是為這一家三口準備的,在他們的襯托下才顯得耀眼。

許傾又等了一會兒,于雅琴撺腿下坡,許傾迎了上去,“媽你這麽慢。”

于雅琴滿頭大汗,“真是累死我了,這鞋真是磨腳。”

“那先休息一下吧,”許傾把于雅琴拉到一邊,水道終點有一個小屋,裏面有休息的地方,是負責水道滑梯的工作人員休息的地方。

許傾:“媽媽我都跟你說了,山路不好走,不要穿板鞋。”

扶着于雅琴坐下來,“媽,你腳應該都磨破皮了,你還能走嗎?”

于雅琴看天也快黑了,不想耽誤時間,“走吧,先下山再看吧。”

下了山走在平地上,于雅琴好受了一點,由于于雅琴的腳傷,他們也沒看成山裏的動物。

打車回酒店,許傾從箱子裏拿出棉簽、碘伏、創可貼,于雅琴的腳都磨出血來了,血粘連着白襪,染成一小片紅色。

于雅琴接過棉簽,“我來,你去歇吧,明天找個不遭罪的地方玩。”

許傾不想讓好好的一次旅行浪費掉,無宣市四面環山,明天本打算去隆陽坡上看看。

聽說那裏有富農山莊,是封建地主留下來的,歷史悠久,但也在半山上,于雅琴腳受傷了不方便上山行走。

許傾找找還有沒有別的地方可玩,但無宣市到底是個小市,好玩的景點不多,大家都是趁着十一假期來玩,這個小城市就夠了。

許傾正尋找還有什麽能玩的地方,夏識發來了一條微信。

“傾傾,玩的怎麽樣?開心嗎?”

許傾打下三個字,“還行吧。”

夏識是個很細心的人,平時與許傾說話,她總是會多說今天幹了什麽,遇到了什麽趣事。

今天只有三個字,夏識很快察覺到了不對。

“不開心對吧,需要我做什麽?”

他又不在她身邊,能做什麽,許傾把今天的事給夏識說了一遍。

夏識發來語音:“所以你現在在找好玩的景點?”

于雅琴正準備去衛生間把一身的汗臭味洗掉,她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寧願工作一周連軸轉也要比爬一次山好很多。

路過許傾正好聽到那條語音,調笑道:“跟那個小男生聊天呢?”

許傾一驚,“不是啊,就是昨天給我打視頻電話的朋友,是個女生,你還誇她是個模特的料子呢。”

于雅琴睜大眼睛:“就是那個姑娘啊,那她聲音還真是中性,猛一聽還真聽不出來。”

夏識給她發過來一串地址,許傾還沒來得及問。

“明天你們可以去這裏,這裏是藝條街也是當地的人文特色,聚集了當地的歷史文化,還有著名小吃和當地特色,都聚集在這裏,明天你可以好好逛逛。”

藝條街位置偏僻,基本上只有本地人知道。許傾正愁沒地方玩,要不是有夏識的幫助,估計明天就要返程了。

有時候夏識比許傾本人還要知道她想要什麽,她都怕生活中一天沒有夏識就很難過的下去。

許傾做了個怪夢,夢見她回到了初三的課堂,下課時,何姍子跑過來問她一道物理題。

那時許傾坐在第一排,旁邊全是一群大佬,這道題許傾也不會,她拿着卷子,拍了拍身邊的女生,那個女生長相屬于活潑那一挂,神色卻冷淡,似乎不想多和許傾說話。

接過卷子,女生說了什麽,在夢中的許傾已經聽不到聲音了,那名女生活潑的面容扭曲,教室也慢慢消失,變成一片虛無。

最後只留下了後排的一張桌椅,還有一個高大單薄的人影。

那人就像一個影子一樣坐在這裏,許傾不明白怎麽回事,跑過去想問問那人。

走到了人影身邊,場景又變幻了,教室又變成了原來的樣子。

而她坐在了那個人影身邊,她看清了身邊人的胳膊和手,那是一雙幹淨纖細修長的手指,腕骨突出,手臂線條流暢。

很好看。

她擡頭,依舊看不到那個人的臉。

但許傾潛意識卻覺得這個人是個男生。

許傾看向那張物理卷子,手指握着筆杆來回在卷子上點着。

這雙手,好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

可仔細去想,卻又覺得很陌生。

那道題沒看完,場景變了,在昏暗的小路上,幾盞路燈,寬大的馬路上旁邊有兩道石磚道,往上是小土坡,土坡上全是一些花草,還有一些松樹。

馬路上人跡寥寥,一根根松針遮住了那微弱的路燈的光,這條路變得更加陰暗了。

一群混混模樣攔住了許傾的去路,許傾看到他們,心髒像是被扔在了地上,她後退一步。

下一瞬,他們将許傾團團圍住,人臉模糊,聲音變得嘈雜起來,全是髒話還夾雜着嘲笑。

許傾生出一頭冷汗,五官像是扭在了一起。

他們又說了什麽,許傾搖搖頭,中間的那個男的,擡起手朝許傾臉扇去。

巴掌沒有落下來,許傾就先醒了。

夢裏她吓出一身冷汗,醒來後也依舊冷汗一身。

好吓人,上一次這麽害怕的時候還是她恢複記憶的時候,那次的記憶中,好像也有那群人的臉。

所以這次的夢也是記憶中的一部分嗎?

夢中她只看請了何姍子和她旁邊女生的臉,其餘人的要麽就是像那個人影一樣沒有臉,要麽就是像那群混混一樣模糊的臉。

即便夢中混混的臉看的不清晰,但那恐懼的感覺,就像拼圖的缺口一樣,正好能拼成一張臉,甚至沒有違和感。

腦中爆開一道閃電一般,那混混的臉閃過,許傾看清了他們的臉。

随之而來的是一陣惡寒。

她記起那幾張讓她終生難忘的臉了。

就是他們,夢中的人包括恢複記憶讓她恐懼的人,她看清了。

許傾吓出聲來,驚醒了熟睡的于雅琴。

“傾傾怎麽了?做噩夢了?”

不,在許傾看來他們比噩夢還可怕。

不自覺的,眼尾流出淚水,于雅琴打開臺燈,許傾已是淚流滿面。

于雅琴連忙低聲安撫,“傾傾不哭,有什麽跟媽媽說。”

許傾的聲音微弱,“媽,我想起來了。”

“想起什麽了?”

“想起他們了,想起他們欺負我了。”

于雅琴很少陪在許傾身邊,自然不知道許傾的事,看女兒哭的傷心,想開口安慰她,也不知道說什麽。

“他們是誰?怎麽欺負你了?”

“不知道。”她只是想起了他們的臉,還有一些碎片,什麽也猜不出來。

那淚水全部都是來自內心深處的恐懼。

于雅琴好安慰她一番,許傾不哭了,躺回床上也睡不着,閉上眼就是那一群人的面目。

可她到現在也沒有記憶起,他們對她做了什麽,才會害怕到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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