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蘇家
蘇家
“誰啊。”
三聲叩門聲後,大門被人推開,兩個看門的下人走了出來。
“我撿到了你們家大公子蘇撫落下的玉佩,想還給他,你們能不能幫忙通報一聲。”
江承岳說着,為了能讓二人相信自己的話,他便舉手把那玉佩舉起給兩人查看,玉佩正面正刻着一個“撫”字,驗證了他的話語。
看門的侍從原本正懶洋洋,聽江承岳說話也漫不經心,但當看見他手中拿着的那塊色澤溫潤、晶瑩剔透的上好玉佩時,眼睛卻驀地一亮,眼中流露出貪婪的神色。
“整這麽麻煩做什麽?你直接給我們,我們幫忙轉交不就好了。”
其中一個開門人一邊說着,手一邊向江承岳掌心摸來,想要直接取走玉佩。
江承岳原本也正打算直接把玉佩交給蘇府看門的下人,畢竟上次與對方的相處實在算不上愉快。
但看二人眼中透出的貪婪,江承岳頓時反應過來,心知二人很可能心懷不軌,瞬間變得警覺,握着玉佩的手也驀然一轉,把那塊玉佩重新揣入袖中。
“還是麻煩二位通報一下,我親手交給貴府的大公子更加妥當。”
江承岳沉聲,彬彬有禮卻不卑不亢。
“你非要親手交給他幹什麽?”
“是啊,難不成……你是他的姘頭啊?這麽猴急着見面。”
兩個下人說着對視一眼,竟被自己低俗。下。流的話逗得哈哈大笑。
看着二人臉上的猥瑣神色,江承岳只覺心中泛起一陣惡寒般的惡心,他以目光冷冷看着面前二人,而二人也感受到了江承岳的目光,被他目光中的寒光所威懾,二人逐漸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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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慎言,尊卑有序,他是蘇府內的大少爺。”
江承岳沉聲,誰料聽了他的這番話,二人竟嗤笑出聲。
“呵,什麽大少爺?他一個哥兒也配稱為少爺?”
江承岳眉頭緊鎖,心中泛起驚詫。
古代嫡庶有別長幼有序,他原本以為以蘇撫在蘇家大公子的身份,應該過得順風順水,卻沒想到甲板上的那個姓胡的女人對他都已經算是客氣了,至少她一開始在表面上還會裝得畢恭畢敬,蘇府上的其他人竟然毫不掩飾對他的嗤之以鼻。
“二位究竟打不打算去通報?”
江承岳語氣生冷,仿佛溶着一層薄霜寒芒的冰刃。
兩個下人對視一眼,他們雙手抱臂,眼中竟是有恃無恐。
“我們就算不去通報,你又能如何?這可是蘇家,可不是你這種無名小卒能夠踏足的地方,你若是識相的話,便把這枚玉佩交給我們,否則的話……”
二人嘴角露出一抹譏諷的嘲笑,他們再一對視,相互使了個眼色,話音未落二人便向江承岳攻來,顯然是打算硬搶!
但江承岳的速度卻比他們更快,趁二人擡手向他抓來時,江承岳左右開弓出手如電,一把扼住二人手腕的同時一腳猛踹在他們小腹。
一切只發生在電光火石間,二人便蝦米般蜷縮起身體,疼得哇哇亂叫。
“哎喲哎喲……”
像是對二人捂着肚子的哎喲叫喚充耳不聞,江承岳依舊淡淡。
“現在可以幫我通報一聲了嗎?”
被江承岳胖揍這一頓,二人豈敢再不聽他的話,聞言便像是見了惡鬼般地從地上踉跄着拼命爬起來,打算朝屋內飛奔,但二人還沒來得及邁出幾步,內堂卻傳來一聲清朗的聲音:
“不必了。”
伴随着話音,蘇府從門內走了出來,在看見來者是江承岳後,他臉上微微露出訝色,但很快便恢複如常,只是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你直接随我進來。”
*
跟着蘇撫走進蘇宅,江承岳發現蘇府內內外如一,宅內的裝潢如外牆一般富麗堂皇,能夠看出來蘇家老爺應該是個喜好張揚奢華,且好面子的人。
走過彎彎繞繞的回廊,蘇撫帶着江承岳來到偏堂。
江承岳落座後,蘇撫親自給他斟了一杯茶水。
道謝後接過,江承岳輕啜了一口,但出乎他的意料,對方給自己倒了茶水,并不是他想象中諸如西湖龍井大紅袍和信陽毛尖之類的上好茗茶,而只是非常普通的粗茶。
見江承岳品了一口茶水後喝茶的動作便微微一滞,像是看出了他的驚訝,蘇撫道:
“這是我房裏的茶葉,品質不大好,你将就着喝一些潤潤嗓子。”
蘇撫的神情依舊淡淡,而江承岳聞言雖然沒有說話,但心中卻生出有幾分被怠慢的不悅。
剛剛路上看到那些亭臺樓閣已經顯示蘇家雄厚而殷實的財力,又怎麽可能會連一杯上好的茶水都沒有?
但蘇撫顯然沒有想再要解釋的意思,江承岳也沒有再說些什麽,畢竟這是人家免費請自己喝的茶,他當然也沒資格挑三揀四。
“這是你上次落下的玉佩。”
江承岳說着從懷中掏出玉佩遞還給蘇撫,當看到這枚玉佩時,蘇撫眼底的淩冽像初春山頂融化的雪水,頓時變得柔和。
蘇撫的手指纖長白皙,把玉佩握在指間,更襯得那碧玉光華流轉溫潤似幻,惹得江承岳也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蘇撫擡眸看向他,被對方盯了個猝不及防,江承岳察覺到自己的失态,連忙收回了目光。
看着蘇撫眉眼間掩飾不住的喜色,江承岳也也明白這枚玉佩對于蘇撫意義匪淺,心想自己這也算做了一件好事,江承岳心裏原本那一點點的不快也煙消雲散。
見對方順利收到了玉佩,江承岳原本打算做好事不留名,想要轉身離開,但蘇撫卻出聲叫住了他。
“等等。”
見江承岳看向自己眼中流露出不解,蘇府垂下眼睑,纖長濃密的睫毛覆蓋住了他漂亮的眼睛,也遮住了他眼中不自在的神色。
“……謝謝。”
江承岳一怔,他沒有想到如蘇府這般高傲的人居然會對自己道謝,片刻後才道:
“……無妨。”
“你幫我拾回了我母親留給我的玉佩,想要什麽作為酬勞?只要在我能力範圍之內的,我一定會盡力滿足。”
江承岳原本以為對方只是打算客套下,卻沒想到對方竟真的注視着自己的眼睛,詢問起想要什麽酬勞,江承岳反倒被問了個猝不及防,只道:
“舉手之勞罷了,無足挂齒。”
“有什麽需要的你但說無妨,我不喜歡欠別人人情。”
蘇撫淡淡,語氣意外的執拗。
*
江承岳正驚訝于對方的邊界感之強,房門卻突然被人從外猛然推開,一衆下人破門而入,一窩蜂地擠進了屋,為首的是衣着華麗的一對中年男女。
“彩蝶,你當時确定是看見那只玉跳脫被大公子拿走了嗎?”
“是的,奴婢前幾天一直守在廊上,親眼看見大公子從房間走出來,鬼鬼祟祟地來到書房外,趁着大夥輪值的空檔,用房內的鐵器淬煉仿造鑰匙打開房門,偷偷潛進書房裏偷走了大娘子最心愛的那只玉跳脫。”
“剛剛大家也都已經看到了,書桌旁的鞋印正是大公子的鞋印,書房這幾天除了那個空檔之外其餘時間都沒有人進去過,奴婢只看見大公子進去過。”
在得到下人肯定的回答後,那名身着錦衣華服的女子連忙向身邊的男人哭訴,她頭上同樣簪滿鑲嵌着各色名貴寶石的發簪步搖,濃妝豔抹,穿金戴銀,渾身花裏胡哨得就像是只羽毛斑斓的彩雞。
“老爺……老爺,您看看呀,都說監守自盜最可怕,若是旁人動了歪心思沒有那麽可怕,可若是養了個藏在家中的白眼狼,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啊。”
“他今天敢偷妾身的玉跳脫,明天可能就敢偷老爺您的官印啊!”
女人哭的梨花帶雨,俨然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而從始至終,身為當事人的蘇撫卻都只是冷眼旁觀一言不發,像是在看一場鬧劇。
“瑗兒你別着急,倘若事實當真如此,我必定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男人伸手拍了拍身邊女人瑟瑟發抖肩膀以示安慰,同時轉身向在場的其他下人大聲吩咐道:
“來人,去大公子房間。”
男人話音剛落,方才湧進偏旁的所有下人便入如潮水般褪去,重新聚集到隔壁蘇撫的房內,烏壓壓的一片人群把蘇撫原本整潔幹淨的房間圍的水洩不通。
“老爺,這是我們從大公子房間裏搜出來的。”
下人說着,雙手将一枚環繞精致金絲紋路,看起來就十分貴重的玉跳脫呈至二人面前。
“人證物證俱在舒服,你還有什麽好狡辯的?”
孫氏柳眉一挑,怒目看向蘇撫,後者則避開身後下人的推搡,臉上端得是一臉嫌惡。
看見孫氏與自己所謂的父親,二人一唱一和,方才一直冷眼旁觀的蘇撫終于按捺不住,當着衆人的面嗤笑出聲。
“你笑什麽?難道事已至此你還要狡辯,沒有來偷盜我和老爺的定情信物嗎?”
“我只是覺得可笑罷了。”
蘇撫只是輕笑。
“你口口聲聲說我從你的房間裏偷出了玉跳脫,并被下人看見,可那一天上午我壓根不在府內,而是一早就因為發現筆墨用完了所以去了府外的墨齋。”
“怎麽可能!你那天下午分明是在家中看書,彩蝶明明說能看見你的人影就沒有離開過書桌……”
像是察覺到自己說漏了嘴,孫氏的話音戛然而止。
“看來您不光對我十分關心,甚至關心到需要派人來監視我了呀。”
蘇撫笑笑,但他雖然臉上是笑着,可眼中的冰寒卻讓人不寒而栗。
“那天下午我的确一開始是在府內讀書,但後來筆墨用完了,于是我便去墨齋購買筆墨,左鄰右舍和墨齋的老板都可以為我佐證,并且,并且,我在回來的路上路過海邊甲板,遇到了非常有意思的一幕——”
蘇撫頓了頓,擡眼看向站在孫氏身後的胡豔。
“我正巧遇到了在監工下人們搬運貨物的胡姨,胡姨您說是不是?”
蘇撫看向胡豔,嘴角勾起一個弧度,對方則垂下眼眸,避開他的目光,又見孫氏也正目光陰沉地看向自己,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她肩膀一瑟縮,瞬間感覺有汗水從額頭滑落。
“是……”
既害怕蘇撫把他那日在甲板上狐假虎威的事情說出來,但是又怕大娘子懲罰自己,在內心一番糾結後,胡豔最終還是咬牙:
“……沒有!奴婢那天未曾見過大公子。”
“哦?”
像是早已料到對方會這麽回答,蘇撫沒有說話,但眼角的笑意卻更濃更寒:
“那您昨天為何向大娘哭訴我在甲板上出言羞辱你,還擾亂甲板上工人們的正常工作秩序,你今天又說那日并沒有見過我,莫不成你那天遇到的是鬼魂嗎?”
“還有彩蝶,你口口聲聲說我私下偷偷用房內的鐵器淬煉仿造鑰匙,但我房內壓根就沒有鐵器,或者說沒有硬度足夠的鐵器。”
蘇撫說着,把面前木托盤上放着的那把作為證據的鑰匙輕輕一折,那鑰匙竟在衆目睽睽之下被他輕易的掰彎了。
“我之前一早在彩蝶詢問我桌上的杯子究竟是什麽材料的時候便已經察覺出了不對,只是沒想到卻是大娘您想用來誣陷兒子呀。”
蘇撫雖然一口一個“大娘”,可語氣卻有着難掩的嘲諷,孫氏的臉上瞬間一陣青一陣白,像是打翻了醬油瓶一般,好不難看。
蘇撫此言一出,衆人齊齊陷入沉默,他們沒有想到原本想要誣陷蘇撫,卻被對方條理清晰地一一反駁,甚至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最終導致謊言無法圓回。
“大娘,您現在為何說不出話來了?還有胡嬸,既然提到了那天甲板上發生的事情,拿需要我原原本本地把那日發生的事情告訴諸位麽?”
蘇撫雖然是詢問的話語,但語氣卻沒有絲毫遲疑。
見無人應答,蘇撫便把那日發生的情形一字一句的全部說了出來,在說完最後一個字後,蘇撫卻斂去了眉眼間的譏笑,向蘇老爺拱手施禮:
“爹,我希望您今後能夠嚴查下人。大娘剛剛有一句話說的對,監守自盜最為可怕,若是家中下人有手腳不幹淨或是狐假虎威的情況,倘若惹出了事端便是我蘇家馭下無方,損失的卻都會是我們蘇府的顏面。”
蘇府說着,目光又一掃過胡豔,後者被他的氣勢吓得一個哆嗦,只得像鴕鳥般把頭垂得更深。
“這些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詞,又有什麽可信的在?場的還有另外一個人能替你作證嗎?說不定你只是為了誣陷罷了!”
“老爺,胡姨是從小陪妾身一起長大的。她的為人妾身最清楚不過,斷然不可能做出這種膝欺下瞞上之事,還請老爺相信妾身啊。”
孫氏說着,便又抓住蘇老爺的手臂,做出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但這次她身側的男人卻只是眉頭緊鎖,并沒有出言安撫她。
“……此事就到此為止吧。”
片刻後,蘇老爺終于開口,卻是擺擺手。
“時候也不早了,撫兒,你回你的房間歇息吧。”
見蘇老爺想要息事寧人,蘇撫卻并沒有動,依舊保持着剛剛抱拳請命的姿态,蘇老爺見狀眉頭不由得皺得更緊,再度開口,語氣中卻透出了不耐煩:
“那照你說此事,你想如何?就像媛兒剛剛說的,這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詞,在場找不出第二個見證人。也不是爹偏心,而是眼下當真無法判斷當時的情況究竟如何。你也別和爹較勁了,盡早歇息吧。”
蘇老爺說着,随即用手撐住額頭,擺出一副極其疲憊的模樣,說罷便轉身欲走,俨然想要就此和稀泥把這事糊弄過去。
但方才一直站在一旁被衆人忽視的江承岳,此時卻站上前來朗聲行禮:
“回老爺,我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