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世界末日》
《世界末日》
最後一場演出, 喬與念唱歌的聲音都在發抖。
她讓何凱等自己演完最後一趴，下臺後便直接和?何凱連夜回了東原。
回到東原家中已經接近淩晨四點。
她沒有睡意。
翻出了兒時一家三口的相冊。
她的?童年時光大多都?在吉他工坊度過，小時候父親在工坊裏親手打造了一個滑梯木屋, 每年的?生日, 父母都?會抱着?她在木屋前拍一張全家福。
照片斜上角還?有工坊的?木質雕字銘牌“喬家琴坊”。
在她四歲以前, 工坊只做琴弦, 在她四歲那一年父母接手後才開始做起?了吉他。
看着?一頁頁泛黃的?相紙，她的?心裏百味t?交集。
工坊若是真?的?要賣, 無論何種原因她都?接受不?了。
呆坐到了天亮，喬與念和?何凱一起?到醫院看了嫂子, 所幸嫂子沒有大礙，只需卧床靜養。
離開醫院後，喬與念只身一人去了一趟吉他工坊。
她在生産車間門口徘徊了很久才走?了進去。
這?個空間從她13歲起?就再也沒有進來過。
“小念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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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叔。”
說話的?是張振生，工坊的?老師傅。
他停下手上的?工作朝着?喬與念走?過來：“好長時間沒見?你了，今天怎麽想起?回來了。”
“我回來看看我嫂子。”
“哎，”張振生嘆了口氣，“小凱也是不?容易, 廠子裏一大堆爛攤子，還?趕上了媳婦出這?事兒?。”
喬與念生硬地擠了個笑臉：“您要是忙的?話不?用管我，我就随便看看。”
“廠子的?事, 你應該也知道了吧，”張振生說, “明?後天就要簽合同了, 不?知道被別?人接手以後咱們這?些老人還?有沒有得忙。”
“當年你爸媽待我們不?薄啊，自從他們在廠子裏出了事, 我們所有人都?想替他們好好守住這?裏，可沒想到如今……”
張振生又嘆了口氣。
“嗯, ”喬與念臉上變僵硬，“我知道。”
“怎麽就有心腸這?麽壞的?人，本來之前接到這?筆訂單，大家都?高興，沒想到他們竟然是沖着?廠子來的?，我和?你們喬家打了大半輩子交道，可這?麽這?麽多的?違約金……我知道小凱和?你姑姑姑父都?盡力?了。”
喬與念實在不?知如何繼續這?個話題，和?張振生随意閑聊幾句後，便找借口離開車間。
她才一回頭，眼淚就不?可自控地掉下來幾滴。
當年父母就是在車間裏出了意外而殒命，她很清楚父母在世時吉他工坊對他們意味着?什?麽。
母親當年因父親彈的?一手好琴，才主動追求父親，後來兩人墜入愛河生下來喬與念，父親從爺爺手上把做琴弦的?工廠轉為做吉他工坊，除了熱愛，那更是父母愛情的?見?證。
父母離世後，因為拆遷全家人搬出老宅，她對父母的?思念幾乎就寄托在了這?間不?大不?小的?吉他工坊。
每次來到這?裏，都?會感覺父母仍陪在自己身邊。
但如今的?局面，喬與念再清楚不?過，可以說是無力?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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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鳳萍還?不?知道工坊的?事，喬與念怕自己的?異常狀态會讓奶奶生疑。
陪奶奶吃過中飯，她就買了回雲城的?車票。
回到雲城家中已是下午。
林朵才起?床不?久，身上還?遺留昨夜的?酒氣，見?到喬與念進門，揉着?太陽穴，詭笑道：“舍得回來啦？”
喬與念沒注意她的?神情，悶頭換了拖鞋：“嗯。”
“你身上這?件外套，是程遇的?吧。”
喬與念垂眼看了看身上的?機車服，才反應過來昨晚忘記還?給程遇了。
“嗯，是他的?。”
“說說吧，”林朵八卦着?湊過來，“昨晚戰況如何？”
喬與念：“？”
“還?跟我裝！”
“什?麽嘛？”
“你和?程遇啊，昨晚你倆一聲不?吭就走?了，是去開的?房還?是去他家呀。”
“……”
喬與念熬了一夜已然心力?交瘁，她沒力?氣争辯：“你想多了，我昨晚跟我哥回東原了。”
林朵有些意外：“啊？大半夜的?回去幹什?麽，出什?麽事了？”
喬與念沉默片刻，咬了下後槽牙：“朵，我家吉他工坊保不?住了。”
林朵不?可置信，向喬與念仔細詢問了細節。
“那還?差多少錢啊？”
“不?知道，我沒仔細問，”喬與念猜測，“可能，四五百萬吧。”
林朵忽地拍了下喬與念的?肩：“那還?不?簡單！”
喬與念身上沒力?氣，被拍的?一瞬打了個踉跄，臉上不?明?所以。
“你去找程遇嘛，單說他那輛絕版SLS，少說也值三四百萬，肯定不?差錢，況且你奶奶和?他奶奶關?系不?是挺好的?嗎？”
喬與念突然眼前一亮，卻又有點擔憂：“奶奶還?不?知道工坊出了事。”
“那有什?麽，通過我昨晚的?觀察，他肯定是喜歡你的?，你直接找他借不?就完了。”
“可是，這?麽大筆錢，我也沒個擔保人，也沒東西抵押……”
林朵替她着?急：“別?可是了，要是有顧慮，可以釜底抽薪。”
“什?麽？”
“直接把他拿下，讓他做你男朋友，今後慢慢還?，還?不?起?的?話幹脆直接嫁給他。”
！！嫁給他……
頃刻間，這?幾個字在喬與念耳邊循環了好幾遍。
她倏地想到了兩人的?那樁娃娃親。
還?有鞠華對她和?程遇的?态度，看上去确實是有意撮合。
如果以婚事做保，那他應該會願意借錢的?。
“其實，”喬與念重燃希望緩緩開口，“我跟他小時候還?定過娃娃親。”
“真?的?？”林朵激動得把雙手合攏，“有這?種好事那你還?猶豫什?麽嘛，你幹脆就讓他履行約定把婚結了算了，結了婚的?話無論找他借或者是直接讓他幫忙，他應該都?不?會有顧慮！”
有了林朵推波助瀾的?分析，喬與念覺得這?事可行，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順利把吉他工坊的?危機解除。
她來不?及過多遲疑，打電話給何凱，告訴他先不?要簽合同，等她好消息，然後打電話給程遇，想約他面談婚事。
可一連打了好幾個電話，程遇都?沒有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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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與念只身來到程遇家別?墅區大門外，沒有業主的?通知，門衛沒讓她進。
她坐在汽車出入口旁邊的?臺階上等，身後是華貴大氣的?中式別?墅區門頭，與她身上的?頹靡氣息形成強烈反差。
七點半過後，太陽落下山，暮色漸漸四合。
事情發生得太急，她身上還?穿着?昨天的?衣服和?程遇的?外套。
晚風襲來，暴露在空氣裏的?雙腿被驟降的?氣溫染得冰涼。
眼看着?趕不?上酒吧演出，她提前請了假。
九點多，喬與念終于看到了程遇車子的?燈光由遠及近向她移來。
她起?身迅速整理了下裙擺，沖出去将車截停。
車窗緩緩下降。
程遇和?廖羽陽坐在後排，前排除了司機還?有程遇家的?一位阿姨。
程遇身上穿着?頭一天的?衣服，斜倒着?腦袋，看上去很疲憊。
“程遇哥。”
喬與念站在原地喊了一聲。
程遇将困倦的?雙眼看向她，沒應聲。
“美女，你怎麽在這?？”廖羽陽問。
程遇面無表情地滑動了下喉結，目光如冰霜淡淡掃她一眼，随意抛出兩個字：“有事？”
才過了一夜，程遇這?幅冷淡的?模樣讓喬與念感覺到些許陌生。
她抿唇點點頭。
廖羽陽向來愛湊熱鬧，先下了車跟喬與念随意搭腔幾句，随後程遇也下了車，讓司機和?阿姨先回去。
程遇拖着?虛虛實實的?步子走?到喬與念跟前：“什?麽事，說。”
說完就将視線從喬與念身上移開。
廖羽陽見?狀向程遇指了指門內：“那我先進去。”
“不?用。”程遇制止住他，“你就站這?兒?。”
似乎是不?在乎喬與念要跟他說什?麽。
“程遇哥，我想單獨跟你聊聊。”喬與念看了一眼廖羽陽，又将視線落回程遇身上，“可以嗎？”
廖羽陽聞言想先進去，卻被程遇拽住。
“你有什?麽事直接說。”
程遇的?态度和?語調和?先前的?很不?一樣！
像是變了一個人。
喬與念從未見?過他這?個樣子。
莫非是遇到什?麽煩心事。
“如果不?說我進去了。”
說着?程遇就要往門內走?，喬與念一時慌神，手握成拳，指甲嵌入了掌心，她深吸一口氣，擡高音量——
“請你和?我結婚。”
喬與念的?話一出，廖羽陽就被震驚地幹咳幾聲。
而程遇已經踏上臺階的?腳驀地一頓。
“什?麽？”
喬與念降低音量放慢語速，又鄭重其事地說了一遍：“我想請你，和?我結婚。”
程遇略一遲疑，緊接着?稀松地掀了掀眼睫，看上去不?太意外。
他似笑非笑地問：“結婚？為什?麽？”
“我們兩個人小時候定過親，你是知道的?，而且鞠奶奶——”
程遇目光突然變得銳利，強硬道：“不?要提我奶奶！”
喬與念被程遇的?反應吓得一僵，倒抽了一口氣。
程遇似是注意到她的?神色，眸色微微閃動，語氣稍稍放軟：“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當今社會，沒有人會認可娃娃親那一套說辭。”
好吧，這?個理由也能接受。
喬與念在來的?路上其實就預想過程遇會拒絕，畢t?竟他的?身份和?自己是有懸殊。
他如今真?的?拒絕了，倒也不?算意外。
程遇收斂眉峰，側頭瞥她一眼：“沒事我先進去了。”
“那個，”喬與念期期艾艾地開口，“程遇哥，不?結婚的?話，你可不?可以，借我一筆錢？”
“多少？”
“大概……四五百萬。”
喬與念的?話音落下，程遇就将目光聚到喬與念臉上，他的?表情變了又變，最後哂笑一聲：“為什?麽，你想說家裏出事了？”
“嗯……”喬與念點點頭。
程遇仍保持着?之前的?表情，眼中像是添了幾分沒由頭的?失落。
“喬與念，”他鄭重地喊了她的?名字，“我對你，真?的?很失望。”
喬與念：“？”
“你為了其他男人的?錢尚且曲意逢迎，”程遇冷哼一聲，像在自嘲，“到我這?裏直接連這?些步驟都?省了。”
喬與念越聽越發奇怪，什?麽叫為了其他男人的?錢曲意逢迎。
她有些不?悅地質問：“程遇哥，你這?話什?麽意思？”
程遇徹底沒了表情，語氣恢複平靜：“結婚就算了，想要錢，我可以直接給你，把你賬戶發過來。”停頓一秒，又補充，“要多少一次性說清楚。”
扔下這?麽一句話，程遇便頭也不?回地走?進大門內。
“別?介意啊，他心情不?好。”
喬與念楞在原地，廖羽陽急匆匆和?她解釋一句後便也跟上程遇的?腳步。
別?墅門禁啓動，廖羽陽幾步并到程遇身側：“哥們兒?，你剛剛有點……”
話還?沒說完，程遇就睇了他一眼。
廖羽陽仍不?死心，不?可思議地感慨：“沒想到你倆還?有這?層關?系，你上次說她有結婚對象，不?會說的?就是你自己吧。”
程遇沒回話，他又問，“說真?的?，這?麽個人間尤物，結婚你也不?虧啊，你怎麽舍得把她拒了？”
為什?麽會拒絕她？
程遇想起?昨晚在酒吧門外看到的?那一幕，他的?眉頭緊蹙，眸色變得晦暗又割裂。
他緊緊攥起?雙拳，掌心疼到麻木才把手松開。
荒涼和?無望感直達四肢百骸，他咬咬牙，輕飄飄說了句：“撈女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