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江南的天總是拿捏不準。

本就晴空萬裏，這會便刮起了風，一點都不像初春的樣兒。

陳姨收拾着桌子，外邊被風吹着翩舞的小樹葉，望着嘆氣。

她家太太呀，腿有點小病，說是小時候喜歡光腿穿裙子遺留下來的，見不得風。

這涼風一吹，膝蓋總疼的不要命。

陳姨開了點門縫：“太太，先進屋，這外頭冷。”

她覺着可惜，明明才二十三四，正是青春，就嫁了人。

商洛是大戶人家出身，家境好，也知禮數，又靜谧的像株淡菊。

撲面來的全是清香的，淡淡的，如幽菊那般，渾然天成。

想不通，也不敢說。如此溫婉的太太就跟了這不着四六的先生。

商洛在不遠處的院裏澆着花，有幾根發擋着視野，輕輕勾着起別在耳後。

她極少出門，偶爾也會被調侃成籠中雀，卻絲毫不在意。

她今天穿了灰色針衣和牛仔褲，頭發也随意的紮着，站在陽光下一點都不違和。

“就差這點，澆完就進去。”

陳姨抓着菜，将折子扯了，望着這漸變的陰沉，嘴裏叨叨：“這天怎麽要下不下的，盡折騰我們這些人，收不收衣服都是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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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就是這樣的，潮濕的很，有時候沒辦法。”

商洛笑了下，将壺往那一放，拿過紙點點擦拭。

她一向這樣，不驕不躁。

活脫脫的，像個不在意的主。

她将紙丢進桶裏，挽了袖幫襯着陳姨。

說起先生，剛來過電話，講要聚餐。

“他中午要回來麽。”

聞言，陳姨拿着些鍋鐵，跟着笑了笑，說：“是啊，先生中午回來，您先歇着，等着先生回來就是。”

商洛放下菜，擦了手。

果真，他來了電話。

“待會有朋友要來。”

商洛聽着那的聲，嘈雜，混沌。

他定是沾了點酒，因為，他現在的嗓音很溫潤，又帶着點酒氣的清雅，和平時不太搭。

商洛輕嗯。

沈沇說過，如果不是有重要的事，他就不回來過夜，或者，安心的吃頓飯。

她和陳姨商量着，做些家常菜。

商洛沒那般挑剔，許是從小跟着母親的緣故。

母親性格溫順，做事也獨立，她在很小的時候，就受到了母親的啓發，因此，變得随和，和普通人沒有兩樣，唯一的缺點，就是太膽小。

門鈴聲響起。

她焉的回頭，開門，說，回來了。

沈沇輕點。

他身後跟着個漂亮又年長的女人。

這個女人她認識，家裏的表姐，沈沇小時候經常不聽話，就送到那去教育。

李晴問她，最近過得怎麽樣。

商洛微怔，說還好。

他随意将西裝丢給陳姨，又扯着幽藍色的領帶，将袋子擱置在餐桌上，“路過菜市場，就買了點。”

李晴眼尖，那條領帶他見過，高奢專賣店的限量，據說只有三條，但他卻帶着其中一條。

興許是商洛買的。

沈沇心無旁鹫的整理衣物，然後坐回沙發，泡起了茶，其實沈沇是不喜歡喝茶的，但是在公司呆久了，難免會有些習慣。

他喚了李晴過去。

剛擡頭，就望見商洛穿着白色雪紡連衣裙，頭上多了個鯊魚夾，只是随意的紮着，就能感受到她如菊如蘭的氣質。

“我看啊，洛洛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李晴對于商洛，總是贊不絕口，因為她很喜歡這個小妮子。

商洛順了下發，“哪有，姐姐更漂亮些。”

随後，又将陳姨已做好的菜端上餐桌。

李晴望着沈沇跟個大爺一般，不陰不陽的笑，嘴卻叨叨着：“看起來你最近很忙。”

他輕嗯，淡淡開着正前方的電視。

李晴倒無所謂，她習慣了沈沇如此，畢竟是自己看大的，已然了解。

她這弟弟啊，什麽樣都清楚。

在廚子裏的商洛招着大家一塊坐下，還将陳姨拉上餐桌。

沈沇颦着眉。

他不喜歡和陳姨坐在一張桌子上。

因為骨子裏一直都是薄涼的，有那知識分子階級行為。

在沈沇眼裏，保姆就該有保姆的樣，不該上桌一塊吃飯。但見商洛喜歡，他便不再阻止。

這段飯吃的有些壓抑，因為家裏的男主人不開心了。

商洛飯量小，沒吃多少就飽了，在商家時老被調侃是小鳥胃。

她将碗筷收拾進池子，這是她一貫的習慣，每次吃完都會自己丢進池子，哪怕是家裏有保姆。

她就院子裏吹風，細風就着微弱的光和灑在商洛身上。商洛這次學聰明了，在裏層套了件微厚的肉色絲襪。

倏地，她想去修剪些花草。

只是今天的太陽太過毒熱，她有些不适的眨了下眼，等睜開時，沈沇已經替她遮住了光，嗤了聲：“多大的人了，還跟小孩一樣。”

他指的是，商洛的不修邊幅。

商洛望着他的臉，若無其事：“這些花該修修了。”

沈沇的臉印着陰影，看的不太清，只能隐約的見着輪廓。

商洛以前老說，沈沇生的好看。

深邃的五官，特別是他的細長的眼，配着，看着并不違和，反倒增着些冷。

只是這會，看不出來。

沈沇嗯了下。

商洛起身，望着他離去的背影有些落寞。

冷漠而溫吞，一向是他的代名詞。

骨子裏的冷漠，但卻有副溫柔的皮囊。

李晴朝商洛招了招手，像是有話要說。

商洛瞧見，緩緩放下剪刀，越過他。

她倆竊竊私語，不知道在談着什麽話題，還不到十分鐘，李晴就拿着包，說先走了。

商洛輕輕點頭，跟着李晴除了家門。

回來時，沈沇已經坐在沙發上看書了。

“沈太太。”

他輕喚着。

商洛習慣了這種叫法，因為沒人在的時候，他就這麽喊商洛，因為他不愛。

但今天卻有人在。

見她沒回應，沈沇又叫了下。

商洛還是不吭聲，他索性放下手中的書本，踱步到商洛身旁，“我叫你聽不見麽？”

商洛道：“聽見了。”

沈沇差點就發火了。

就因為，商洛沒理他。

“待會要去參加酒局，去收拾一下。”

商洛緩緩上樓，她知道，這次的酒局，定是許家人為了拉攏人脈辦的。

至于邀請她去，無非是給許家充個面。

她望着床頭櫃的結婚照，照片裏的沈沇笑的勉強，商洛卻是很開心，彎彎眼眸的。

她倏地沉默着拉下。

蘇州其實很熱鬧，繁華的街市上到處都是人，商洛有個小嗜好，喜歡逛街。

但嫁給他後，就極少逛街了。

“想逛街？”

商洛啊了下，搖頭：“不想，一直逛就沒意思。”

沈沇點頭，斯裏的睨了眼手表，“待會你就乖乖跟着我就行。”

商洛輕輕點了下頭。

她明白其中的意思，能不吭聲，就不吭聲，她只是個陪襯的。

沈沇霎感心中百感交雜

他覺得，商洛太聽話了，聽話的過分，就連他提出過分的要求商洛都可以聽。

酒樓裏，沈沇在門口握拳，把手挽着，商洛意會，将手搭在上邊。

其實，商洛不怎麽參加酒會，最多就是父親要求參加，她才參加的。

“沈大公子。”

喊他的，是他的發小，深知他一切的發小。

他從前就覺着沈沇不喜歡商洛，始終認為商洛是後來居者。

沈沇輕輕勾着嘴角：“穆公子。”

他們的話，客套而又陌生。

穆钰琛拿着酒杯晃了晃酒，就走了。

他沒有喊商洛。

商洛曉得，沈沇那會心裏還有人，身邊人不接受，也正常，畢竟自己就像一頭牛，無端的闖進他的生活。

沈沇：“他人就是那樣的，你不用理他。”

商洛恬笑，輕輕點頭。

倏地，她聽見有個聲兒從老遠傳來，商洛和沈沇頻時回頭，是沈沇的母親邱瑛。

她踱步到商洛旁，“你說說你，帶洛洛來也不知道給她套件衣服。”

邱瑛倒還喜歡這媳婦，是自己千挑萬全才選出來的，她知道商洛決定嫁給沈沇時，別提有多開心了。

商洛笑笑：“媽。”

邱瑛笑眯了眼，應了聲。

但一旁的沈沇卻無言。

商洛多少是有些尴尬，再怎麽說，他當時也算是被迫娶她。沈沇沒了心情，就在酒桌上客氣的喝了點酒，随意的打個照面。

宴會結束了。

大家都散了夥，各自分道揚镳。

商洛回了家，沈沇也就去了公司。

家裏還是那樣，空無一人。

顧婷發來了消息，說想和她視頻，商洛允了，坐在客廳沙發上揉了揉腳。

陳姨這會不在。

她只接了一個半早上的班。

顧婷突然又說不打了，說是臨時有點事，但她發了很多好玩的地，供商洛挑選。

商洛撇下手機，望着空蕩蕩的別墅，沒有一點兒生機，一點都沒有。

她想養狗了，也想養只貓，但常人都說，養貓跟伺候人一樣，她不想搭理你時，自然就不願意搭理你。

商洛思來想去，最後還是選擇養了狗。

她悄悄的去了寵物店。

外面的風冷的刺骨，商洛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不料，被一件西裝壓了下來。

是很熟悉的海鹽香，摻雜着煙草味。

她擡首，果然，還是那個熟悉的人。

“你今晚休息嗎？”

沈沇嗯了聲，問她還想去哪。

商洛說：“我想去寵物店買狗。”

他顰眉，他不喜歡小動物，一點也不，因為麻煩，“你是打算把家裏弄的烏七八糟才甘心麽。”

商洛失落的搖頭，她很早知道他不喜歡，但她不清楚，原來可以這麽讨厭。

沈沇深呼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上車。”

商洛不懂，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不是要買狗麽？”

商洛這才吞吞上車，她一直都是做的後座，因為前座的主人不是她，這是沈沇說得。

她想把西裝還遞給他。

“穿上。”

商洛微怔，她說：“不用了，我怕你冷。”

是的，以前就是。

商洛婆媽，沈沇偶爾回來時，就會讓他多穿些衣服，防止路上冷。

今天不同，是他在婆媽。

商洛清楚的，所以又披上了。

進門前商洛整理了下他的衣裳，還給了他，沈沇就跟在商洛後面，雖然穿的正式，但也沒什麽人注意他們。

寵物店裏來的人非富即貴，還有些上班族，店員懂得多，自然也就變得冷漠。

但店裏一直有個熱情的小姐姐。她一路向商洛介紹品種，還有飼養方法。

商洛跟着點頭，她忽的停在一個籠子前。

那小東西才幾個月大，看着好不可愛。

“喜歡這只？”店員小姐姐問。

商洛猛的點頭。

“這是前幾個月剛生的金毛，爸爸媽媽都是純種，你放心。”

她記得之前在網上見過，說金毛其實很聰明，還黏人，非常适合像商洛這樣的人養。

小金毛乖巧的搖着尾巴，似是在說，快選我，快選我。

商洛抵擋不住它的誘惑，“就這只吧。”

店員小姐姐将它抱出來，放在商洛懷裏。

商洛欣喜的接住，從小到大，這是她第一個親手養的寵物。

沈沇付完錢，就提醒她，說是提醒，也不算。

“它掉毛，不要放在房間裏，不然我晚上睡覺會不舒服。”

商洛淡淡哦了聲。

不過她今天很開心。

因為有了它，生活就不會再單調了。

沈沇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她将金毛放在地上，臨時給它搭了窩。

沈沇在樓上愣愣的望着商洛忙碌的樣子，不知為何覺得她一個人住在這個別墅裏，是孤獨的。

“沈太太。”

商洛聞言，她瞥見沈沇濕漉漉的頭發，将熟熟睡的金毛放在窩裏，匆忙上樓，“洗完了怎麽不說？”

他無言，直徑走回房。

商洛跟着，悄悄把門關了随後在浴室裏找了半天的吹風機。

沈沇沒有書房，他只是在房裏專弄了個書櫃。裏面全是他的書。

“過來吹頭發了。”

沈沇睨了眼，從椅子上起來坐回床上，任由商洛随意的撥弄頭發。

吹幹了，沈沇就掀開被子，靠在床頭上安靜的看書。

他沒有管商洛。

商洛下樓關了燈，就去洗澡了。

沈沇看了一本又一本，似是看膩了，就放了回去。

沈沇接談的合作人，基本上是外國人，因此他時常需要花費大量時間時間在語言上。

英文是其一，其二是俄文。

商洛出來時，帶着淡淡的沐浴香，她用的是木蘭款的。

“你好香。”沈沇說。

商洛拿着吹風機笑笑，他見她沒理，又說：“沈太太，你好香。”

商洛想哄哄他。

因為以前他總是不由分的抗拒。

今天不同，于是淺淺的親了他臉。

沈沇怔忪，有些愣的摸着被親的那處。

他被那個一向膽小的商洛親了。

商洛躺在床上，她只覺得眼皮有點重，但耳邊悉悉索索，商洛疲憊極了，翻身說，“別鬧了，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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