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穿着不合适腳的鞋子的謝瑤不清楚自己最後是怎麽跟着回到的謝府, 他又是怎麽說通讓謝家人答應的,連那個混沌又帶着報複快意的腦子裏記得的也只有他在所有人都鄙視她,唾棄她, 恨不得将天底下所有惡毒的言語加注在她身上時擋在自己面前的身影。
那個拉着她站起來時,幹燥又溫暖的掌心,以及那件——
在她沒有絲毫尊嚴被扯下床時, 給她披上的衣服。
那句振振有詞,義無反顧說要娶她的話。
他不是不喜歡自己, 讨厭自己嗎, 為什麽又要突然對她那麽好, 在她做了那麽卑劣的事情後非但不跟着他們落井下石, 而是堅定的選擇了自己。
知不知道這樣突然給她施舍了一點好意的人, 比那種從頭到尾都對她壞得一如既往的人更讨厭。
“你這個孽障,還不給我跪下!”亮着燈的謝家祠堂裏, 鐵青着臉的謝清澤手持長條,厲聲懼色。
“我沒錯,我不跪。”雙手緊握成拳的謝瑤梗着脖子站在原地不動, 她又沒有做錯,憑什麽要跪。
自從謝月蓉回來後,他們也在沒有把自己當成過謝家人,更認為自己姓謝而感到丢臉,她為什麽又要跪!
正在安慰着謝月蓉的謝文錦見她死到臨頭仍是不知悔改, 當即大怒的一腳踹向謝瑤的膝蓋骨, 強迫她跪下,“謝瑤!你做出了那麽丢人現眼的事, 怎麽還有臉敢說自己沒錯。”
“我沒有做錯任何事,我憑什麽要跪下, 我也不認為我有錯。”要說有錯,錯的也應該是他們,而不是她謝瑤。
“你還沒有錯,你這個沒臉沒皮的畜生!連你姐夫都敢搶,你敢說你沒有錯!”
“什麽姐夫!一開始和太子相愛的人是我謝瑤,和太子從小認識,青梅竹馬的人也是我謝瑤,他要娶的人也是我謝瑤才對!”謝瑤聲音凄厲透着絲絲縷縷的怨恨,“分明是謝月蓉不要臉搶我的男人,怎麽就成了我搶她的男人。”
從來都是謝月蓉搶她的東西,為什麽她只是想要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落在他們眼裏就成了十惡不赦的罪人。
憑什麽!憑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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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敢頂嘴。”氣得胸腔震動的謝清澤揚手一巴掌掌掴上去,“老夫今日不給你點教訓,我看你是真不知道什麽叫做要臉!”
被打得偏了臉的謝瑤擡起冰冷得不帶一絲質感的眼睛,帶着破罐子破摔的扭曲,“打啊,有本事你們就把我打死好了,等下太子要人,我看你們直接送我的屍體過去算了,就是不知道我這個人是活着進來,擡出去的時候是一具屍體,太子殿下會怎麽想你們謝家 !”
“一個連自己親生女兒都能打死的人,配當什麽好官,配當什麽文官清流之首!一個受世人所敬仰,所追捧的的謝家大小姐不是一向自诩菩薩心腸嗎,如今倒是能菩薩心腸得瞧着自己的親妹妹被打死都無動于衷,一個自稱剛正不阿的大理寺少卿能親眼看着自己的妹妹打死還能拍手叫好,想必也不會在意外面的名聲吧。”
第一次發現她還能那麽牙尖嘴利的謝清澤有過片刻的恍惚,随後是自己身為一家之主被挑釁的怒不可遏,“孽障!你在用什麽眼神看我。要是能有選擇,老夫寧可從未有過你那麽一個心腸歹毒,窺觊姐夫的女兒,簡直是丢盡了我們謝家滿門的臉。”
被t打得連站都站不起來的謝瑤更是毫不畏懼地回怼,“要是有選擇,你就以為我願意姓謝,當你們謝家人不成嗎!”
要是能有選擇,她才不要姓謝!更不要和他們成為一家人。
“父親,你別生氣了,你要是在打,妹妹就真的要被你打死了。”謝月蓉在謝父快要将謝瑤打得奄奄一息的時候才出聲制止,她要是真的被打死了,确實像她說的那樣不好交代。
又雙眼通紅,委屈得似被暴雨打濕了一地的純白梨花,脆弱又惹人憐愛,“阿瑤,你為什麽明知道太子殿下是你的姐夫,你還要做出這種事來,如果你說你喜歡聞之,我肯定會拒絕皇後娘娘的賜婚。”
“謝月蓉,收起你那副虛僞又做作的嘴臉吧,我看着就惡心。”謝瑤咬着牙齒打斷,“之前是誰口口聲聲說和太子殿下只是好朋友,結果轉眼就爬上好朋友的床,我謝瑤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天底下還有像你這樣不要臉的人!”
“不要臉搶了妹妹的妹夫,還倒打一耙說是妹妹搶自己的男人,你真惡心,你們謝家人也同樣惡心!”要不是他們的縱容,助纣為虐,謝月蓉如何會光明正大的有恃無恐!
謝夫人再也聽不下去,擡起手甩了謝瑤一巴掌,“你這個天殺的畜生,你亂污蔑你姐姐做什麽!分明是你自己不檢點勾引太子。”
“沒錯,是我勾引的殿下,可是。”頂着一臉血的謝瑤忽然笑了起來,笑得妖嬈,笑得張揚,更笑得得意,“要是殿下不對我有意,為什麽不推開我啊,還答應把我擡入東宮,什麽勾引,我們分明是兩情相悅,反正就像謝月蓉說的一樣,不被愛的才是第三者。”
謝夫人快要被她給氣得暈厥過去,大喊道:“來人,給我把她關起來,就對外宣稱這個孽障突發惡疾死了。”
“是嗎?不過謝夫人你的如意算盤恐怕是要打空了。”謝瑤忍着身體的劇痛,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擡手擦掉嘴邊的血。
“因為太子殿下早就派了轎子來接我,哪怕我死了,他們擡也得要把我的屍體擡回去。”
她前面還為自己多留了個心眼而感覺罪惡,誰知道就是這個讓她感到負罪的心眼竟成了護住她生命的東西。
她怎麽又笨得忘了,謝家人恨不得她死,恨不得她卑賤入泥人人唾罵,又哪裏會舍得讓她嫁給太子,還是在謝月蓉這個太子妃沒有入宮之前先捷足先登,惹了她傷心難過。
“哦,對了,你們也別想着把我的屍體交過去,因為啊。”謝瑤咧開嘴,露出沾滿血的牙齒,笑得天真又無邪,“我要是死了,明天街上的所有乞丐都會知道謝家的姑爺睡了自己的小姑子,親姐姐嫉妒妹妹還殺死了自己的妹妹,你說,這個消息會不會很勁爆啊。”
謝瑤自然清楚她死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拍手稱好,也知道這個威脅不了他們,可是臨死之前能惡心他們一把也是好的。
“謝瑤,你為什麽非要那麽做,你難道忘了我們是你的家人。”謝月蓉見她一副惡毒女配的嚣張行為,恨不得直接沖過去撕爛她的嘴。
果然夢裏說的沒錯,她之前都是僞裝出來的和善,目的就是為了搶走屬于她的男人。
只是夢裏的謝瑤根本連踏入東宮的資格都沒有,為什麽現實裏的劇情會出現了偏差,是因為自己前面太過于心軟了的緣故嗎?
想到這個可能的謝月蓉用着高高在上的,施舍般的厭惡口吻,命令道:“謝瑤,你現在出去跟殿下說,就說你前面做錯了事,現在知道錯了,說你配不上殿下,為了贖罪日後會常伴青燈古佛,永不出現在殿下面前,我們就勉為其難的原諒你這一次的事了,畢竟你在如何也是我的妹妹,我不忍心看着你做傻事。”
謝瑤簡直是要被她的無恥給笑得岔了氣,笑得連眼淚都要掉出來了,“謝月蓉,你怎麽還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臉啊,自己不想要我嫁給殿下,直接和殿下說不就好了嗎,怎麽總是一臉委屈難過又故作堅強的讓所有人為你沖鋒陷陣,好拿到你想要的一切後,又裝成我不想這樣的,可是你們都為我做了,我只能勉為其難的接受了的模樣。”
這一刻的謝瑤甚至産生了一種瘋狂的想法,要是謝月蓉消失了,是不是一切都會恢複到原來的模樣。
自己依舊是大哥捧在掌心的妹妹,父親娘親心尖上的寶貝,也會是太子哥哥明媒正娶的太子妃,而不是一頂小轎擡進府裏的半奴。
可是,怎麽可能啊,她不但要弄死謝月蓉,謝家的所有人她都一個不會放過!
不是說她天性惡毒嗎?
那她惡毒不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嗎?
扯了扯嘴腳的謝瑤轉過身,剛往外走,一杯滾燙的茶水混合着一句暴怒朝她砸來。
“你今天要是敢走出這個大門,我們謝家就當沒有你這個人!”
“好啊,我求之不得。”這種惡心透頂的地方,她多呆一秒都嫌惡心,更恨自己為什麽姓謝,而不能姓張王李林。
往前一步的謝月蓉冷凝着芙蓉面,冷叱道:“你要走可以,但你不能帶走屬于謝家的任何東西,因為從你走出謝府的那一刻,你就不在是謝家人了。”
恨不得沖過去将她撕咬成碎片的謝夫人憎惡得像看仇人,“蓉兒說得沒錯,你要走就把謝家的東西留下,我們謝家的東西可不會給一個外人,還是一個自私自利,蛇蠍心腸的外人。”
就連身為一家之主的謝清澤也默認了妻女的做法。
“你們謝家的東西,真當我謝瑤稀罕不成。”早知道他們不要臉,但總會被他們的不要臉程度又一次刷新的謝瑤毫不留戀的解開血跡斑斑的外套,頭上的絨花拔下後,一一扔在地上。
冰冷的絨花砸在地上,發出悲吟的哭泣。
不算溫暖的深夜裏,身體消瘦單薄的少女僅着件滾了毛邊的沾血亵衣,赤足站在昏暗的祠堂下。
像極了殘缺的,即将要飛蛾撲火的飛蛾。
“夠了嗎,要是還不夠,是不是就得要我學哪吒剔骨還父,割肉還母。”謝瑤冷漠得不帶任何感情的瞳孔掃過廳中神色各異的衆人,随後沒有絲毫留戀的轉身就走。
謝府,她多待一秒都嫌惡心。
即使謝府每天都有人打掃,可是光着腳踩久了,總是會疼的。
她也是第一次發現,月亮是有溫度的,只是這溫度是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的。
“小姐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走。”遠處,是抱着包裹的棠梨氣喘籲籲的追着跑過來。
“為什麽。”謝瑤很平靜的聽見自己問了一個沒頭沒尾的問題。
“天底下哪裏有那麽多為什麽,奴婢只知道自己想要跟着小姐。”棠梨打開自己的包裹,從裏面取出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夜深露重,小姐不要着了風寒,謝家人也真是畜生!”
“你為什麽要跟着我離開謝家。”謝瑤聽見自己又固執的問了一遍。
“因為我是小姐的丫鬟,小姐去哪裏,我自然就在哪裏。”棠梨歪了歪頭,笑得滿臉真誠。
謝瑤這才注意到,原來她笑起來的時候有兩個小酒窩,很好看。
“可我什麽都給不了你,說不定連保護你都做不到。”謝瑤不希望她變成第二個秋月,更不希望秋月的悲劇在她的身上重演。
“不會的,因為這一次換成奴婢保護小姐,奴婢絕對不會讓小姐難過受委屈的。”棠梨拉過她的手,仰頭露出笑,“小姐,奴婢和你說一個故事好不好。”
棠梨不知道她是否在聽,依舊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那年寒冬,有個小女孩跟着別人一路乞讨入了京,以為進入京城就會有飯吃,結果小女孩等來的是暴力的驅逐,因為他們是沒有戶籍的賤民,是天底下最卑賤的乞丐。
那年的冬天特別的冷,發了高燒縮在角落裏的小女孩以為自己會死在這裏的時候,她遇到了心軟的神,心軟的神不但給她們買了好吃的包子,還扯了粗布給她們做衣服,那個時候小女孩就在想,假如天上有仙女,應該如同她這樣的吧,漂亮,溫柔。
心軟的神不但為小女孩解決了吃飯住宿的問題,接下來每年一到冬天就會來t看望他們,只是後面,仙女的家裏回來一個姐姐後,仙女變得明顯不如以前笑得多了,還總會孤獨的站在一旁羨慕的看着別人,眼神裏流露出渴望。
明明自己的衣服都不知道多久沒添新了,還笨得要為她們買過冬的衣服,那個時候小女孩就在想,仙女不應該是這樣的。
她應該是帶着笑的,被所有人嬌捧在手心裏的。
也就謝家人眼瞎,放着那麽好的小姐不要,偏要去寵謝月蓉那種表裏不一的壞女人!”
茫茫的月色之下,獨留謝瑤的影子被拉長得近乎孤寂的飄渺。
她好像是在和人說話,又不知道是和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