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與副導演所料相符, 此刻的唐寧整個人都有些恍恍惚惚。

迷茫、委屈,讓唐寧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

這樣的唐寧落在嚴肅眼中,就像一只被遺棄在大雨裏的小狗,以往因自信而豎起的耳朵、尾巴, 此刻全都濕噠噠的、低垂着的。

他剛想上前安慰她, 就聽到副導演用公共頻道讓她去導演組一趟。

唐寧聽到副導演的聲音, 本來就低落的去情緒, 此刻更加低落了,一動不動的完全不想過去,甚至還頭一回産生了對導演組的恐懼心與抵觸心。

“沒事的, 鄧導今天只是火氣旺了點,對你肯定是沒有什麽不好的偏見的。”嚴肅一眼就看穿了唐寧心底別扭的真正原因,走到她身邊對她說道:“有問題, 我們就直面問題,解決問題。我想副導演叫你過去, 應該是準備和你一起商讨怎麽解決你此刻表演時面臨的問題。”

“可是……”

面對躊躇的唐寧, 嚴肅輕聲問道:“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嗎?”

嚴肅的善意, 讓內心糾結的唐寧微微定了定神,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閉上眼後緩緩将氣吐出,等雙眼再次睜開時, 她眼中的迷茫、恐懼、抵觸早已消失不見。

唐寧的情緒回歸鎮靜,眼神變得堅定,非常認真的對嚴肅回複道:“謝謝你的好意……但我還是決定我自己一個人去。”

“可以呀。”

唐寧回絕并沒讓嚴肅感到不快,他反而覺得這樣的唐寧才是真正的她, “那你可要加油哦,不要看到鄧導的冷臉就慫了。”

“不會的。我會和鄧導好好商量的。”

說完, 唐寧就邁出堅定的步伐,走向導演組所在的位置。

但等到了導演組所在的監控室前,她心裏還是有些犯慫。“都怪嚴肅這個烏鴉嘴,非得提鄧導會冷臉……”唐寧站在監控室外小聲地鼓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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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監控室內,淩陶然對副導演說了聲她要暫時回避,就準備從側面避開唐寧,離開拍攝現場。

而淩陶然的聲音響起,才讓忙碌的副導演意識到唐寧的經紀人還在監控室,而她近距離、全程目睹了鄧導對唐寧的訓斥。

霎時,尴尬就像數千個小蟲子,“唰——”地爬滿了副導演的渾身上下。

“沒什麽是,您別多想,就像我對鄧導說的一樣,就只是單純的不想讓寧寧太早發現我也來了劇組。”淩陶然自然能看懂副導演此時的尴尬,而她只是善解人意的說道:“您經多見廣,就拜托您給我家寧寧給予建議,讓她的演技得到提升。”

“那是當然。”副導演回答得異常迅速。

見此,淩陶然便笑着說:“有了您的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說完,淩陶然就從側門離開。

等淩陶然剛邁出監控室時,就聽到唐寧詢問副導演的聲音,“您叫我來是有什麽事嗎?”

淩陶然的不禁腳步頓了頓,忍不住停在監控室側門門口,想要聽一下裏面的情況。

監控室內,副導演瞧着眼前的唐寧居然沒有他預想中的情緒低落,反而目光堅定地望向他,不由一怔。

但副導演沒忘記自己的目的,他撇頭望了眼正着急火燎調度拍攝、無暇顧及這裏的鄧導,柔聲對唐寧安撫道:“叫你來,就是想和你說別将鄧導剛才氣頭上的話放心裏去。今天拍攝的不順你是知道的,而他又對你抱有極高的期望值,所以你的一點點小偏差落在他眼裏就是大問題。”

“在我眼中你是一名很有靈氣的青年演員,所以前往不要灰心。”

唐寧聽着副導演居然能給她這麽高的評價,霎時之間有些受寵若驚。她連忙謙虛道:“沒沒沒,您過獎了,我還有很多知識要學習,還有很多技巧需要提升……”

說到這,唐寧的聲音逐漸弱了下去,稍稍沉默了會兒,她将她目前最大的困惑告訴了副導演:“副導演,我現在面臨一個大問題,就是我突然發現自己不會演戲了……”

“什麽?!”演員不會演戲,這可是一件很嚴重的問題,關乎到劇組的正常拍攝,所以副導演連聲追問:“是什麽原因讓你覺得自己不會演戲了?嚴重嗎?”

面對副導演的追問,唐寧便坦誠地将自己剛才對鄧導所說的“緊與松”的困惑一五一十的全告訴給副導演。

而站在屋外的淩陶然聽到唐寧居然說“自己不會演戲”時,心驟然一緊,霎時就對剛才對唐寧言辭激烈的鄧導産生了埋怨之意。

畢竟,淩陶然不幹涉拍攝,就連鄧導剛才對唐寧的職責她都沒出聲的原因,就是她深知“專業的事讓專業的人幹”這個道理。淩陶然明确知曉自己對演戲這件事一竅不通,所以她才放手讓專業的導演鄧來全權負責。

淩陶然忽然心間湧上的全是對唐寧心疼,她非常想要走進去安慰唐寧,為唐寧撐腰。

但是,淩陶然的理智将淩陶然的腳步牢牢釘在原地,不給她移動的機會。

因為,淩陶然從前輩們以及圈子中聽到一個說法,表演就是“看山是山到看山不是山,再到看山是山”的過程。

所以,當演員說出自己不會演戲之時,對于已經有表演經驗的演員而言,這就是他們觸碰到自己演技“天花板”的信號。

若是,他們能突破天花板,那麽對他們的演技而言就是質的提升;但若是沒有突破,那麽他們就會被這個“天花板”困死。

淩陶然知曉這是唐寧的關鍵時刻,所以她抑制住自己情緒,不願讓唐寧因為她而擾亂心神。

監控室裏的副導演更加比淩陶然知道唐寧此刻的狀态意味着什麽,他瞬間就從剛才的提心吊膽中放松下來,語氣柔和的對唐寧說道:“你這個不叫‘不會演戲’,而是你自己對演戲的層次有了新的認知。”

瞧着仍面露困惑的唐寧,副導演說道:“鄧導所說的‘緊與松’換個詞就‘松弛感’。你現在的表演已經從‘全力以赴’要進階到‘張弛有度’,鄧導知道你很努力,也知道你也很認真的揣摩了祝筱筱這個角色,你的努力我們也是看到眼裏的。所以,要怎麽更好的表現出角色,将角色從‘唐寧’變成真正的‘祝筱筱’,是你需要思考的問題。”

“而我和鄧導給你的建議就是把握好‘松弛感’這三個字。當然,‘松弛感’肯定不是讓你‘軟踏踏’地演,還是要有技巧性的。”

副導演說完給唐寧的建議後,從口袋裏摸出一塊小小的巧克力塞入唐寧手中,悄聲對唐寧說:“我知道你們演員對飲食管理十分嚴格,這個算是我悄悄塞給你的,你找個避人的角落,偷偷吃了。吃點甜的,開心開心。”

唐寧看着手中小小的這塊巧克力,還沒吃就似乎已經品嘗到這塊巧克力的甜味,一股能甜到眼眶微微發燙的甜味。

唐寧知道眼前這位副導演一開始對她并沒有太多的好感,甚至可能還懷疑過她的能力。

但是,這塊巧克力就代表了副導演給她的無聲鼓勵與信任。

唐寧将巧克力收認真收好,對副導演揚起一道俏皮的笑容,“要是我吃巧克力被抓包了,我一定第一時間就将您抖落出來的。”

“沒良心的。”副導演笑罵了一聲,“快點回去拿出劇本好好想,‘松弛感’要怎麽演吧。”

“好的呀。”

監控室內,一直背對着唐寧與副導演的鄧導,表面上依舊焦頭亂額的安排着拍攝的諸多細節,但在二人沒注意到角度,一抹熟悉的欣慰又重新出現在鄧導的嘴角。

監控室外,淩陶然聽到唐寧的情緒不再低落,抿着的嘴角總算上揚,被釘在原地的腳早就松開。

淩陶然邁着相對輕快的腳步,下定決心離開夜戲的拍攝現場,除了不敢繼續看拍攝過程、徒增緊張外,更多的還是對唐寧的信任,相信唐寧能順利完成拍攝。

在副導演的開導下,回到拍攝指定位置的唐寧,情緒不再低落。她端着劇本仔細斟酌着臺詞與副導演所說的“松弛感”。

“看樣子,鄧導應該沒給你擺冷臉。”

聽到聲音,唐寧擡頭一看,果然是嚴肅。他一邊喝水,一邊詢問她道:“導演組有沒有給你點建議或意見?”

嚴肅既然提起這個,唐寧便将自己目前遇到的t困惑以及副導演給的建議全告訴了嚴肅,希望他也能給她一點有用的建議或意見。

聽完唐寧的講述,嚴肅稍稍思考了一會兒,然後開口說道:“說實話,你說‘不會演戲’的情況我也遇到過,但沒有你遇到得這麽快。看樣子,你的演力的确有了明顯的提升。”

“但是,每個人的情況都不同,需要自己去悟。我只能将我的經歷說給你聽,看看能不能做參考。”

嚴肅喝了一口水,就對唐寧講起他當初遇到‘不會演戲’時,導演給的建議:“當時拍戲的時候,導演說我死盯着角色的細枝末節,反而忘記了真正的角色塑造。那時候怎麽說我來着……好像是太用力想演好一個角色了,用力到呈現出是‘嚴肅在表演’。”

“其實,就和鄧導說的一樣,就是‘松弛感’。”

唐寧聽完嚴肅的講述,腦子裏全在重複着“重視細枝末節,忘記角色塑造”這句話。

因為,她隐約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可能也是這個:在拍攝前過度的擔心自己忘記動作,在拍攝時只想着動作的完成度,表演時反而顯得有些刻意。

唐寧在嚴肅說完後一直沉默着、沒有應聲,嚴肅偏頭一看,這時的唐寧正低着頭、掩着下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見唐寧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嚴肅對此只是輕輕一笑,沒有打擾她的思考,反而自覺離開,将思考的空間留給唐寧。

監控室裏,跟各演職人員交代得口幹舌燥的鄧導,通過調測角度的攝像機鏡頭看到沉思的唐寧,突然對身邊的副導演問道:“我剛才說話的語氣是不是有點兇?”

不等副導演回答,鄧導及自顧自的說道:“我覺得我已經算收斂脾氣了,換以前我罵得更兇。”

副導演:“……”

“等等,你這是什麽表情?”被副導演的目光盯得有些惱羞的鄧導反問道。

“……沒什麽。”副導演移開了目光,反而看向監視器畫面裏的唐寧,問道:“你說她能開悟嗎?”

“不知道。”提到這個,鄧導的表演又變回了以往的整肅,“但為了拍攝進度,我只能給她這麽短的時間,讓她去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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