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你輸了。他們都離開夢境了。”
楊素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顫抖中透漏出隐約的快意。
慕千影緩緩睜開眼。
許多複雜的情緒從她眼中閃過,最後化作一聲嘆息。吸引了身後兩人的注意。
慕千影從地上站起來,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地仙廟中,身後靠着那泥塑的地仙像。
見她醒來的一瞬間,畢律香臉上的神情是驚訝的。
作為造夢人,他自然也看到了慕千影的經歷。
她就是三百年前那個将妖皇打得滿腦子只想成仙的靈仙。
畢律香不敢再輕視慕千影,但他心中卻沒有多少畏懼。
畢竟,一個靈仙被人挖了靈骨,又被困在夢中消耗了不少靈力,還能剩下多少實力?
慕千影擡頭看向栩栩如生的地仙像,和度朔君那雙微微上挑的眸子對視片刻,才将目光移到楊素瑩身上。
一開口,便讓另外一人一妖驚詫:
“你想擺脫他嗎?”
楊素瑩本能地愣住:“什麽?”
慕千影不想在這裏浪費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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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忍他了這麽長時間,不就是在等一個機會嗎?”
慕千影敲了敲旁邊立着的地仙像,泥塑中空,發出清脆的響聲,宛如在敲一個徒有其表的壞西瓜:
“我剛剛才想明白,你刻意将我引來和畢律香對上,既是為了躲開先前那叫鐘朗的傀儡的追殺,也是為了看看我和畢律香誰更厲害。我若能殺了他,你自然不虧。”
“只可惜。”
慕千影搖了搖頭:“我現在靈力不足,無法幫你除了妖。”
楊素瑩先是微微睜大了眼,而後瞬間眉目柔和下來,露出一個溫柔的笑:
“我原以為,你只是個不懂人心的傻姑娘,沒想到是我想岔了。”
雖然早有預料,但一想到她讨厭自己到如此地步,畢律香還是下意識看向楊素瑩:
“你竟如此讨厭我?”
他伸手扼住了楊素瑩的脖子:
“你可別忘了,鐘府的人是怎麽對你的!是我一直保護你……你卻想找別人殺我!”
被慕千影當場拆穿心思,畢律香定然不會輕易放過她。
楊素瑩臉上卻沒露出多少驚慌求饒的神色,似乎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
“是啊,你是保護了我,他們放出小妖惡鬼吓唬我,企圖要我性命,是你送了赑屃殼讓我防身。”
“那你還……”
畢律香怒不可遏。
楊素瑩被他鉗制着,只能微微仰起頭看他,脆弱、而不堪一擊,眼神卻冰冷地好似上位者,冷冷地看着他因為憤怒而露出的妖相:
“可你也從未把我當成一個人吧。”
“什麽?”
看見他不解的神情,楊素瑩竟然笑了:
“你可以随意進出我的夢境,只把我當成一個任你取樂的玩意兒,高興了便哄上兩句,不高興了随時可以暴起恐吓我……”
“你真以為認識主人,我就不會殺你?我們妖族,可沒有這麽多信義……”
楊素瑩的眼神移到畢律香掐着她脖子的手:
“你看,若你真想殺我,我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我沒有殺你……”
畢律香下意識反駁,卻只換來了楊素瑩嘲弄的笑:
“你殺了那麽多女子,若非一開始我心中無情,早便是你手中亡魂了。”
她那雙足以看透所有人的眼睛,是生來便有的敏銳:
“我雖體弱,直覺卻不曾錯過。你一開始留着我,不過是因為好奇,想知道我會不會被你誘惑,愛上你,心甘情願把靈魂獻祭給你。”
畢律香想辯駁什麽,卻沒能說出來,只能無力地聽楊素瑩繼續道:
“看你的神情,若非我太過自戀,便是你假戲真做,對我心軟了?”
“被你的憐憫、好奇乃至于愛情,決定我的生死?”
她臉上的嘲諷更濃,說罷,也只是嘆了口氣:
“你覺得這樣的生活,我能過的安穩嗎?”
畢律香一時啞口無言。
楊素瑩也不等他的回應。她轉過臉看向慕千影:
“利用了你,抱歉。”
“我接受你的道歉。”
慕千影神情真誠:
“畢竟你真的覺得,待在一個比自己強大,還完全不了解自己的妖怪身邊,是件危險的事情。”
她梳理了一遍,雖不能感同身受,還是補充了一句:
“在我沒有真的被你害死之前,會盡量體諒的。”
“你以為你還能活着出去?”
畢律香被她話裏話外的松弛感刺激到,随手将楊素瑩推到了一邊:
“你連靈骨都沒有了,還以為自己是無所不能的神仙嗎?”
慕千影一臉淡定地看着他,難得感覺到自己對人類也并非一無所知:
“所以你也根本不懂人類,只能騙到一小部分。”
這簡直是對畢律香業務能力的否定了。
慕千影卻不會在乎他的感受,而是看向楊素瑩:
“一個如此拼命想要活着的人,會完全不給自己留後路嗎?”
“他的主人是誰?度朔君嗎?”
畢律香猛地看向她。
慕千影繞着度朔君的泥像轉了一圈:
“以他那喜歡偷聽八卦還要自稱博古通今的性格,定然在很多地方都放了耳朵,我們在這裏t的對話,也定然被他聽去了。”
“知道我處境艱難,借我點妖力,應該不會拒絕吧……”
在她喃喃低語的同時,楊素瑩不知從何處拿了一根棍子,朝着地仙像而來。
話音剛落,慕千影比她更快地搬起一旁的供桌,朝着泥塑像的頭重重砸去。
還不忘在泥土飛揚中回頭,提醒楊素瑩:
“這土都燒硬了,得拿桌子砸。”
“咔嚓”一聲,中空的仙人像脖頸處瞬間斷裂,裂紋彌漫過全身。
一縷妖力從中逸散而出,被慕千影抓住吸收。
這一幕讓畢律香恐慌:
“這……妖力……你不是仙嗎?你怎麽什麽都能吞?!”
慕千影拍了拍胸口,像是努力消化不合胃口的食物。
“她一個人族都敢冒死吸收妖力,我偶爾嘗嘗又怎樣。”
說罷,千年大妖的妖力自她周身運轉,攜帶天然的血脈壓制,直叫畢律香本能想要臣服。
他努力抵抗着對度朔君妖力的畏懼。
慕千影卻不是猶豫不決的人,霸道的妖力如有千鈞,将畢律香困于其中,無情絞殺。
畢律香無從抵抗,只能化出真身——一片紅霧,企圖借地仙廟內存放的香料逃脫。
這時,卻見楊素瑩從懷中拿出了火折子和符篆。
她以一種堅定的、毫不留情的姿态,将香料和符篆一塊塊點燃,徹底截斷畢律香的退路。
而後在逐漸變淡變灰的霧氣中看向慕千影:
“他殺了很多女子,我不會祈求一個惡徒的愛,和特殊對待。”
“我就是這樣的人,我不信自己是特殊的,我只能永遠做最正确的決定。”
一個個被困女子的靈魂從度朔君化做一片虛無的軀體中飄散而出,本能朝着他們的身體而去。
白妙顏的靈魂也在其中,幾乎快要消散。
沒了人魂的滋養,這靠着人族情感而活的妖怪,自然也就不複存在了。
小雲和金華貓的身影從濃霧中緩緩浮現,外面的人聲也漸漸變得明晰。
慕千影聞到香料被點燃後略有些刺鼻的味道,神色平靜地點了點頭,像是在坦然接受一切的可能:
“我知道了。”
說罷,慕千影便耗盡靈力倒地不起了。
*
“謝谕清,謝指揮使。”
鐘逸塵打量着這個坐在在他面前的人,仙人般精致的樣貌,淡漠的氣質讓他顯得越發矜貴,看似對一切都漫不關心,卻總帶着幾分難以言喻的危險感。
靠着自己的侍衛除了妖怪,才得以被鑒妖司和城主重視,正式上任鑒妖司指揮使一職。
今日他既是代表鐘家來賀喜,也是為了那張字條:
“慕千影,鎮妖塔頂層,你都知道些什麽?”
他一拿到字條,便以為是慕千影想要偷鎮妖塔頂層的聖物。急急前去查看塔外封印,卻發現一切安好。
回來又趕上畢律香的事情,偏又是慕千影将此妖除盡。
他沒有入夢,只從其他醒來的人口中聽說:“夢見了三百年前鎮妖塔建立的事情。”
怎麽會這麽巧,謝谕清前腳給了他字條,後腳妖怪就造了和鎮妖塔有關的夢。
謝谕清醒來後,首當其沖要處理的就是那張字條。
先前是因為誤會了慕千影,此時卻後患無窮。
他如今知道了自己對慕千影的心意,又不能篤定自己和寧望塵的關系,自然不希望蓬萊仙宗的人給他和慕千影找麻煩。
思及此,謝谕清臉上挂着客氣的笑:
“鐘家世代守護鎮妖塔,塔頂聖物究竟是何物?總不會是什麽邪物吧?”
鐘逸塵冷了臉:
“你這是什麽意思?聖物自然是聖物。”
謝谕清端起茶盞:
“也不是什麽大事。不過是前些日子,我們從瑜縣趕來,遠遠望見塔頂,竟有黑氣沖天,我那侍衛當晚便做了噩夢,夢見塔頂有血腥氣。”
他說的半真半假,好似在講一個神話故事,偏又一本正經:
“我這侍衛法力高強,你也是知道的。這不巧了,妖怪便又拿鎮妖塔造夢……多虧鐘道長如此上心,不然我那侍衛也不能如此輕易釣出妖怪。”
說到最後,俨然是一副“多虧有你我才能如此成功”的幸災樂禍的語氣。
因他被字條引開險些釀出大禍,鐘逸塵本就心中後怕。此時聽出謝谕清話外之音,不免有些惱了。
他站起身,冷着臉看向謝谕清:
“鐘某不過一屆普通修士,謝指揮使那些官場上真真假假的功夫,就不必在鐘某這裏下了,告辭。”
謝谕清微擡茶盞:
“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