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一石激起千層浪。
【這女傭兵也太狠了。。。被官方盯上正常】
混跡在維修局等聯合體執行機構中的玩家也出來确認:【畢竟死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而且很多是被無辜虐,殺。
但那個玩家沒有透露的是,因為第五第六維修局的強烈要求,他們甚至主導了一次誘餌行動,維修局停止抓捕玩家,并對已确認是玩家的囚犯進行了轉移。
盛漱就是其中之一。敘藜當然得到了消息。
搖晃的通勤車內。
盛漱戴着止咬器和半頭盔似的腦機結合體,雙手被拷着,轉移去中心區監獄。
走到一半上面卻傳來消息讓他們去貧民窟。
盛漱模糊的眸子輕輕轉了轉,随後就感覺到001接管了腦機的權限,自己的太陽穴一陣地疼。不間斷的精神施壓和審訊。
貧民窟附近的黑車軌道裏,敘藜已經換了一身風衣尋常廢墟居民打扮,扶着腦袋,看着來追緝自己的大部隊,嘴角一扯。
“這麽快就開始第三局了嗎?”
作戰中心範雨素手撐在桌面上,看也不看剛剛被解開監禁的陸弋一眼:“敘藜公開挑釁維修局,把事情鬧得這麽大,一定是想趁亂溜走。”
廢墟是異種上建立起來的文明,無論是哪個區外圍都有異種生物沒有被清除,也因此,每個區上都有用于阻攔異種的防護罩,要越過各區邊界只能搭旅行車。
官方乘車要證件,她只可能在貧民窟邊的黑車。
Advertisement
雖然在座許多人都不認為這個殺了許多人的瘋子會趁亂而逃,但範雨素畢竟是第五稽查隊的總督察,哪怕剛升上來這位置也是穩的,她說的話自然沒人敢不聽。
範雨素冷聲:“我也要提醒第六維修局的各位,不論你們想達成什麽樣的目的,這次行動的主宰是第五維修局。”
她屈起手指第二關節重重敲桌:“聽從指揮。”
會議散去,有人嘀咕,她架子倒是高,有人冷嘲一聲:“可不得高嘛。”
作戰中心懸起六塊巨大的全息屏幕,其中最中心的赫然是被拘禁的盛漱:“瞧見沒?她的姐姐,自己親手抓的。”
他壓低聲音:“聽說是第一個玩家。”
不是第一個玩家。敘藜心裏發笑。
不過是第一個被懷疑的馬甲罷了。
敘藜現在治療能力有了提升,仍然坐在黑車軌道旁邊的小店裏,對腦海裏傳來的刺痛置若罔聞。
範雨素說得沒錯。她就是想把事情鬧大。
意識上傳這麽偉大的實驗整個廢墟都覺得棘手,她借口馬甲搞出來了又毀了怎麽了?
不讓他們自亂陣腳,她怎麽有機會摧毀更多證據——
就算她被逮捕後試圖金蟬脫殼,盛漱和顧許這樣的許多馬甲她都沒有再管,可她确實也沒有說過,她忘了這仇。
遺忘過久的神經再度接駁,她屈了屈手指,感覺到盛漱意識混沌,眼睛一眯。
然後,通勤車裏的第五維修局人下車,就聽到角落的罪犯掙紮一下。一直遲鈍的反應陡然劇烈起來,像是在被什麽強行植入。
“有反應了!WJ-003果然是最特殊的一個,會對自己接觸過的異能産生标記,如果不出意外我們馬上就能找到敘藜!”
“但是WJ—003有強烈排異反應......”
“別管她,既然産生了反應,現在就去找敘藜!”範雨素的厲喝響起,一群人立刻迅速下車,将罪犯一個人留在狹窄的通勤車裏。
敘藜必須離開第五區。像盛漱這樣被半監管,還會暴露自己的的馬甲也必須死。
感謝範雨素。
敘藜輕描淡寫地放下茶,然後一個晃身,閃進通勤車,嗤笑一聲。否則那麽嚴密的監管,瞬移能力也沒辦法做到把人帶出來。
她撣撣衣袖,看向盛漱。
盛漱被各種線綁縛着,只能坐着,敘藜在車裏躬着身,清瘦身軀竟然比她要高。
敘藜揪住她的衣領,然後在她緩慢轉動眼珠來看自己的時候,俯身。
“怎麽把自己弄得這麽狼狽。”她聲音低柔,簡直像是耳語。
但盛漱知道本體要做什麽。
在被分出來獨自接受審訊的日日t夜夜裏,她和本體一樣,已經感到厭倦了。
範雨素手指蜷曲地盯着屏幕,瞧見另一隊人迅速包圍了通勤車,眸光微沉。只要她一聲令下,其他人就會闖入。
但她直覺不對,敘藜一定還有別的招數,她一定是想要做些什麽。
“殺了我。”盛漱其實說不了話。001幫助她模拟出沙啞的機械女音。
“我為什麽要殺了你?”敘藜似乎是啞然失笑,蹲下來仰望似的看着她。但一個劊子手,這樣的角度只能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盛隊長可是原來稽查隊的督察啊。”
雖然兩年前就退下來了。
範雨素咬牙。
這就是她懷疑自己這個養姐的原因。她和她其實沒有什麽交情只是父母死後她被組織分配給這個前途無量的督察。
然後她就退下來了!
只有玩家才會因為怕露餡而這麽做。更不用說,她本身能标記玩家,卻一直拒絕這麽做。
範雨素只是在維護聯合體的統治。
明明第一個露出馬腳的不是她,她卻是第一個被處以終身監禁的。敘藜本可以幫她澄清。
但她不會。看着馬甲的敘藜,眼神一寸寸冷下來。随後從腰帶裏掏出刀。
範雨素終于察覺敘藜要做什麽,立刻讓他們沖進去,但竟然無法打開門。
範雨素在厲喝:“是盛漱的空間異能!她在創造一個獨立的空間——”
她以為自己反應慢了。盛漱很有可能是在和敘藜合謀,打算聯手逃竄。
可空間展開時盛漱只是說:
“別殺範雨素。”
範雨素手指一緊,敘藜臉色倏地陰沉下來。
她沒有想到和馬甲接駁沒有多久馬甲就想反駁自己的主意識,但其實盛漱只是意識混沌難以與本體心靈相通。
她原來在第五維修局的威望的确很高,退下來之前柏黎不想升只想留在第三小隊就是她批的,随後沒有任何人再反對。
她也是最不可能洗清懷疑的馬甲。
敘藜不會救她。而且在考慮怎麽殺了她才能摘得一幹二淨。
但盛漱只是緩緩用機械音混着本音的聲音說:“只是我們,就夠了。”
敘藜眼裏閃過什麽。她聽到馬甲跟自己的本體說,不要再冒險。
只有等到真正強大無畏的那一天才能暢行無阻。在此之前,在此之前,只要我們不再繼續暴露威脅你就夠了。
敘藜神色莫辨。
她們所在的通勤車搖晃得越來越厲害,是他們在強行攻入!
一直在閃爍的監控裏,一直安安靜靜被監管的盛漱卻突然動了。她是第五維修局的上層,維修局保留了很多她能力的資料。
可玩家出現後她再也沒用過。所有人包括她的上司都認為她再也用不出來了。
盛漱已經被玩家替代,又或者他們認識的盛漱,那個盛督察只是一個謊言。
但敘藜也許會記得。她穿着督察的制服,帽檐鋒利,和柏黎視線相接的一瞬。每個馬甲都是她的一部分。每個馬甲都是她的生命。
怎麽會不痛呢。怎麽會不恨呢。她在摧毀馬甲的時候,想的不是快意餘生,而是他們受到這樣的迫害,她遲早要讨回來。
她遲早要讨回來。
可記仇的壁虎在心裏重複七八百遍,最後還是會選擇斷尾。因為只有斷尾,才能求生。
所以沒等盛漱的空間擴大,敘藜就猛地俯身,然後——将刀捅進了她的腹部。
快得無法捕捉。
“我可以不殺她。”敘藜慢慢地轉動刀子,在她腹部裏攪動,自己也感覺到一樣的疼痛,靠近她時瞳孔深黑:“但你有那麽多秘密。”
你能标記我。
興奮與冰冷在敘藜頭腦裏交織。
這一刻哪怕是自己最初的幾個馬甲,她心裏想的也是,所以帶着我們的秘密,去死吧。
盛漱的嘴唇先是發白——髒器受損然後內裏出血,她大口大口地嘔血,周遭的稽查隊隊員卻像是棉絮一樣,被她猛地推出去。
所有人面上都是一片駭然。
監視器前的高層甚至都沒預料到這個變故,資料裏盛漱的空間異能最大範圍是五十平米!在這個空間裏的所有攻擊無效,可她現在,瀕死前的能力遠超這個阈值!
資料居然出錯了。
敘藜卻不受影響。她面無表情地将刀拔出又捅進。
001冰冷地像是個機器人,轉達盛漱瀕死的斷續話語:“別殺她。”
“好。”敘藜嗤笑,冷冰冰地想,她當然不會殺她。
周圍都是稽查隊隊員。她的空間異能再透支也只能覆蓋一小片區域。只有炸彈。只有炸彈能迅速推開這些人,讓她離開。
可她只剩幾個微型炸彈。
确實能和你再冒險了。
她這樣慢條斯理地計算着,在盛漱的碎發掉落下來之後,手指輕巧地拆開一個微型炸彈。
“別擔心。”敘藜微笑。把炸彈塞進她的喉嚨裏。“陸知清也是這麽死的。不會很痛苦。”
她站起來。
“現在,讓我們來打一個賭。”
敘藜這個身份本來就是一個變态到令人發指。喜歡游戲的瘋子。那就再來一輪好了。
盛漱在慢慢死去,瘋狂推開其他人的空間異能在證實這一點,範雨素搭乘了最快的螺旋機到了上方。落地只能看見通勤車一小片血腥。
如果不是盛漱。這裏将因為敘藜成為人間煉獄。
她聲音終于發抖,疼痛來襲間敘藜分不清是那發抖是畏懼還是憤恨:“敘藜!”
失血給盛漱帶來耳鳴。敘藜也是。
但她很開心。她知道自己又一次違背馬甲求穩的意願,她又一次在稽查隊的高壓線上蹦迪。
可只有這樣才能使敘藜快樂。
她拖着盛漱的身體站在通勤車的車廂裏。盛漱還沒死,空間便打開讓她可以不受傷害。
其他人不敢去看盛漱清冷挺拔的身軀。她曾是第五維修局最年輕最富希望登上指揮之位的稽查隊督察。可急流勇退給她招來很多不滿。
她唯一信任的是相處不到兩年的養妹。她很少過問她的工作細節,但總是言簡意赅地給出建議。把一個神秘退位的前輩扮演得很好。
只是範雨素太敏銳。
現在敘藜要表揚她的敏銳:“範督察。”
這三個字每響起一個,就有無數子彈擊中空間屏障然後被反彈回去噗噗噗掉落。空間異能覆蓋的區域在不斷縮小,而他們不願放棄攻擊的良機。
敘藜将盛漱扔下去。
那麽強大的一個人軀體那樣輕,落下去還不如子彈重。範雨素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她。
“她讓你不要殺我是因為你做不到。”範雨素也很年輕,也很理智,這種理智建立在剝離種種感情上。
盛漱曾經對此欲言又止。但現在她灰色的眼睛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就忽然笑了笑。她收回視線躺在地上,望着天空。視線已經很遙遠了。
“你們打擾了我看望舊友的安排,”敘藜走下通勤車,像是在自家後花園裏随意游蕩,“我很不開心。我也本來不想,提前開啓第三次獵殺游戲。但既然看到熟人。”
“為了感謝你把她給我帶出來。”
敘藜噙着笑:“我可以陪你們玩一次。”
範雨素眸光陰沉:“你還在狡辯,你只想逃!”而可以标記敘藜的盛漱,确實把她吸引來了!否則她怎麽會那麽急着殺了她!
敘藜大笑起來,範雨素對她的判斷越準确她越想笑。
所以她拍手:“是,是,督察說得沒錯,可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一,來追殺我。”
她笑得那麽開心,伸出第二根手指:“二。”
她忽然拽起地上的盛漱,把她扔出去,聲音猛地拔高:“解決她身上的重型炸彈,否則砰——”
“她和周遭居民都會化為灰燼,倒計時,九分鐘。”
敘藜張開雙手:“現在,賭博開始!”
她猛地跳出空間範圍,範雨素本能想去追,但看到盛漱被扔到居民區裏,咬咬牙,立刻指揮另一隊:“把她帶走!”
自己則是迅速追上。疏散民衆太慢了,只能先把盛漱帶去別的地方!立刻有人上前把她扛起,盛漱骨節分明且有力的手指垂下來。
其他人尖叫逃竄。
範雨素追了兩公裏,随後咬牙,猛地掉頭,她有生之年從沒做過這麽愚蠢的決定!可她還是信了。
方邛才把人放下,範雨素就揪起盛漱的衣領。她看到她眼睛半阖半睜,身上完好無損。
倒計時結束,根本就沒有炸彈。
範雨素光靠空間異能還存在就能判斷她活着。她怒而将人提起。她還是和敘藜合謀了!
這麽愚蠢的苦肉計。
“為什麽,”範雨素竭盡全力穩住聲線,還是咬牙切齒,“為什麽背叛!告訴我,給我一個理由。”
他們都說她不擇手段,可她再不擇手段,也想不明白,為什麽!她明明前途無量!她明明只要向着維修局,就不會有今天這個結局。
可她擡起頭,卻怔愣了一下。
被她揪着衣領,放棄那個魔頭也要過來問的盛漱,眼睫密而潮濕,垂下眼睫下的眼瞳迎光,竟然是t渙散無神的。
她死了。
短暫的冰涼體溫傳到範雨素,這時盛漱喉嚨處就猛地炸開——
一聲兩聲,無數聲細小的爆炸聲,像是埋在她傷口裏的煙花一樣迅速迸發。他們大驚失色後撤。
那些炸彈卻在本該消失的空間裏,被包裹着輕輕地炸起來。直徑不超過一米。卻在空間異能下把她的身體變得血肉模糊。
好像敘藜又充滿惡意的又一聲“surprise!”
範雨素臉上全是血,瞳孔失去焦距,像是沒反應過來,她就這樣死了。
盛漱死了,可殺死她的,只是幾個很小很小的放在普通隊員身上甚至無法打穿防彈衣的微型炸彈。
只是微型炸彈。
敘藜甚至,延長了倒計時的時間。只要他們記得拆除,或者讓盛漱堅持,她不會,為了阻止炸彈爆炸而透支自己的異能。她不會異能還在,自己就先死了。
一個當初只要留任就一定能晉升指揮官的年輕督察就是因為這幾厘米的爆炸範圍。犧牲了自己。
他們是那麽害怕盛漱要和他們同歸于盡,那麽緊張的九分鐘裏,沒有一個人想起,她也會死。盛漱也猜到他們不會救她。
空間異能在範雨素背後轟然碎裂。
所以她選擇了耗盡生命阻止爆炸。
敘藜的确沒有殺盛漱。
是他們殺死了她。是他們殺死了她。範雨素腹部戰栗。
她多麽希望自己只是遲鈍愣住,希望自己只是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但還沒有反應過來。
可她偏偏選了盛漱,她只是遲了幾分鐘,放棄了追緝——見到的仍然是盛漱的屍體。
幾朵煙花。就毀了她。
天空落下來一張染血的糯米紙。龍飛鳳舞的十四。血腥又諷刺。
敘藜趁亂擠上了第二區的黑車。他們都害怕爆炸,慌不擇路。
而敘藜得到盛漱死了的消息也只是掃了旁邊有座的人一眼,那人立刻顫顫巍巍起身讓她坐下。
其實還是想策劃一場大爆炸的。畢竟她和聯合體之間有着這麽多血海深仇。可民間流通的軍火有限。只能買到槍械刀管。
敘藜慢慢地擦去指甲上的血跡。
灼心。她念着這個名字,已經能想到玩家會怎麽對這組織避之不及。但衆目睽睽之下,她又輕輕笑起來。
盛漱可是可以标記自己遇到過的人。
她為他們殺了這麽大個心腹大患,怎麽會無人可用。知道盛漱是被誰殺死後,他們會對自己趨之若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