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應淮撕心裂肺:“敘藜!”

應淮确實默許了應心的參與, 可心髒監聽系統是為了保護應心而存在的,他重視任務,可也把應心當成女兒來看待。

她怎麽會是工具?!她怎麽會是工具!!

可他們有什麽能力, 能制住這個變态?

對面全息投影主力溫莘都被敘藜整瘋。

反而是溫莘的下屬這邊, 因為熟知溫莘的冷漠理智,此刻反而突兀遲鈍地, 覺得恐懼。

這是一種對于狩獵者的, 天生的懼怕。

人人都有軟肋, 溫莘她甚至還, 把自己的軟肋藏得那麽深,她藏得那麽好——

最年輕優秀的指揮托底。

又有家族作為支撐,即使和長輩不親近也獨立掌握大部分家族資源。最重要的是,她的異能是抽取。

記憶, 異能,一切對于她有用的東西, 她都可以輕易獲得。

維修局之所以放心讓她領隊, 就是因為她的隊伍裏充斥了被她抽取虛僞這種可怕品質的走狗!他們從來不知道背叛為何物!

溫莘, 她的世界裏充斥了捏在掌心的安定。可她太傲慢了, 她太自以為是, 以為只要她把程茉保護得好好的, 只要她消除掉一切不穩定因素,總有一天這個世界會是程茉所喜歡的。

總有一天程茉會不需要用回溯異能也能平靜快樂地活着,直到她慢慢變老,然後安靜離去那一天。溫莘想讓程茉擁有的未來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的!!溫莘悲鳴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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敘藜現在的狀态很危險。她躍躍欲試, 對于戳破自己面孔的溫莘本該滿懷怒火和暴戾, 瘋狂卻讓她心中沸騰的火焰平息。

她現在,更像是一個好鬥分子。仇恨沒有支配她, 反而是興奮支配了她。

當溫莘擺脫絕望,瘋了一樣地撲滅程茉身上的火,不顧髒污地把她焦黑的手扯懷裏,試圖抽取她的記憶時——

敘藜抓緊機會,手握軍刀,眼睛幽深地狠狠地插在了溫莘那只戴雪紡手套的手上。禮物。她給維修局和溫莘的禮物。

疼痛使溫莘恐懼地跌進光怪陸離的怪夢裏。

她在她的小妹妹夢裏,看到永無止境的審訊和折磨。她看到她施加在其他人身上的。審訊變成拷打。她看到她下令的犧牲,變成程茉付出的。

機械心髒都變成碎片。

還有那些幾百伏的電壓儀器,電線纏繞着她的心髒和手指,疼得程茉眼球都滲出血來。

程茉躺在名貴療養艙裏被人捂着口鼻一般窒息瘋狂掙紮,而自己只顧着看着那些平穩的數據。

她看到她出不了聲,但一遍遍在腦海劇痛裏哭出聲,喊她,救救我啊。溫莘。救救我。救救我。

救救我。救救我好不好。

救救我。

程茉太少喊她溫莘了,在最後那些日子裏哪怕知道自己休養醒來後可能也難逃死亡的命運,她仍然是安靜地注視着她的眼睛,小聲小聲地喊莘莘姐。

她仍然是克制懂禮貌地垂着頭。說走還要試探着,留一句,那我走了哦。

可抽取記憶裏的程茉那麽痛苦。痛苦到都忘了,要怎麽稱呼她。

在她等她醒來的這兩年裏她幾乎經歷了所有的折磨:

敘藜插下去的刀攪斷溫莘手部所有的神經,都不能蓋過程茉聲嘶力竭,拼命求救的那種劇痛。

那種痛呼聲砍斷了她的神經。像作繭一樣把她束縛住。程茉在求救。

可她再往裏探尋。只能感覺到痛苦。溫莘把血嘔出來。根本無法挽回的痛苦。

敘藜手下卸了力。

溫莘卻還怔怔地被裹在噩夢裏,渾身顫抖。

她把程茉從豬狗不如的程家帶出來,用了一切手段讓程茉忘記,她像呵護一朵花一樣讓她忘記那些過去,讓她只記得和她在一起的日日夜夜。

只記得莘莘姐這個名字。

可她的雛鳥已經死了。

溫莘逮捕敘藜的時候程茉被另一種噩夢逮捕。

她被叫做敘藜的瘋子拉進噩夢裏,因為死亡被迫休眠的時候,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都淹沒在痛苦裏。

她在痛苦裏溺水。最後的每聲求救都是對着她來的。

她怎麽一句都沒有聽到呢?她怎麽一句都沒有聽到。

等敘藜出盡了惡氣,權當是承程茉因為溫莘沒有被審訊的情,沒有取她的命,只是拔出那把刀,甩在一邊,溫莘才因為大腦劇痛,出于本能地擡頭。

眼睛一紅,然後撲過去幾乎咬斷敘藜的手。

敘藜手指一抖,猛地将她甩開!瞧見焦黑的屍體,毫不客氣就将焦炭撕裂開。

溫莘完全沒有力氣反抗了。

劇痛腐蝕了她,讓她像是一攤爛泥一邊,隊員反應過來去救她,才發現一只手撕裂的傷口和程茉牢牢鎖定在一起的溫莘。

完好的手竟然是拔槍塞進自己的喉管。她想飲彈自殺!對着自己連開了十幾槍,卻每一槍都被敘藜回溯。

那一口她咬得很狠,幾乎咬斷敘藜的手骨,正因為如此敘藜才覺得吃驚,她掐着溫莘把她提起。

發現她眼鏡掉了,臉上滿是淚痕,也根本沒有之前的傲骨,覺得好笑且諷刺:“你這是在做什麽?你告訴我你這是在做什麽,嗯?”

“溫長官。”

溫莘恨不得自己死了。

她的瞳孔,她的心髒被幾十斤的鐵鈎鈎着,恨不能融化在自己胃裏。

她痛恨敘藜,可痛恨自己遠勝過眼前這個垃圾。

再多活一秒,兩秒,她都想學野獸吞食生肉,把自己活剝生吞下去。

可那個魔鬼被她咬了一口,踩着程茉的屍體,在她顫抖着的驅趕裏俯下身。漆黑瞳孔打量着她,笑容擴大:“你不是大獲全勝了嗎?”

她随手撈起一把槍,指着自己眉心。這把槍一瞬間就可以擊穿她顱骨,讓她和程茉一起下地獄。

可她還是咧着嘴,不知道是玩弄還是真的不解:“你抓到我了啊。”

溫莘的大腦被子彈蛀空了。她知道敘藜在做什麽。在因什麽而報複。

可她有生之年沒有聽過程茉那麽痛苦的呼救,沒有見過她殘缺不全死去的樣子。

她不知道追緝敘藜會帶來這麽恐怖的噩夢。

她甚至不知道程茉是怎麽死的,她怎麽把程茉從她心底血淋淋掏出來,淩遲給她看。

——可她如果知道,她絕對不會,挑釁這個瘋子。

她後悔了。溫莘的異能仍然可以抽出敘藜骨頭再反複捏碎,可她現在在捏碎自己的靈魂:“對不起,對不起。”

她找不到自己的眼淚,只覺得整個世界都碎了,一塊一塊的,她也和其他遭逢巨變的人一樣逃避程茉的遺體。

淚流滿面,颠三倒四:“我錯了,殺了我,敘藜。你這個瘋子。對不起,我錯了。”

她痛苦地哽咽,抓住她的衣角,她能辨別那些全都是血。

真奇怪,她的視線從未如此清晰過。好像程茉送她的眼鏡在這一刻失去作用了。一切物品飛快褪色。她陷在黑白的世界裏,拼命求饒,戰栗哽咽:

“我求求你救救她。我求求你。”

她瞳孔微擴,蹒跚:“你不是有回溯異能嗎,你不是能倒流......”

可是這怎麽可能成真啊,這只是在做夢。任何異能都不可能強大到真的倒流時間。連程茉都只能倒回10秒。

可她更寧願剛剛是夢。

她寧願自己被敘藜踩在腳底,自己被敘藜當成垃圾一樣抛出來,被當做戰利品一樣耀武揚威。她跪着抓住敘藜的衣角。

喃喃:“她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下屬吃驚錯愕不忍,滿懷從未見過上級這麽卑微瘋狂的茫然。

全息投影另一邊局面也早已混亂不堪。

但敘藜還記得自己報複維修局的真正原因。

她蹲下來,在溫莘小心翼翼充滿期待的眼神裏理了理她的衣領,還要拍去她肩頭的血,手被溫莘反手握住。

溫莘強忍着眼淚不去看程茉,只拼命哽咽地給她致碰手禮。t額頭觸她的手。這是絕對的臣服勤勉。她已經抛棄了一切。

敘藜嘆息一聲,止住她的動作。

“聯合體花了這麽大力氣圍剿他們。”敘藜語氣還是第一次這麽正常,聽起來就像是尋常關心聯合體的普通市民。

溫莘不知該不該笑,面部都抽搐得幾乎猙獰。她說服自己不該相信一個惡魔,但無法不去渴望程茉在她面前蘇醒。讓她看看她吧?

她心髒抽搐一下。溫莘淚流滿面。讓她從那些痛苦和煎熬裏救救她。哪怕一秒。哪怕一秒。

敘藜拍拍溫莘混滿鮮血和灰塵的手。

“我怎麽會阻止呢?”

溫莘喉嚨裏滲出血來。

敘藜溫柔地低聲,“她可是你們認定的玩家啊。是你們,把她認定成玩家的。既然這樣”

“她又憑什麽,不去死呢?”

溫莘渾身血液凍結。

眼瞳本來早就擴散至灰白,這一刻還是凝固鼓脹住,像破裂的果凍似的,猙獰擡眼。

敘藜微微笑。“她必須死。”

別說死神饒不饒她。就算敘藜真的會起死回生。她會掐斷程茉的喉嚨,一百次。

溫莘的喉嚨被什麽頂起,走火的指揮幾乎要像隕石般爆發。

但她撲到陌生少女身邊。只抱到一團散了的黑灰。她向敘藜懇求救程茉那段時間,附骨的火早就将程茉燒完了。

霎時間,溫莘發出刺耳尖撓的尖叫聲!!

她到底是個強橫的異能者,瘋狂使她異能更上一層樓,她發狂的下一秒,整座機械建築都因為她瘋了一樣抽取支柱而崩塌搖晃起來。

金絲眼鏡早就碎了。

敘藜撚着手指,在這叫嚣轟鳴裏渾不在意地收好K29通訊器,雲淡風輕地彎唇:“我本來是不打算讓她太痛苦的。”

她陡然陰狠:“可你偏偏要挑釁我。”

那些記憶,全都來自敘藜。來自其他馬甲。來自正常人不可能承受的會精神錯亂的噩夢。可溫莘偏偏要挑釁她,她偏偏要挾恩刺破敘藜的膽怯局促,讓她像個笑話一樣豬狗不如。

現在程茉死成黑灰,她這麽爆發後異能幾乎被廢,精神不可能正常。

是誰豬狗不如,嗯?

聯合體這樣不分青紅皂白他們這樣助纣為虐。敘藜想笑。她殺了幾個馬甲,有什麽問題嗎?他們難道不該死嗎?

難道在他們眼裏心懷叵測的不就是他們絕不會懷疑的親人,朋友,他們視之為一切的靈魂。

溫莘的爆發恐怖而令人畏懼。風暴中心卻仍能聽到她的哭,她不停追問:為什麽,為什麽。

柏黎陸知清都是維修局是你的對立面,程茉什麽都沒做。她明明什麽都沒做!

她被你像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碾死,沒有片刻安寧。她的血濺到她給我買的眼鏡裏。還沒幹涸就沾滿血灰。

憑什麽。憑什麽!

我要殺了你,我殺了你再去向程茉賠罪.....

暴走的人渾身在沸騰,異能和生命燃燒殆盡。

敘藜還在嗤笑:“溫指揮,你求我的時候,她可也這樣求過你。”她居高臨下。

溫莘使得大地震顫一片瓦礫。

廢墟中央她因此凝固。恐懼痛苦燒幹淨了她的靈魂。沒有了軟肋她該所向披靡。可她像個也壞了的玩具。

聽到這句話,驟然脫力地跪下來。

“你該慶幸。”敘藜彎身從地上撿起程茉身體裏給應心供血,和她同頻的心髒芯片。随手捏碎,最後擦幹淨手。

“她擋在你前面。”

敘藜表情在笑,眼裏一片漠然。

如果不是她真心實意地保護過程茉。單憑今天這些話,她會殺了溫莘。

“殺了我。”溫莘聲音嘶啞不成調。像是厲鬼。

敘藜背過身去擺擺手:“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做我的玩具。”

其他人舉起槍,看見遺骸旁落滿的灰塵寫了一個7。今天又死了兩個人。那個瘋子卻好像嗓音裏滿是笑意。“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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