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墜落地點在一條錯綜複雜地上小巷的檐板下垃圾回收站旁邊那裏。廢墟起初的人口密度是很高的, 地上沒人管之後死亡率就高了,這種肮髒腥臭的地方人更是少。

敘藜面無異色地穿行。習以為常。

她被審訊那麽久,在腦機裏灌注的那些麻醉和冷卻液氣味才真正讓她作嘔。

沒走幾步, 她陡然停住, 口袋裏發抖的手指緩慢收緊,沒什麽智能的系統也在瘋狂提醒藍名紅名——

敘藜敢這麽絕地求生的原因也是這個游戲的地圖她開服前摸過好幾遍, 多少熟悉。現在聽到進入紅名區範圍就想笑。

笑着笑着黑色瞳孔暗下來, 裏面充滿冰冷實質性的殺意。先圍示弱, 再慢慢追捕, 好手段。

可惜。

敘藜手指摩挲,猛地捏碎一個指甲蓋大小的通訊器然後猛地甩出去:“灼心!!”

漆黑小巷裏那個踏着鮮血而來踩着骸骨而走的女人,傭兵作戰服的外套飛揚,各種具有殺傷力和威脅性的鎖鏈被甩開:

她簡直比游戲官宣時的幕後boss還要更像boss那樣, 笑語嘶狂,無比張揚地向後撤開, 倒下, 然後在觸地那一瞬:

翅膀迅速張開, 白色飓風化作黑色!!

這透支生命力的天空之羽使敘藜嘗到了血腥味。但她比任何時候, 比任何人都要相信她不是未戰先怯。

她撐着生命值喉嚨發甜地笑, 從地上飛至半空, 額頭碎發散落下來,眼尾上勾,黑色手套啪啪啪,發出沉悶的鼓掌聲。

她笑得前仰後合:“果然不出我所料!”

帶隊的許上将不敢去看席慎禮的表情。他更不敢在那聲猛地爆發的尖銳的嘶吼聲裏, 松開攥緊的拳頭去安撫席慎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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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然知道許哲死了!

可是誘餌就是誘餌。

席慎禮的嘶啞吼聲貫穿了整個作戰區!!周遭幾公裏因為提前撤離了居民顯得異常空曠, 他的泣血質問也越發明顯了:

“你們有人守在這裏。”

他說得牙齒都要碎了,每一個字都在哽, 都在抖,都在聲嘶力竭:“你們有人守在這裏,守在這裏包圍她!!為什麽!為什麽!!”

他吼得太用力,聲帶都出血,幾個字頓挫斷續,幾乎把半條命都吼出去。但他還是喉管嗆血地嘶吼完了:“你們怎麽能看着他死。”

他是一個人。

他本來可以不用死的啊。

席慎禮瞳孔顫散了,劇烈的波動讓他的異能耗完後也把他給掏空了,常理來說他現在應該四肢癱軟陷入深眠,連腦損傷都是有可能有的。

但他只能僵硬地手肘撐在地上,渾身發木渾身發冷地戰栗着看其他人包圍敘藜。他們不敢在許哲沒死前上前。因為這是他們的計劃,也是敘藜的游戲規則。

他們更不敢回答他的質問,不敢讓他知道。他對敘藜說的,他前途無量,永遠不可能變成敘藜這樣的劊子手的,不過是幾句妄想。

一個已經被打成叛徒的人。一個已經被連番訊問的人。一個少将肩章都被收回的人。怎麽可能有價值呢?

他或許對席慎禮有救命之恩。他或許溫和善良,從容不迫。他或許記得給每個人檢查異能的波動情況和作戰狀态,記得提醒自己這個搭檔作戰出發前一路平安。

可他會不會死,死得值不值,誰會在乎呢?

席慎禮下颌震得酸痛,他只滿嘴血,顫抖着苦笑起來。起初只是胸腔悶悶地笑,後來就是仰起頭,瘋了似的,落淚大笑。

“他不會?”

他不會?

他有什麽臉,他有什麽資格說許哲不會!他就算沒有被通緝,現在也還不是死在敘藜手裏,他也不還是人人喊打,到死還背負着叛徒的污名!

他不還是被他的隊友,隊長和上級推出去,做一個,所有人都會慶幸,這指揮,這送死的人不是我,而是一個卑劣不堪的歹徒,一個該死的囚犯的靶子。

他原來是做了整個維修局的靶子啊。

等在敘藜身後,其實早就按捺不住的灼心預備成員們傾巢而出,因為敘t藜徒手開防爆門的那一幕實在太帥,所以他們也不在意敘藜是不是要接下去作戰。

他們已經被這氛圍感染,急不可耐地祭出武器,瘋狂厮殺,維修局他們根本就應對不及!等先鋒隊沖出來時,許上将再找人,已經沒人見到敘藜了。

她輕飄飄退場了,卻給這裏留下一片殘骸。

......

席慎禮躺在治療艙裏睜着眼。等級過高001已經來慰問過好幾回,他也不發出任何回應,只是盯着醫務室室頂。

參加這次作戰的一個副将進來,和機器人交換了一下ID,把醫務室空了出來,然後看向席慎禮。

“稽查隊的那個治療師。”

席慎禮聲音嘶啞難聽。唐默還以為隊長他不會說話,走了過去,瞧見他數值不穩定,又退回來。“什麽?”

“是不是叫,柏黎。”

席慎禮緩慢地咬着字,将最後一個字說出來,然後閉上眼。青筋凸出的眼皮上,似乎有什麽蛇一般的東西地在游動。

001提示那是情緒激動導致的充血,血管壓力增加帶來爆裂風險。他只含着血:“逮捕她的原因,還有她的名字和敘藜像,是不是。”

他以前只覺得這個理由荒唐。也只把這當做維修局大大小小無數起案例裏一個罕見的案例看,再說,只看軌跡,這個柏黎确實很可疑。

可是現在,再想起001發送過來的那些辨別不清部位的殘塊,席慎禮就覺得自己要将五髒肺腑都這樣嘔出來。

他恨不得吐得他血管全部爆裂就這樣賠罪死去。可束縛帶綁着他,鎮定劑察覺到情緒起伏又開始緩慢輸入,他只頭腦暈脹地泣血說:

“這麽荒謬的理由。”

他說不下去了,重重跌在治療艙裏,照顧醫治都是全自動化的,唐默還是不放心上前給隊長按好醫療模式,才看到他通紅眼球裏,猙獰的視線。

他緩慢咬牙:“你們也用給了許,哲。是,不是。”

唐默愣住,等其他人也來看席慎禮,才發覺他整個人都呆愣着,手都還沒有從治療艙上方拿開,偏偏臉色難看得吓人。

朋友抓住他的手壓低聲音:“你這是怎麽了。”

唐默牙關發戰:“聯,聯合體從來沒有公布過,過抓捕叛徒的名單。”他的眼睛竟然也在緩慢變得鮮紅,出現了細微的血絲,将他的神情分裂得很可怕:“所,所以。就算有內,內部人員,被指控,也只是會被外派到其他隊,不會告知,是不是?”

朋友心裏一個咯噔:“确實是有這種可能的,但是我們是核心隊伍,隊長還是這次的指揮......”

他猛地閉嘴。

作戰嗅覺很靈敏的朋友忽然想起,敘藜早就指定過這次指揮抵抗她的人,可是軍部一直沒公布過,保護任務也只有上将和其他幾個高級指揮在執行。

他們一直沒有機會見到的人。現在已經被判定死亡,但現在有可能,是聯合體釣魚執法?

他們保護的人其實本就該死?

他這麽想着,再去看唐默表情卻總覺得心頭一緊,狠狠擰眉後也忍不住拽住唐默手段:“你別告訴我你違反紀律偷看了執行人的名單,再說保不保密,也是為了人心考慮。你這麽......”

他被唐默拿下手,一愣。

“......這麽激動,是做什麽?”這一句話,朋友自己都說得有些輕,顯然是意識到什麽。而唐默眼眶赤紅。

一想到許上尉可能已經被殺,而且是被污名化成叛徒玩家,就覺得骨頭被打碎,血液逆流。僵直地一步步踏出醫療室,被001及時慰問,也顫聲:

“調,調用B級權限。這次任務的參與者,全都從屬我們部,唯一指揮輕微用左手傾向,不配激光武器,只攜帶槍支,左手手套有一個異能狀态波動器接駁口,是不是?”

他的聲音顫抖。到最後越拔越高:“是不是?!”

001閃爍片刻。

朋友發現他幾乎摔倒,快步邁出來扶住,聽見一直輔助他們的智能AI回答:

“是。”

他是許哲。

他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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