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原典
夜晚的天氣還有點冷,雪貂從酒館下了工便趕緊往學院的寝室公寓走去,學院公寓的大門即使在假期也有一位守門人常年駐守在學院公寓的前廳。
雪貂打工助學的事是經過學院的批準的,他每次過了宵禁的時候才回來,守門人則總是給他留門,久而久之,他和守門人的關系熟絡起來:“喀沙澤先生。晚上好。”
守門人的兩條腿交疊着搭在黃杉桌上,三指爪上纏繞着毛線,守門人的一雙狹目豎瞳轉到雪貂的方向,青白色的薄膜抹掃了一下眼珠,在認出雪貂的模樣後,又看看大門處鑽來的一股夾雜着潮濕雨水氣的冷風,他便從他那異獸般的龍嘴裏發出一陣響尾蛇的唏嗉之聲。
雪貂很快明白過來,他折返回去,将自己進來的時候忘了關上的公寓大門關緊,并笑着回應道:“是啊,今天有點冷。”
将一卷涼風抵擋在門外後,雪貂便準備走上樓梯回到自己的房室裏休息。
守門人像是想起來什麽,在雪貂踏上樓梯兩階臺階時用同樣響尾蛇的叫聲叫住他。
“我的通訊?”雪貂奇怪道。
守門人擡起如巨型鷹爪的爪指指向桌上的螺紋儀,張張嘴又是一陣短促的而尖銳的龍吟。
“還打了一整天?”雪貂奇怪。
雪貂自幼孤兒院長大,雖與人為善但皆是泛泛之交,沒有會特別想着他,進入算半個與世隔絕的騎士學院後更是如此,況且熟悉的人都在身邊,根本不需要用的到遙遠距離傳喚人的星圖通訊。而且還是非常緊急将通訊打過來好幾遍。
龍族的守門人發出嘶嘶地語調,同時從旁邊的地方拉過來一把靠椅放在黃杉木桌後面自己的旁邊。
雪貂被叫了回來,他坐在守門人的旁邊:“好吧,你告訴他我每天晚上大約這個時間回來。你叫我這裏等一會兒?”
雪貂其實并不太熟悉龍語,他只能從只言片語然後串聯起對方的舉動,約莫不差地猜出意思。所以通常他對自己不熟悉或者不理解的話都會向說話人重複着再确認一遍。
龍族守門人點點頭,之後便繼續捋着他的毛線團。
與其他的龍族相比,這位騎士公寓的守門龍族則顯得安靜許多,性情平和許多,體形也小許多。聽說喀沙澤先生祖先的族群原是龍族裏最為弱小的一族,他們在弱肉強食的龍族的栖息地嘆息大陸生存艱難,便在千年前舉族偷渡到嘆息大陸以外的世界,他們是最先為被外面的人形種族率先認識的龍族,而且經過與人形種族千年的交流和相處,他們積累了不少與人形種族溝通的方式,現如今這一支族群已然成為了全部龍族與外界溝通的一道橋梁。
可能光憑守門龍這副打着毛線的居家模樣很難讓人聯想到很久以前他們還在嘴裏噴着火,雙翼呼喚着雷電,巨爪下的屍首堆積成一座城,他們的勇士曾将敵類的頭顱串成項鏈挂在長頸上作為功勳的炫耀,其中自然包括人形種族的。
說是很久以前,但那是對于人類來說的,對于龍族而言,那不過是一條‘狗’的時間。
就是這只極其融入人族環境的小型龍族,恐怕今年也有二百多歲了吧……
雪貂不由地陷入胡思亂想,他陪在守門人身邊坐着,幹等着螺紋儀的響起的時間實在有點無聊,而且由于雪貂打工的時間太晚,他已經渾身乏力了,便忍不住趴上桌子打起瞌睡。
雪貂仍是需要兼工酒館侍者的,他之前接下的懸賞因為他拿着巨蟻留下的長觸角卻無法證明他将怪物殺死,在加之他們若要問是怎麽殺死的,當時與他一同合作的另兩人都是不想聲張的感覺,他又不好邀功,便拿着一點怪物的殘肢去領了點為數不多的賞錢,他也不想引起衆議,最後不了了之。
大約過了一會兒,一道如從燒開的壺嘴裏崩出水氣的聲音乍然而響。
守門龍推了推雪貂,雪貂立刻起來将螺訊儀接起來:“您好?”
“雪貂嗎?”對面傳來不熟悉的聲音。
雪貂問道:“您是。”
對方答道:“滿·鬼蘭治。”
“鬼蘭治?”
滿聽出他的驚訝,解釋道:“你和我是同級同學,知道你所屬公寓的通訊星圖并不難。”
滿道:“這邊有人看守我,我長話短說,你把那個小鬼帶來舊王都的芬克驿館,我到時候會去那裏等你們。”
雪貂問道:“小鬼?格萊嗎?”
“是的。伊莎凱爾公爵想要見見救治好他兒子的人,他想表示感謝。你和那個小鬼熟悉,他也比較信任你,你找到他,你們從浮金都坐馬車大約十天能到舊王都。記得帶他來之前洗個澡,讓他幹淨一點,給他換件有修養的衣服,短褲和短袖絕對不能穿……”
雪貂怔道:“等、等一下,這些都要我負責嗎?”
“你有什麽困難嗎?”
“……錢和時間。”
滿似有周全計劃,他并沒有覺得這兩樣會是難事,便信心道:“學院對面的街上,門牌號4號,鑰匙在門梁上,那是我上學期間的住所。進屋往左五步,壁爐旁的腳櫃第一層裏面有一袋錢幣大約60密朗,足夠你們租一輛馬車的了。時間的話,盡快吧,至少趕在氏族酒會之前。你知道氏族酒會是在哪一天吧?”
雪貂道:“我的意思是我沒有時間。”
“你怎麽沒時間?”
“我需要打工,少爺。”
“你一天的收入是多少?我可以補償你的損失。”
“我按月結算的。”雪貂覺得對方有點蠻不講理。
“我包你一個月。”
“……”
“正事要緊,盡快。”對方立刻切斷通訊,螺訊的儀盤上的光亮驟然黯淡下來。
“喂?喂?”簡直不可理喻,鬼蘭治的事是正事,那他雪貂的事就是邪事嗎?
他跟他很熟嗎?脾氣再好的人也有底線!
雪貂堅決的念頭一閃而過,并重重地将通訊話筒撂下。
然而事實上,這天的深夜。
雪貂獨自一人來到已被封鎖起來的浮金霧林,經過那六十多個騎士命喪霧林的事件之後,浮金霧林在黑市上的名聲立刻沸騰起來,賞金也是與日俱增。各方各派也都派來人手一探究竟。或為報仇,或為報酬。
原先作為著名的風景的霧林沒有引來多少旅人的前往,這出了命案倒人源滾滾。到了深夜也有陸續有人舉着火把,從屏障缺口進入。
雪貂重披起自己的兜袍,随着人潮群流兒進入。
不過他沒有像其他賞金騎士那樣直奔六十多人的屍堆處或是重點查勘巨蟻行經過的地方,雪貂繞道,在沒有被巨蟻酸氣腐蝕壞的樹叢裏尋找,他從路邊撿了一根長樹枝,并舉着它向每一棵樹頂捅去,并小心翼翼試探道:“格萊?”
終于在樹枝捅上一棵樹上後,從他的枝杈上迅速爬下一長條黑色物體。
雪貂見狀,立刻将樹枝甩遠。正當詭異的手骨作勢要沖向他的時候,格萊從樹上跳落下來。
在野外生存太久,天天爬樹的他衣服的确不像樣子,見狀,雪貂都有點心疼他之前砸在這些衣物上的裁剪費了。
格萊見是熟人,便抱怨道:“那幫人快煩死我了……他們什麽時候能走啊,舉着個火把在這林子裏到處照。連個覺都不讓人睡踏實了。”
“你嫌煩的話,跟我回去吧。”
“你那監牢似的小破屋我才不住,飯也是馊的。”
“那也好過你在林子裏當小野人?”
“這又不是長久的,等我會說你們的話了,我出去自己就能找活幹了。”
“語言是要溝通才會有進步的。”
“溝通是需要時間的,那這段時間我出去幹什麽?乞讨?”
“我可以照顧你一陣兒。”
“得了吧,你自己都窮得叮當響。”
“馬上就不會了。知道你上次救活的那個小男孩是誰嗎?他是芮亞·德克朗齊·伊莎凱爾,他的父親是伊莎凱爾公爵,你救了他的兒子,公爵大人正準備要好好感謝你呢。”
“錢嗎?”
“我猜如此。”
“拿來吧。”
“不,現在不在我手裏。我需要把你帶過去。而且需要盡快。”
“聽起來像個陷阱。”
“我也覺得,不過既然我需要把你帶去,那我也必須保證你的安全。”
格萊皺皺眉:“不用你。”
“得了吧,你還是個小孩子。”
格萊在無人的地方翻了個白眼:“啊,對了,到時候我不會透露任何關于骨頭的事,我會說是我治好的,你記得不要多嘴。”
“我知道。”
格萊見他輕易便接受了,奇怪道:“你不奇怪嗎?一根骨頭渾身詛咒,我第一次見他都吓了大跳。”
既然他自己主動提出來了,雪貂正好順水推舟:“是挺奇怪,所以它是怎麽來的?還可以變成魔使?”
“我不知道,他天生的。”格萊馬馬虎虎地答道。
“他?”
“它。”
格萊暗中瞥嘴,這小子看着傻了吧唧的,細心敏銳的程度卻不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