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終章】Sweet Dream My Hero

格萊反抗的動作瞬間僵住,反應過來後,他拼命想要回頭親眼認證,然而遮在他眼睛上的手掌卻紋絲不動。

“我親愛的。”貼耳的低語,透着親昵的顫栗。

“庫……”

格萊的話音未全,胸膛忽感一片溫熱,他從未遮嚴的手縫之中低頭看見一柄鮮紅欲滴的利刃從後穿透至他的胸前。

“啊——”鑽心刺骨的痛苦後知後覺,他渾身抽搐,卻不能反抗,他無法反抗,只能任憑那柄曾象征他一切過往的長劍從自己的身體裏抽離,帶走維持生命的所有溫度,因為……

“是我。我愛你。”身後的人像是安撫,輕輕道出正從格萊的意識中逐漸飄渺遙遠的話語。

利落的擊穿将格萊可感的痛苦減小到最低,庫裏斯灰色的瞳孔猶如火焰的餘燼,一瞬間掠現的情緒波動很快偃旗息鼓,埋沒于毫無色彩的眼底。

庫裏斯感受着懷中的人慢慢靜止,他的呼吸仿佛随之靜止,直到從格萊的心髒破損處流出的血液變得渾濁,渾濁着黃昏色的符文,升騰起的符文如矽塵沾惹到庫裏斯的手臂,燙出一縷灰煙。

他抱起委倒在懷中不再有任何力氣的人,仿佛在朝四周并不存在的人吩咐:“清理幹淨。”

随即消失于傳送符文破裂開的虛空之中。

眼前發生的一幕仿若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連讓人思考的餘地都沒有,悲劇便已然發生。

“這,這是……?這不可能!”雪貂一道裂縫似的瞳孔震然變得狹長,他不敢相信,他竟親手将格萊推向死亡的懷抱,親手締造了慘劇。

他不是這樣想的!他以為他們是……

“…這是怎麽回事!雪貂!”滿同樣震驚不已。

“我……我不知道。”

滿不敢相信所見,他不敢相信幾分鐘前還與他拌嘴的人,還生龍活虎滿口糙話的人會恍然間銷聲匿跡。他與雪貂一樣,此時都仿若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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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然四周寂靜,風也不動,當滿和雪貂有所察覺之時為時晚矣,他們已被四面八方湧現的魔侍團團圍住。

滿驚而警惕,那個騙子竟然和格萊一樣,可以操控詛咒和魔侍。

“雪貂!”滿試圖喚回身旁沉浸在懊悔與悲恸的情緒之中的人。

“先出去。”滿抓過雪貂的手臂,選中一處魔侍最少的方向,就要硬沖出去。

不想,他們剛邁出一步,腳底下的廣場磚縫的土壤裏冒出縷縷黑霧似的符文。

雪貂驟然回神,将滿反手推開,拔劍劈開眼前尚正要聚集成型的魔侍。

然而僅是滅掉這一個魔侍,在他們的周圍仍有正不斷湧現的怪物。

事發突然,滿和雪貂皆是毫無準備,除了雪貂身上有一把學院配備的普通劍器,其餘的,他們甚至比剝了皮的煮雞蛋還要幹淨。

正當他們困頓之際,空蕩的廣場地面忽蒙上一大片陰影,随即有風旋轉而起,倆人紛紛朝天上望去,見一體型龐重的飛艇直懸在他們的頭頂。

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地,從飛艇上懸挂下一條長鎖鏈階梯,站在飛艇門沿旁的人深藍短發随風輕揚:“上來!小傻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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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穩的飛艇穿過雲層,遼遠的天際釋放着最後的餘晖。

“瞧瞧我儀表非凡的弟弟,狼狽成什麽樣子了?”面前一個矮小的男人一邊撫着滿的發頂,一邊露出嫌棄的嘴臉:“幾天沒有沐浴了?”

心裏一下子擠進着許多事的滿沒空兒搭理對面的人的挑釁。然而男人卻得寸進尺似的,手指從他的頭頂滑下去直接捏住他的耳垂。

滿一驚,他們之間從沒做過這麽親密的舉動:“你鬧夠了嗎,月希。”

‘月希’明顯沒有料到,他回頭赧然而怒,朝坐在正席此時正擺弄魔方的男子道:“最後一次警告你!阿爾伯爵,不準遙控我!把那該死的魔方扔掉!”

聞言,阿爾握着魔方的手霎時攤開,表情無辜。

月希轉回頭來:“更正一點,我已經正式更名為希爾,我不希望你再稱呼錯誤。”

“你活着我真高興。”滿面無表情道。

“希爾?你是…月希…滿的姐、哥哥?”雪貂詫異地注視着如今已是一身輕勁灑脫裝束的男子。

“我是。雪貂,好久不見。”與面對滿時的高傲不同,希爾投向雪貂的眼神溫潤如細雨,态度判若兩人:“這件事說來話長,也許我真的是深海之靈,海洋給予我第二次生命。”

“慢着,希爾殿下,請問我的功勞被您抹殺了嗎?您身體裏的骨骼有一大部分是我拼接上去的。”阿爾笑道。

“沒有深海之靈的作用,你拼接的不過是一堆破銅爛鐵,說不定我現在還在哪片海底沉着呢。”希爾諷刺道。

阿爾故作哀嘆一聲,眼中卻盈着笑意:“薄情寡義,白費我的苦心。”

“你怎麽知道我們會被困在此?那群魔侍該不會就是你放出來的?”滿面對自己的這位‘姐姐’仿佛早已将刻薄當成正常的問候一般。

希爾氣道:“你真把我當魔王了嗎?狼心狗肺的東西。”

“誰知道你背後有什麽勾當,裝女人裝了二十年的怪胎……”滿道。

“那是我自願的嗎!”希爾被人挑撥起舊傷,氣氛一瞬間陷入劍拔弩張的境地。

雪貂見狀,出言相勸:“滿的意思是謝謝你及時趕到幫助我們脫離險境。”

希爾其實也知弟弟的嘴巴像抹了劇毒一樣,他早已習慣,也習慣已淡薄的方式回敬。

“那你轉告那個不識好歹的人,我并不是專程來救他的,只是像撿起地上一片有礙觀瞻的紙屑一樣,順手救了他小命,不用他道謝。”希爾的眼睛盯着滿,而話語卻是回複雪貂。

“那您是來?”雪貂問。

“我來找格萊的,我是來請他立刻回到禁林。”

希爾沒有注意到,他此話一出,滿和雪貂變得沉默。他繼續解釋道:“我們一個月前從南大陸動身,由于是我執意前來,阿爾的飛艇還未來得及取得西大陸的着陸許可,所以我們只能停在浮金都的上空隐藏起來,剛才飛艇上的羅盤行向異樣,應該是受到詛咒的影響,所以我們便來到這裏,正好看到你們窘迫的模樣……”

希爾一邊自顧自地解釋着,一邊想到:“怎麽會有這麽多魔侍……阿爾,現在下面什麽情況?”

阿爾在會議桌後直了直身子,一面漂浮在半空中的水晶鏡上投影着地面上的風吹草動:“我真是成了你們鬼蘭治家的傭人……下面很幹淨,一個魔侍都沒有了。”

“驟然出現,又驟然消失。”希爾思索着:“誰有這麽大的能力。”

希爾回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便問道:“格萊呢?他怎麽沒有跟你們在一起。”

“他……”雪貂不忍。

“他死了。”滿接續道。

“死了?”希爾眨眨眼睛,忽爾笑道:“太好了,屍首呢。”

雪貂和滿凝重的目光充斥着不解與難忍。

“好?你竟然說好?”滿平靜的眼眶竟有些微紅,他自己都不理解為什麽喉嚨變得沙啞。

阿爾見苗頭不對立即起身,在他們對希爾發難之前,他提着一厚紙袋,走到另兩人的面前:“你們先看看這個。”

袋子裏是一本厚厚的書冊,書冊的封皮已經翻卷起毛邊,磨損褪色的書面昭示着它的年頭久遠。

翻開書冊的扉頁,便是一張泛黃且折痕淩亂的畫像,是一口棺蓋半開的靈柩。

而下一張便是這具靈柩裏一張熟悉的睡臉。

“格萊?”雪貂一眼認出。

“看背面标明的日期。”阿爾指引道。

“星歷2996年冬月六日……二百年前的?”滿驚異不已,手指不禁繼續将書頁向後翻去。下面是一張紅銅色的照片,這久遠的相片正是150多年前,笨重的機械畫像技藝不成熟時用紅銅粉末沖洗出來的效果,相片上是一名坐在臺階上的少年,他的身上還穿着當時教士的服飾,肥大及地的模樣一看就知是不合身的大人衣物,相片的表面好像用尖銳而細長的東西刮劃出一段簡單卻意義不明的文字:“觸碰聖意無救之人。”

再下一張,是一張按着五個小手印的草莎紙,每個小手印下都記着一個名字,其中一個偏大的手印下用古語寫着一個‘格萊’,有一娟秀且稚嫩的筆跡還特意将五個名字用心形圍圈起來,并在下面寫着:“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發過誓的,不能反悔喲!——星歷3112年一個漫天蒲公英的日子,冒險小隊記錄員:娜娜。”

再下幾張,相片的沖印色彩則更接近現代更加清晰,那是一沓場景雷同的相片,一座破敗的古跡廢墟,斷垣殘壁前兩道一高一矮的人影。

“星歷3192年花月一日、星歷3193年花月六日、星歷3193年霧月十一日……3197年雨月十五日,整整70年前……”滿不由地驚嘆,他看着相片的背面時間記錄的時間一點一點向現在推進,站在格萊身旁的年輕人正逐年老去,然而格萊卻是永遠的一副如現今不差分毫的模樣。

“格萊身後的人……是學院圖書館管理員,烏裏霍夫學董。”雪貂不曾想過他曾在圖書館打掃時無意間從學董的成就畫像中看到學董年輕時候的面孔,竟在此時重合。

難怪,難怪當年格萊第一次進入圖書館被學董發現時,竟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是你呀,你回來了。”他竟以為是老人家的思緒不清一時胡言亂語。

“什麽?”滿驚道。

“是的,這就是在烏裏霍夫學董的遺物之中發現的。”阿爾道:“烏裏霍夫生前是南大陸人,他的兒子決定将他生前的成就著作包括未出版的手稿全部交給南大陸聯盟學府的聚物館珍藏保管。這本随筆記錄也在那些遺物之中,在檢查分類的過程被我發現,便扣留了下來。”

“這是怎麽回事?怎麽這裏每一張臉都那麽像格萊?”滿不相信道。

“不是像,他就是格萊。”希爾覺得滿的問話蠢透了。

阿爾在一旁補充道:“根據烏裏霍夫的記錄,這個名叫‘格萊’的少年,已經存在二百餘年。但是他的存在并不是連續的。大約每隔五六十年,他便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一次。就像這樣,用畫像,相片,或者是其他的什麽證明,被當時發現他的人記錄下來。”

“烏裏霍夫收集了很久才找到這一些少量的記錄來尋找少年存在的規律。不止因為年代久遠、時間跨度大才導致證據缺乏,更多的原因是有很多當事人不願透露或者在這之後被人為破壞。這些都是在書冊後面,烏裏霍夫手寫的記錄中有所說明。”

“這名叫‘格萊’的少年,最初被發現的地點是禁林。烏裏霍夫記錄,他是在跟随當時的老師前去禁林研究時,與老師走散,迷失在禁林中,偶然深入禁林腹地的他發現了一座古遺跡宮殿,那裏并不想傳聞中那樣充滿可怖令人恐懼的東西,相反,它祥和而安靜的就像一處無人參拜的教堂。”

“他進入宮殿,他被存在那裏的東西所震驚,繁複而多彩的壁畫、巨大而高偉的神像、名貴且至今仍視為稀有的魔石,在斷壁殘垣之中比比皆是。它應是屬于一座名都的宮殿,可是歷史上卻沒有任何記載,年輕時的烏裏霍夫以為是他學識淺薄,便暗暗将此處的模樣記在心中,決定離開禁林後一定要查個明白,然而在他日後幾十年從事典籍管理的時間裏,他一遍遍翻找典籍,卻一點關于禁林之中宮殿的蹤跡都沒尋見,甚至連坊間傳聞都沒有。”

“烏裏霍夫在古遺跡中逗留了将近三年,而關于這三年的事情,書冊裏沒有任何記錄。但是這裏面有幾處明顯的缺頁損毀,所以有可能烏裏霍夫有記載那三年的遭遇,但不知出于什麽原因最後被他撕去。”

“這一段空白,我已經找到烏裏霍夫當年的同輩印證過,他們的确曾跟随當時的大賢者前往禁林調查研究,而烏裏霍夫的确曾在那裏失蹤過将近三年的時間,當時所有的同學老師都以為他受到禁林中的詛咒死去,這件事他記得很清楚,因為他們從禁林回來就曾為烏裏霍夫建過一個衣冠冢。”

“三年之後回歸的烏裏霍夫從此以後潛心研究,沒有再提過禁林之中的事情。”

“而他的随筆記錄,就到此為止了,只有夾在書冊中的幾張相片能夠證明他之前所言并非虛假,他的确在禁林中找到過一座古代的宮殿。”

“同時相片也證明了‘格萊’曾存在于那座宮殿之中。”阿爾複述着書冊上的內容。

雪貂回憶起過去種種:“卡斯莫托……格萊管那片禁林叫卡斯莫托,他說那是他的家。”

滿匆匆翻着厚厚的書頁:“既然随筆就記載這麽幾頁,那書後面的內容他都寫了什麽?烏裏霍夫想表達什麽?”

“烏裏霍夫後面所寫全是關于聖武構造的分析。”希爾說道:“我曾也以為這後面的內容是與禁林無關的。”

“但是你要仔細看,那并不是關于聖武構造普遍而廣泛的理論,而是針對一件,一件特定的聖武器具所進行的剖析。”

“什麽樣的聖武?”滿問道。

“不清楚,烏裏霍夫在記錄這件聖武時是用一個‘○’符號代替的。”希爾道:“但我推測,這件聖武必定與格萊有關。”

“我研究過上面聖武的構造,那是種純粹的聖武符文大量的凝聚,沒有過于複雜和讨巧的結構,它呈現出一種原始但卻是最飽滿的符文力量。與此相像的,只有拉奧時期裏詛咒最猖獗的屠魔末紀年裏制造出的十二件最具威力的大型聖武。”

“那和格萊有什麽關系?”雪貂越聽越混亂。

希爾猶豫片刻,最終還是說道:“這僅是我的猜測,我懷疑,格萊本身就是一件聖武。”

“因為在烏裏霍夫這本記錄的最後一頁留下了一句與研究無關,并帶有自我抒情意味的一段文字:‘我仍為當年的行為而愧疚,然而正如他曾強調的,他知曉自己曾犯下彌天的罪過,但如果時間倒轉,他依然會義無反顧地作出與過去相同的選擇。我也是一樣。對不起,希望能夠減輕你的痛苦。’”

“‘我希望我的孩子在翻到這裏的時候,請記住,我所有的一切都可拿去變賣,唯有這本筆記,我希望你們将它保留下來。有朝一日,你們如果遇到相片上這名叫‘格萊’的少年,請待他友善。如果你視他為你的朋友,那再好不過,我希望你把這本來自一位老朋友的日記拿給他看……然後殺了他。’”

“‘将他應得的死亡還給他。’”希爾默念道。

“簡直荒謬!”滿仔細閱讀了幾遍末尾的話語,啪地一聲合上書冊:“這上面的文字語無倫次,前後矛盾,絕不對不是一位學董應有的邏輯,這一定是僞造。”

希爾卻道:“我想,格萊也許是在二百多年前某個黑暗的年代死去,他死後的屍骨被當時的聖武制造師發現,或者根本就是聖武制造師随機選擇了一個人的身體作實驗,格萊是被選上的那一個,他的身體被做成聖武符文的容器用來對抗當時泛濫成災的詛咒,但是或許用人身當做聖武存在很大的纰漏,格萊出現了問題,便被人封印在一處不為人知的地方。”

“也是他體內有聖武的緣故,所以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從封印中醒來,但是他是有瑕疵的,他的活動時間越長,暴露瑕疵的可能越大。”

“如果按照這種設想,就可以解釋格萊為什麽只會說古語,因為他就是過去時代的人;為什麽烏裏霍夫會要求他的後代見到格萊一方面與格萊交好,一方面又要求必須殺死格萊,說這是為了減輕格萊的痛苦,我想是他知道格萊身上的‘瑕疵’會造成很大的問題,不得不殺死他強制停止他的生命活動……但是這其中也有一些說不通的地方,如果格萊是聖武,那麽他就不可能随意操控魔骨,詛咒和聖武是不可融合的,聖武就是以消解詛咒而誕生的,格萊和魔骨不可能相安無事。”

希爾自己也想不通,無奈他能掌握到的線索少之又少,這是他依據自己得知的推測出的最合理的推斷:“這僅是我自己的看法。還原真相最有效的方式,就只有将這本随筆記錄交給格萊,他也許就會向我們解釋。”

“可是他已經……”滿暗暗道。

“對了,你們說他已經死了,被什麽殺死的?”希爾問道。

“他是被一劍穿透心髒。劍是一把血紅的劍,可以任意變幻形狀。”雪貂道。

阿爾奇怪道:“不是詛咒?”

“不是。”雪貂肯定道。

“那剛才那群包圍你們的魔侍?”阿爾問。

“是格萊死後才冒出來的。”滿道。

阿爾道:“如果按照希爾的推斷,格萊是一件聖武,那麽不是詛咒是殺不死聖武的,一把可以變形的血刃,對格萊來說并不會至死。”

“你的意思是他還活着?”滿睜大眼睛。

“活着,但恐怕也不會特別舒服。”希爾一頓,喃喃道:“心髒被捅了一刀那該多疼啊……”

“格萊的屍首呢?”阿爾道。

“被帶走了……被一個男人。”雪貂似乎反應過來,他好像見到一絲希望。

“男人?”希爾和阿爾同時露出驚訝的神情。

雪貂懊惱着自己之前猶如引狼入室的決定:“他說他是格萊的家人。”

“多大年紀?”

“二十多将近三十歲左右,紅發,灰色眼睛,格萊聽到這個男人的特征表現得很激動。我就相信他真的是格萊的家人。”雪貂自責道。

“不好……”滿忽然一滞:“如果真如希爾所說,那格萊現在不死也危險了……”

經他提醒,雪貂也似乎也馬上聯想到了什麽,他道:“格萊的身上有星圖石片,星圖石片上有追蹤的功能,只要将星圖的螺紋樣式描摹到金屬羅盤上,我們就可以根據羅盤找到他的位置。”

“樣式圖紙在哪?”滿問道。

雪貂思索了一下道:“在書架上。”

滿道:“姐!快回我家。”

“什麽姐,我是你哥!”希爾反駁道,旋即平息:“怎麽回事?”

“那個殺死格萊的男人能夠操控詛咒,那群魔侍就是他召喚出來的。格萊如果真的是聖武,聖武是詛咒的天敵,他落到會使用詛咒的人手裏會有好待遇嗎?”滿解釋道。

“等一下,那個人真的有惡意嗎?他也許是有着與烏裏霍夫同樣的想法,停止格萊的生命活動,減輕他的痛苦。”阿爾抛出疑惑:“如果他有惡意,他為什麽不直接用詛咒殺死格萊?反而用一把劍。”

一向沉穩的雪貂,這次略急急打斷道:“其中的緣由以後再思考,保險起見,我們應該盡快找回格萊。”

“麻煩您了,請送我們回家。”雪貂道。

然而飛艇還未停到第七學院的上空,便有學院熟悉的警鐘敲響緊迫的長鳴穿透雲層,滾滾濃煙從第七騎士學院的上空浮蕩。

“學院着火了……”雪貂暗暗道。

滿扶着飛艇的窗戶玻璃,若有所思地凝望着地面下的混亂:“不是,是學院周圍的租屋。是我們的房子。”

這時,阿爾桌上擺放的一個方方正正的金屬箱子的底槽裏,滾落出一個長圓筒。阿爾擰開信筒的木蓋,從裏面夾出一張紙卷,是一張由聖鹿宮簽發的懸賞單。

他看了一眼,便将紙卷交給其他人浏覽。

其他人看過之後,臉上的疑雲更沉了幾層。

那張嶄新的懸賞單上,赫然長着一張與他們熟知的少年相似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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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暗的房間中,一池幹淨如鏡的水面,少年渾身纏滿黑色的繃帶浸泡其中,心髒的位置有八條細長如蟒蛇身的軟長管貫穿,長管緩慢地臌脹、收縮、臌脹、收縮……模仿着血脈的流動。

少年心口的周圍流逝出猶如夕陽般流光的符文作着最後的抵抗,與插在胸口上長管中湧入的詛咒互相消磨。

少年閉着眼睛,仿佛陷入長久的睡眠。

池臺旁,側坐着一名模樣柔和的青年,他帶來一只粉紅色的小象布偶:“聽說你最喜歡它了。我把它留下來陪你。”

“連你的愛好,我都要從外人嘴裏‘聽說’了……”庫裏斯忽然落寞:“以後不會這樣了,我答應你。”

“我會找到辦法的。你再耐心一點吧。”庫裏斯凝望着水面下的人:“不要總是着急醒來,總是投入別人的懷抱。”

“如果他們可以對你很好,我完全不介意的,可是一旦他們知道真相,他們都會選擇犧牲你。每次都要我替你清除那些令你傷心的記憶,令你傷心的人,這令我也很傷心。”庫裏斯觸碰着水面,就像撫摸着戀人久違的容顏。

“所以算我求求你,這次你要乖一點,不要離開我了。”庫裏斯呢喃道:“遇見我之前的一切都不作數,就把它們當做你依然在沉睡時的夢境,好嗎?”

庫裏斯捧起小象布偶圓嘟嘟的臉,輕輕捏了一下,突然從小象的鼻子裏冒出一句童聲:“你好,我是格萊,祝你幸福……”

庫裏斯怔了怔,随即不由地笑起來,眼角笑得滲出水來:“它太可愛了。”

“我都不想把它給你了。讓給我吧,格萊。在你醒來之前,我想我不會孤單了。”庫裏斯情不自禁地多捏了捏小象的臉頰,讓那句童聲一遍又一遍不間斷地重複。

正在這時,房門響起,有人打擾了他的好時光。

庫裏斯面色一暗,卻在面向池水中央時轉瞬掠過一抹和熙的笑容:“我先處理一些雜事。你先休息,這次我回來了,從今以後不會再有外人打擾你。”

“晚安,我的……”

房門輕輕關合,平靜的水面忽然鼓起一半圓氣泡,不久便破碎不見。

清澈水面下被重重束縛的少年緩緩睜開了他一雙異常燦爛的黃昏一般的眼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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