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發生什麽了?”

“怎麽回事?為什麽會有兩個魔尊大人?”

“火晶裘!這才是真的魔尊大人,祭臺上那個是假的!”

“魔尊大人回來了!”

“魔尊大人為什麽抱着一個盆景?”

廣場上一陣騷亂,南胡和北琅搶入祭祀廣場,一個抱起小雪豹卡薩,一個扛起昏迷不醒的艾葉,慌忙往外撤,一邊疏散各部族首領,退到廣場一側。

魔尊奉庚往祭臺方向緩步走去,一臉平靜地注視着祭臺上的假魔尊——白岩。

他在雪原偶遇的重傷的狼族少年,他救治的狼族少年,他帶回魔都收留的狼族少年,性格有些偏執、卻天賦異禀的狼族少年,他親授術法的狼族少年。

給他下毒的狼族少年。

廣場邊,南胡瞥見北琅緊握的拳頭止不住顫抖着,他伸手按住北琅的胳膊,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北琅是和白岩血脈相連的同族兄弟,族內遭遇天災後,他和白岩身受重傷,一同被尊上收留,現在面對眼前景象,心中想必悲恸,卻又無奈。

他們三人曾是尊上最重要的親信,他們和尊上一樣知曉陰火的詭谲難纏。

但白岩還是給尊上下了陰火之毒。

魔尊奉庚從火晶裘下伸出右手,凝出的冰刃在他手掌上方飛旋。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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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并未開始,衆目睽睽的場合,戳破他身份的好時機。

白岩假扮自己做的各種爛事,本應就此澄清,他奉庚可沒閑情逸致默默替他咽下惡果。

祭臺上的“魔尊”,從奉庚突然出現的那一刻開始,便兩股戰戰,慫軟下來,全沒了方才的氣場。

現在面對奉庚的靠近,他也毫無要反擊的意思,只趔趄着頻頻後退,接着被他方才掀翻的供桌絆倒在地。

奉庚手掌翻轉,冰刃迅疾飛向祭臺上的“魔尊”,他只是慌忙躲閃,卻并不準備逃,寬大的禮服衣袖冰刃割裂開,接着一只龍角被削掉一半。

“魔尊”慘叫一聲,龍角變作一只被削得殘缺的血淋淋狼耳,破了化形術,顯露出真實的面容身形。

“啊他竟然是白岩!”

“白岩不是失蹤了嗎?”

“哪個白岩?魔尊之前那個狼族親衛嗎?”

“假魔尊居然是白岩。”

衆人嘩然。

魔尊奉庚閃身登上祭臺,伸手捏住白岩的脖頸,将他直接從地上提起。

白岩身上被冰刃割出數道傷口,血逐漸在被割爛的禮服上暈開。

“尊……尊上……”白岩被掐住脖頸,臉漲得通紅,仍舊沒有擡手反抗,他不自覺地蹬着兩條腿,卻也只是蹬腿。

奉庚見他完全沒有反抗的意思,覺得有些蹊跷,他蹙起眉頭,将白岩丢下祭壇。

白岩重重砸落在地,猛烈咳嗽起來。

魔尊奉庚扶起供桌,将竹闕安放在供桌上,揭下火晶裘,覆在供桌上方。

火晶裘上冰晶四散開,重新分布排列,結成網陣,将供桌籠罩其下,護住竹闕。

奉庚這才走下祭臺,俯視着白岩,沉聲問道:“為何下毒?”

“下……下毒?”白岩一臉難以置信,好似“下毒”二字僅從奉庚嘴中說出就足以讓他感到驚恐了,“我沒有下毒!我沒有下毒!”

白岩支撐着爬起身,跪伏于魔尊奉庚身前,語無倫次地解釋起來:“尊上,他……他說只是讓尊上沉睡一段時日,不是毒……不是毒!”

“誰說?”魔尊奉庚冷聲問道。

白岩卻答不清楚。

“為何假扮本尊?”魔尊奉庚冷漠地注視着白岩的舉動,追問道。

“我……我只是希望……希望衆人知曉真相,知曉尊上的付出……”白岩聲音顫抖,卻表達得十分含糊,好似抓不住重點,“我想着,毀掉地宮的地心鼎碎片,就……尊上就不用再繼續承受……”

白岩說及此處,跪伏的身形突然一滞,眸中閃過一絲黑氣,冰藍色的眸子變得晦暗,緊接着猛地翻身躍起,朝奉庚甩出幾道黑氣所化黑刃。

奉庚迅速凝出一杆冰槍将黑刃擋開,接着後撤幾步,反身殺了個回馬槍,朝白岩刺去。

白岩一改方才姿态,步伐輕盈地避開攻擊,用黑氣凝出一柄刀,握在手中迎着奉庚面門劈砍過去。

兩兵相擊,冰碴混合着黑氣四濺,黑氣所沾染之處,盡皆化作粉塵。

見此情景,奉庚眉頭緊鎖。

這是……陰火之力。

交戰幾回合下來,白岩身體難以招架,他以黑刀支撐地面,嘔出一口血來。

但他卻好似感受不到痛苦,眸中顏色又黯淡幾分,接着将黑刀震裂,聚集更多黑氣,化作無數細小黑刃,如落雨般朝奉庚飛擲去。

奉庚雖恢複大半,體內陰火之毒卻并未清除幹淨,原本運轉術法便感到有些滞澀,火晶裘也消耗了部分魔氣,再加上與白岩交手幾回,逐漸感受到吃力。

但黑刃如雨落下,冰槍難以格擋,他只得強行催動火系術法,龍焰自掌心噴湧而出。

龍焰将黑刃雨燃盡,白岩被生生逼退。

竹闕一直窩在陶盆裏,将蘿蔔頭頂都縮到土裏,只露出一叢蘿蔔葉子。

她聽着外面響動,之前感覺魔尊奉庚似乎将陶盆放在了什麽地方,後來便沒有再移動過,竹闕聽外面動靜太大,又好奇又怕,終于沒忍住頂開頭上的土,兩只蘿蔔手趴在陶盆邊沿往外張望。

她微微瞪大了一雙了蘿蔔眼。

四周冰晶結成網陣,将她包裹在這一方小空間裏。

剔透的冰晶中氤氲着深紅的烈焰灼氣,投下琉璃光影,竹闕看得出神。

魔尊奉庚握住冰槍的手有些微微顫抖,他體內冰火兩系魔氣本就失衡,強行使用龍焰,渾身經脈劇痛難忍,他嘴角輕輕抽動,卻并沒有露出太明顯的痛苦表情。

接着他注意到白岩的不對勁。

白岩渾身黑氣突然暴漲,雙眼也徹底被侵蝕成墨色,他脖頸奇怪地扭曲着,死死盯住奉庚,口中涎水混着血水,止不住地流下。

白岩不受控制地渾身抽搐,好似奇怪的瘾發作,又好似激動到渾身戰栗。

奉庚覺得不對,白岩并非在看他,而是望向祭臺方向。

祭臺,供桌上。

蘿蔔精,可口的靈力香氣,餓……他好餓……

奉庚持槍朝白岩心口刺去,被白岩閃過,只刺中他的肩膀。

白岩像是被激發了什麽原始欲望,仍舊目不轉睛地盯着祭臺方向,口流涎水,眼露精光。

他全然不顧肩膀被奉庚刺中,強行脫身,肩膀被撕扯開好大一個傷口,血流如注,他也毫不在意。

只一心撲向供桌上的美味靈力。

白岩行動十分迅疾,奉庚慢了半步,緊随其後。

白岩朝竹闕飛撲過去,剛觸碰到火晶裘上冰晶,突然渾身爆燃起龍焰,他動作扭曲着,發出凄厲的慘叫。

竹闕被眼前場景吓到,悶聲又縮回土裏。

白岩拼力掙紮,慘叫着往雪原方向逃遁離去。

奉庚持槍駐足,望向白岩逃離的方向,閉眼輕輕嘆了口氣,沒有再追上去。

被龍焰灼傷至此,他不死也是個廢人了。

“參見尊上。”各部族首領圍過來,跪伏在魔尊周圍。

魔尊奉庚收起冰槍,也将火晶裘蘊含魔氣收回體內,裘衣便消散了。他面容冷峻,嚴肅道:“祭典繼續。”

烏雲散去,晴日天光重新灑落。南胡和北琅張羅着宮侍重新清掃布置祭祀大典現場。

“南芒之主”祭祀大典如期舉行。

供桌上重新擺好了祭品香爐,魔尊奉庚手持線香,高聲念起祝禱詞,聲音十分沉穩:

巍巍兮天柱,傾東南兮摩日月。

煌煌兮威靈,鼓春秋兮豐谷粟。

撷綠葉兮山翠,豢百獸兮擢佳實。

灑靈澤兮川流,豐稼禾兮肥蝦魚。

祭臺下衆首領則行跪拜禮,跟随魔尊低聲念詞。

南胡和北琅立于廣場一側觀禮。

南胡盯着懷裏抱着的破陶盆,想不明白為什麽尊上要如此在意這麽一叢葉子和一枝桃花。先是用火晶裘護住,現在進行祭祀大典,還要專門托給他和北琅看護。

正盯着看t,突然這叢葉子動了動,土裏冒出一個白白的腦袋,南胡驚得手抖,差點跌了陶盆,好在被北琅伸手接住。

竹闕覺得不對勁。

她休養了這麽長一段時日,無論是魂魄修補還是靈力積累都比剛到魔界強了不少,因此感知力也靈敏了許多。畢竟還和奉庚結着血契,竹闕捕捉到他的狀态變化,總覺得他現在情況不太對。

她抓着陶盆邊沿,伸着蘿蔔腦袋往祭臺方向看。

竹闕撅了撅蘿蔔嘴,心中說不清的別扭不爽。

如今被血契連接着,若奉庚出了什麽幺蛾子,可是會牽連到她的。

他們的位置距離祭臺有一段距離,竹闕根本瞧不見他臉色如何,只能遠遠看見他的身形動作,似乎并無大礙。

竹闕有些氣悶,擡起腦袋看了看正端着他的狼族少年,又剜了一眼站在旁邊差點摔了她的狐族少年,接着一言不發地縮回土裏。

“嘿。”南胡抖了抖狐貍耳朵,有些不爽,“居然是個小蘿蔔精,脾氣這麽大。”

北琅攔住準備揪竹闕蘿蔔葉子的南胡,又示意他低聲,接着說道:“尊上囑托我們看顧好,想必很要緊,咱們照做就是了。”

南胡有些不爽地應了一聲,沒再多說什麽。

祭祀大典流程複雜,好在在日落前順利結束了。

竹闕一直窩在土中不說話,卻又始終挂心着祭臺那邊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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