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竹闕将酒盞放下, 斂起笑意，問道：
“我想知道, 地宮的那個法陣……”
奉庚聽竹闕提到這件事，神情也嚴肅起來，聽竹闕繼續說下去。
“如果地心鼎碎片上的陰火被消解幹淨，以你之力，是不是能讓氣候溫和的區域擴得更大？”竹闕滿臉認真。
奉庚注視着竹闕明亮的眸子，從她的問題已然知道她的想法, 他沉默須臾，說道：“按理說可以做到。”
接着又補充道：“但你若想将消解上面的陰火，必須先解除地宮巨陣，如此一來, 風雪會瞬時席卷魔都。”
奉庚見竹闕露出些許失望的神情，卻不得不補充道：“你也去過邊界被雪災肆虐的村子, 那還僅僅是法陣波動帶來的後果。而這個‘瞬時’的後果, 只怕不堪想象。”
竹闕伸出手，看向自己的掌心，輕輕嘆了口氣。
原想着好好積攢靈力, 将地心鼎上陰火一舉清除掉……看來是行不通了。
奉庚見竹闕自顧自出神, 他神情溫和，心中滋味複雜。
看來這便是竹闕要同他說的重要事情了。
雖三言兩語便否認了一種可能性, 但看她的樣子, 怕是還要細細琢磨有什麽別的方法。
奉庚知曉估計是先前和她提到農作物欠收的事情，惹得她多思。瞧見她蹙眉的神情，奉庚忍不住開口說道：“你不必為這些事太過憂慮的……”
竹闕擺擺手将奉庚的話打斷。
“若能幫上忙當然很好, 畢竟……”她話說一半卻又滞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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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什麽呢？畢竟她也是魔界子民？
竹闕轉了轉手中琉璃盞，目光低垂着, 說道：“畢竟我也紮根過這兒的土地，喝這裏的水，也正品嘗這兒的果子釀出的甜酒呀。”
說罷，竹闕将琉璃盞舉到臉前輕輕晃了晃，她對上奉庚的視線，扯出一個清淡的笑容來。
後面一段時日，農作物欠收的事情一直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竹闕眼見着奉庚日日為這事犯愁，他總是不自覺蹙眉陷入沉默。
但若竹闕追問起來，奉庚便輕描淡寫地揭過，不願意讓她再多生憂思。
憂思倒是沒有多少的，竹闕白日裏仍像之前一樣，在魔宮中找無人打擾的僻靜地方曬太陽，不過她對欠收的事情還是很上心，努力琢磨着自己能幫上什麽忙，卻始終沒有頭緒。
竹闕偶爾也去找小卡薩玩耍——艾葉的傷已經逐漸好起來，因此竹闕後來去見小卡薩都再沒見他的小臉上挂滿憂愁。
這日竹闕照常跟着奉庚來到小菜園，見南胡已經提前在小菜園候着。
南胡對奉庚行了個禮，身邊擺着新尋來的一筐筐菜苗。
說起來，之前清掉死苗後，空出來的那些地還沒種新東西呢。
竹闕湊近了打量這些水靈的新苗，但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看不順眼。
她索性小心地拔了幾株出來，拿來手裏仔細查看。
奉庚回小木屋去取農具了，南胡蹲在一邊嗑着瓜子，他覺得竹闕表情有點凝重過了頭，忍不住笑道：“幹嘛苦着張臉，今天喝到馊淘米水了？”
竹闕卻捏着菜苗問道：“你這些苗是從哪找來的？”
“怎麽？苗有問題？”南胡也湊近了打量竹闕手中菜苗，一邊繼續說道，“就是普通人家種菜的苗啊。”
南胡不禁開始胡思亂想，吓得瓜子也忘了磕，又問道：“有有有毒？”
竹闕被氣笑，忍不住罵南胡離譜。
南胡繼續嗑起瓜子，卻突然低頭吐出來，一邊罵道：“呸呸壞的。”
竹闕猛地轉頭，瞪着一雙眼睛瞧向南胡，把南胡吓了一大跳。
“你搞什麽喲姐妹，一驚一乍的。”
竹闕卻自顧自念念有詞：
“壞的？”
“壞的！”
“你練功練岔氣了？”南胡被竹闕盯得狐貍尾巴都炸開了毛。
竹闕卻認真說道：“這些都是壞苗。”
“怎麽會，這些苗沒缺沒爛的，還是我精心挑過的，算是同批苗裏最新鮮、最好的了。”南胡反駁道。
“不是那種壞……我是想說，這些苗不夠好。”竹闕不知道怎麽表達清楚，又見南胡手裏還捏着瓜子，便伸手找他要，“瓜子還有嗎，給我一把呗。”
南胡面帶疑惑地瞧了瞧竹闕，不知道她怎麽又扯到瓜子，便将手上的都遞給她。
“再多點。”竹闕繼續伸手。
“你不是吃不得這些嗎？”南胡一邊疑惑着，一邊将荷包裏的瓜子全倒出來，卻并沒有多少，他又說道，“可不是我小氣哈，只剩這麽多了，瓜子可難買了。”
竹闕當然知道瓜子金貴，在飯都可能吃不飽的地方，哪裏還會有很多人空出地和時間來倒騰瓜子這種零食，數量一定是不多的。
竹闕低頭扒拉着手裏這一小捧瓜子，果然都不太飽滿，還有些形狀很奇怪。
奉庚扛着鋤頭回到菜園這邊，見竹闕和南胡正湊在一塊仔細瞧着什麽，便也好奇地湊過去：“你們在研究什麽呢？”
竹闕見奉庚過來，将瓜子倒到他手心。
南胡眼巴巴地看着僅剩的瓜子在手間輾轉。
“有什麽不對嗎？”奉庚問道。
竹闕見奉庚絲毫不覺得奇怪，像是見慣了這樣的瓜子，心中更加篤定自己的推測，解釋道：“我見過雲夢仙鄉的瓜子，比這個大許多，也飽滿許多。”
“是種子和苗的問題。”
竹闕說着說着，自己又思考起來，她指了指菜園裏豐收的西紅柿、辣椒、茄子一類，繼續說道：“這些苗都能豐收，一方面因為被好好照顧，更重要的或許是被我的靈力滋養才長得比較好，而那些死掉的苗……”
她撿起幾株南胡尋來的新鮮菜苗，說道：
“我當時清理死苗的時候就覺得不對，現在看這些嫩苗才知道t哪裏奇怪，這些苗的葉片太小了，根系也不發達，苗莖過于軟了。”
“總之太瘦弱，很難長好的。”
“雲夢仙鄉的苗也比這些好很多。”
“農作物一直欠收，會不會是種苗的問題？”竹闕認真說出自己的猜測。
奉庚将瓜子還到南胡手中，思索片刻後，對南胡說道：“後面将魔都各個地方的種苗都收集些過來查看。”
“是。”南胡應道。
奉庚接過竹闕手中嫩苗，想着竹闕來前，自己種出的菜總是不太好看，他捏着菜苗若有所思道：“看來不是本尊種菜技術差。”
“不，你的技術也很差，苗不好只是雪上加霜。”竹闕無情揭露道，她怕說得不夠清楚，又補充了一句，“雲夢仙鄉的好苗你也能種死。”
“咳咳。”奉庚清了清嗓子，假裝沒有聽到。
“你去過雲夢仙鄉？”奉庚突然問竹闕。
竹闕一時有些懵，趕忙胡亂扯道：“是……是竹荪阿姊去過……”
竹闕後背汗毛直豎，心想怎麽又扯到那個捏造出來的“蘑菇精”了，但為了顯得更真實，又補充了一堆：“竹荪阿姊好奇跟人去過，帶了不少那邊的東西過來。”
奉庚見竹闕一臉緊張，覺得有些好笑，說道：“本尊不過好奇多問一句罷了，你這麽防備做什麽？”
那當然是怕暴露身份了，撒謊當然緊張，竹闕在心中暗道，卻沒再多做解釋。
反而是奉庚繼續說道：“并沒有明文規定禁止前往雲夢仙鄉的。”
“只是魔界和雲夢仙鄉的交集很少。人族大多畏懼魔族，卻敬仰天族，因此少有人會去雲夢仙鄉，若暴露身份很容易引來天族注意，多少是危險的。”
“但還是會有人私下冒險前往，本尊之前聽說是……那邊的吃食很好？”
竹闕聽他如此說，這才點頭應道：“聽說花樣可多呢。”
後面幾日，南胡和北琅按照奉庚囑咐，搜集了各個片區不同農作物的菜苗、菜種給竹闕查看。
雖說也有少數還不錯的，但總的來說還是印證了竹闕的猜測。
“種苗很重要的，農作物常年欠收大概率和這有關。”竹闕将那些好的菜苗單獨挑出，又和南胡将其他種苗的類別一一記錄下來。
“種苗不好，要如何改善呢？”奉庚聽言，詢問竹闕道。
竹闕正蹲在地上挑揀着，聽言撓了撓頭發。她的靈力倒是可以滋養這些菜苗，但也經不住整個魔都的供養需求，于是說道：“只能換了吧。”
“換？”奉庚問道。
“嗯……”竹闕沉默了一會，還是低聲試探着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去雲夢仙鄉，引進新的好苗。”
南胡和北琅聽言，齊刷刷朝竹闕看過來。
竹闕和他們對視了須臾，将視線轉向奉庚。
奉庚沉思片刻，開口道：“可以嘗試一下。”
竹闕聽他如此說，兩眼放光地捏了捏腰間的乾坤袋，感覺這下有的裝了。
幾人商量着明日便動身，往後分多次出行，每次都隐藏身份不久留，以免生事。
竹闕計劃着行程，下午還抽時間跑去找小卡薩說這件事。
“你有沒有什麽想吃的，想玩的？”竹闕捏着小卡薩的毛耳朵問他道，但因去的地點不好透露，竹闕便沒提及。
“啊？”小卡薩戳着下巴認真想起來，只可惜他從小在雪原長大，吃的玩的見得不多，他終于想到一個，說道，“我想要一個新的冰錐子，之前的那個太舊了。”
竹闕笑着答應下來，心中盤算着一定要給小卡薩多帶些玩意兒和吃食。
兩人正坐在殿門口說話，艾葉竟從裏間出來了，小卡薩趕忙起身跑過去抱住他的腰。
艾葉恢複得很快，身子雖還虛弱，但已經可以出來走動。
“大人。”艾葉正要給竹闕行禮，卻被竹闕扶住。
“別多禮，我們都是一樣的。”竹闕說道。
艾葉聽見了竹闕和小卡薩的對話，他伸出那只完好的手撫着小卡薩的腦袋，笑道：“他總惦記着冰釣。”
竹闕見他恢複得好，真心替他高興，也替小卡薩開心，她對着小卡薩笑道：
“我一定給你帶個最最結實的冰錐子。”
又轉而對艾葉笑道：
“有機會一起去冰釣呀。”
“小卡薩可是幫你吹了好大的牛！”
艾葉聽說小卡薩幫他吹牛，無奈地捏了捏小卡薩的毛耳朵，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紅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