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嗯?”奉庚認真聽她說。

“魔界如何了?”竹闕并未着急解釋, 反倒詢問起來。

“先前天魔大戰,我見魔都被風雪吞噬……”竹闕說到此處, 忍不住深深嘆了口氣,“也不知魔都區域如何了?”

“不過我看魔宮中沒有風雪,似乎也并不寒冷,是地宮大陣重新建起來了嗎?”

奉庚聽言沉默須臾,搖頭答道:“地心鼎碎片被盜了。”

“怎麽會有這樣的事情?”竹闕面露驚駭,“地心鼎上不是附帶着陰火, 輕易觸碰不會很危險嗎?這如何能被盜走?”

奉庚同竹闕大致解釋了大戰那日發生的事情,還有地宮中出現的怪異黑影。

“不過很多情況本尊也是聽南胡、北琅說的,并未親眼所見。”奉庚說道。他當時身在戰場,戰後又陷入昏迷, 對後方的許多情況确實不知。

而出現在地宮中的奇怪黑影,他是從北琅口中聽得, 北琅說不清那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他自然也疑惑不已。

“黑影?”竹闕若有所思道,“你還記得嗎,那日在萬香樓地下, 我們看到阿音姑娘的記憶, 那塊維持冰庫的‘寒晶’……”

奉庚聽t言眯起眼睛,接着說道:“……也是被一團黑影盜走。”

竹闕點點頭。那‘寒晶’正是地心鼎碎片, 只是流落雲夢仙鄉, 被樓主如此稱呼。

“有人在收集地心鼎碎片麽?”竹闕碎碎念道,“還是不會被陰火所傷的人……想要做些什麽呢?”

她對上奉庚的目光,奉庚似乎也沒有什麽頭緒。

罷了, 現在想破了腦袋也無用,竹闕如此想着, 十分淡定地催動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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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出一塊地心鼎碎片。

奉庚滿臉震驚神色,少見他露出這樣的表情。

“這是麽?”竹闕将手中碎片遞給奉庚。

她那日在天界已經試過,大抵可以确認這碎片是真的,否則也不會特意從天界帶出來,但正因這東西過于要緊,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于是仍想詢問奉庚。

奉庚見她如此輕易地将碎片拿在手中,有些猶豫不解,最終還是伸手接了過來。

“這便是我說的‘更要緊的事’。”竹闕緩聲道,她見奉庚十分仔細地端詳着手中碎片,面上那嚴肅過了頭的表情讓她将心中僅有的些許疑慮也消除了。

這碎片是真的。

“你從何處得來的?”奉庚仔細檢查完,擡臉問道。

竹闕尴尬道:“我從前在天界一處荒僻地方開了菜地,墾地的時候意外看到的。”

“那時候覺得趁手,便撿來割繩子。”

“之前看到地心鼎碎片上的花紋總覺得眼熟,回天界後便去尋了。”

“你從前撿來用的時候,上面便這樣幹淨嗎?”奉庚輕輕撫着碎片上的細密花紋問道。

竹闕知道他問的是碎片上的陰火殘留,搖搖頭答道:“沒有陰火,也沒有任何力量殘留的痕跡,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塊金屬碎片。”

竹闕見奉庚一臉的不可置信,于是說道:“我也覺得奇怪,太奇怪了,甚至有些荒唐。”

她緊接着詢問道:“地心鼎到底是什麽來頭?是怎麽碎裂成片的?雲夢仙鄉有就罷了,怎麽天界也有呢?”

奉庚沉思一番後,緩聲道:

“古籍記載說,地心鼎是南芒之主的法器,威力無窮。”

“如何碎裂成片便沒有記載了,也不知南芒之主神隕之後這法器流落何處,又經歷了些什麽。”

“但你先前見過地宮大陣,應該知曉,只是一塊碎片便可撐起魔都一片的溫和氣候,可以想象若是完整的法器威力會如何。”

奉庚說着,舉了舉手中碎片,接着說道,“先前那塊碎片還沒有這片大。”

“單靠本尊的力量,拼力構建火系大陣,也不過只能護住魔宮中心而已,你說宮中沒有風雪,其實再靠外圍的宮殿、城牆都是封在冰雪中的,再外面的魔城、魔城外更是無力顧及了。”

說到此處,奉庚的表情重新變得莊重嚴肅,手中捏着碎片緩聲道:

“本尊替魔界子民,深謝你了。”

竹闕笑了笑,倒不知如何接話。

不過她的身份雖尴尬,想幫助風雪中的魔界子民們重建家園的心,卻是真摯的。

“走吧。”竹闕起身說道,“這碎片上沒有陰火殘留,終于不用損傷你的身體了。”

奉庚也起身,卻笑道:“怎麽?如此心疼本尊嗎?”

竹闕愣怔了一會,不知如何作答。

奉庚上前牽過她的手,她卻也沒有避開。

竹闕如此被奉庚牽着走出門去,一同前往地宮方向。

奉庚屏退宮侍,不叫一人跟随,只他們二人執手行在宮中。

地宮位置偏僻,兩人一路行去,竹闕注意到沿途許多破碎零散的綠地都被開辟成了小菜園,正如她從前設想的一般。

雖說被風雪洗過一遍,這些菜地幾乎一片枯敗,卻仍能看出開墾過的痕跡,其中菜蔬種類也很豐富。

竹闕滿臉好奇,心中忍不住驚詫,奉庚竟真的采納了她的想法,落實得這樣快。

奉庚見竹闕的注意力分散到這些綠地上,同她笑道:“你的主意派上大用場。”

“之前宮中菜蔬吃食都從這些菜地中來,戰前甚至留了些餘量,因此風雪過後宮中仍有菜蔬可食用。”

竹闕聽奉庚提到菜蔬,想起下午剛起時飲的那碗“米湯”,忍不住詢問道:“那米糧呢?我聽宮侍說,宮中米糧被調去接濟城內居民了……宮外想必更缺糧食吧。”

奉庚聽到竹闕的問題,笑中帶着苦澀:“魔都整體受到重創,宮外确實更加艱難。”

接着他語氣中卻透出幾分欣慰,說道:“雪原各部族提供了許多幫助,從前都是魔都供養雪原,到了這樣的時候,雪原倒開始反哺魔都區域了。”

“你先前給雪原部族設計的地下小菜園,讓他們吃上了新鮮的蔬菜糧食,甚至種了藥材。不少部族将他們的餘糧、藥物運到魔都,救治這邊的居民。”

“面對風雪,他們确實有經驗得多。”

竹闕聽奉庚告訴她這些,話語之間仍可聽出奉庚作為魔尊對她的謝意,竹闕不發一言,卻為奉庚所說的各部族之間互相扶持的情誼暗暗動容。

“只是仍舊不夠的,都不是長久之計……”奉庚說道,“不想你竟帶來這樣大的希望。”

竹闕還是不發一言,她知道奉庚說的是她帶來的地心鼎碎片,那本就是意外尋得,她沒付出什麽努力,不知要怎麽接話。

奉庚也跟着沉默了片刻,卻接着說道:

“你也是我的希望。”

竹闕感覺到奉庚握着她的手緊了緊,她注意到奉庚沒有繼續自稱“本尊”。

他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看向她,仍在拉着她向前,仍舊不住地訴說着。

“有你在,我便覺得身畔不再空落落的。”

“我總怕自己給的不夠……”

“你那樣鮮亮可愛,我多想把你攏在掌心的,卻又怕你覺得拘束……”

“我……”

竹闕安靜地聽眼前魔尊同她細碎言語,他大抵是真的将她看做了自己的妻,不再從前一般旁敲側擊地暗示自己的情感,而是如此直白地訴說諸多心緒。

他并非輕浮之人,竹闕心中明白,言語只怕道不盡他心中思緒之萬一。

“這次回來,你似乎總沉默,也不似從前活潑了。”

“我不知你是否經歷了什麽,但現下在我身邊,只需安心便可,不必有那麽多煩擾。”

“現下在我身邊”,竹闕聽他如此說,卻感覺到他分明将手握得更緊,全然沒有竹闕正伴他身側的松弛感覺,只好似生怕她又跑了。

奉庚說了這麽許多,言語間盡是小心翼翼。

她是“跑”過一次的,由他的小心翼翼,竹闕不由得聯想那次突然離開,奉庚該是如何傷心了一場。

才有了現在重見的小心翼翼。

竹闕心中本已下定了某種決心,此時忍不住動搖起來,她實在不忍心繼續沉默下去,終于開口,低聲道:

“我是自願嫁來的。”

“你說什麽?”奉庚将竹闕的手攥得更緊,追問道。

“沒什麽。”竹闕趕忙改口。

“本尊可聽到了。”奉庚停下腳步,攥着竹闕的手放在胸前,将她拉近了,看着她的眼睛。

“你聽錯了。”竹闕咬死不認,卻不敢看奉庚的一雙眼睛。

她拉着奉庚催促道,“快些走吧,有更要緊的事,耽誤不得。”

奉庚卻笑了笑,松開竹闕的手,緊接着彎下腰,單手将竹闕抱起來。

竹闕吓了一大跳,驚呼出聲,搖晃着坐不穩,一把抱住了奉庚的腦袋。

“魔姬大人,看不到路了。”奉庚被竹闕蒙蔽了雙眼,不緊不慢道。

“你松開!放我下來!”竹闕怒氣沖沖地罵着,卻又不敢松手。

奉庚力氣極大,竹闕的重量于他來說實在不值一提,他卻故意托得不穩,驚得竹闕抱得更緊。

“你放我下來。”

“不放。”

“快點。”

“不。”

“我松手了!”竹闕氣不過,威脅道。

“你松手吧,裏外本尊也舍不得摔着你。”奉庚竟開始耍賴。

“你!”竹闕一時語塞。

奉庚真的抱得緊了些,竹闕松了胳膊,卻也掙脫不開,只好氣悶地抓緊他的龍角。

“快去地宮吧,別鬧了。”竹闕氣鼓鼓道。

“是,魔姬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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