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南城是典型的南方城市,屬于溫帶與亞熱帶的過渡性氣候,空氣濕度大,因此導致冬天極冷,夏天極熱,且周期長,對比之下春天和秋天就跟跑龍套似的,有時甚至一天就能體會到四個季節。
空調将午後的辦公室溫度控制得很舒适。
周筱右手握着鼠标,左手還搭在鍵盤上,腦袋不時頭點地。眼看就要睡着了,突然間一道清脆而又急促的高跟鞋腳步聲徹底打散了她的睡意。
周筱朝聲音的來源看過去,忍不住抱怨:“你把我瞌睡都給吓醒了。”
姜妍朝她擺擺手,馬不停蹄的朝冰箱奔去,一口氣喝完半瓶冰水後大大的呼出一口氣,這才感覺渾身細胞又活了過來。
“熱死我了。”
周筱捂着嘴打了個呵欠,撐着下巴死氣洋洋的打量她。
姜妍算得上是标準的美人,皮膚白皙,五官精致,鵝蛋臉,睫毛長而翹,不同于網絡上靠化妝品堆砌出來的人氣美女,她美得很幹淨,清麗脫俗。
設計圈一向很亂,她明明可以靠臉,卻偏偏要靠實力。
“對了,你臉怎麽樣了?”
“沒事,”姜妍享受着冰箱的冷氣,整個人都快鑽進冰箱裏了:“已經好了。”
“那就好,”看着她那滿頭的汗,周筱都有些佩服了:“大中午的跑工地,你也真是個神人。”
“沒辦法。”姜妍在她旁邊坐下,把一張A3紙對折扇風,無奈的聳了聳肩:“上帝只有中午空。”
做他們這行的不同于普通的朝九晚五,時間靈活度比較高,一切都以客戶的時間為準。
“對了,”周筱突然想起了什麽,湊到她身邊,眨巴着眼打聽:“你跟我表哥聊得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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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筱表哥叫許時,是一院胸外科的醫生,也是周筱死活要給姜妍介紹的相親對象。
姜妍從沒想過自己會有相親的一天,但她又實在拗不過周筱,就去見了一面。對方老家也是北煙的,脾氣性格也還不錯,她找不出拒絕的理由,兩人也就三天兩頭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不親熱也不冷淡。
“挺好的。”
見她這麽敷衍,周筱嘆了口氣,更加賣力的推銷:“我表哥這人真的挺不錯的,你多和他相處一下就知道了。”
她一唠叨起來就是個沒完,姜妍都快産生應激反應了,抓起剩下的半瓶水就溜之大吉:“我還有點事,明天見。”
有個屁的事!
周筱語塞,郁悶的擺了擺手,被迫結束了這個話題:“行吧行吧。”
今天室外溫度高達三十五度,姜妍一出公司就被撲面而來的翻湧熱浪打出了滿臉汗,車裏更是跟烤箱似的,差點把人油都給烤出來。
姜妍一上車就趕緊把空調打開,又開了所有窗散熱,等熱氣被全部排出車外才感覺舒适了不少,車窗剛關上,扶手盒上的手機屏幕一亮,緊接着手機默認鈴聲就響了。
-是個陌生號碼。
正好遇上紅燈,姜妍連上了藍牙,漫不經心的開口:“喂,您好?”
電話那端沒有聲音,她有些奇怪,繼續問:“您好,哪位?”
一直到紅燈結束都沒有回音,姜妍看了眼顯示屏,電話并沒有挂斷。那一瞬間電話詐騙的可能鑽進她腦子,她有些擔憂,正準備挂電話。
“你好。”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透過電流傳播過來的聲音有些低啞冷清,莫名的好聽。
姜妍收回手,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語氣中帶着兩絲愉悅:“請問哪位?”
南城綠化做得很好,姜妍最喜歡這條路。以綠化叢分開了左右車道,車道兩旁是郁郁蔥蔥的榕樹,林間鳥叫聲給這條道賦予了濃厚的生活氣息,寧靜而又祥和。
他的聲音就是在這時候出現的。
“我叫許硯北。”
呲——!
姜妍猛的看向顯示屏,黑色長發打在臉上,那一瞬間她仿佛被雷劈了般,瞳孔地震,腦子裏一片空白。沒等她反應過來,車子已經猛的打滑,千鈞一發之際,她下意識向左猛打方向盤。
下一秒。
哐!的一聲。
車子撞上了旁邊的綠化從。
幸好這個點路上車不多,她又及時打了方向盤,并沒有造成其他傷亡。姜妍顧不上下車,眼睛還在死死的盯着顯示屏,電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挂了,手機好像也因為撞擊而關機了。
有車停下,問她需不需要幫助,姜妍擺手道謝,這才去看車子情況。幸好她車速不快,又轉向了綠化叢,車子沒什麽大事,無非就是保險杠被撞得凹進去了,發動機車蓋的油漆也被樹枝刮花了些。
姜妍借了個手機報了交警和保險公司,這才有空思考事故的起源。
-我叫徐硯北。
姜妍眉間并不平靜,手機被她死死握住。
徐硯北
是她認識的那個徐硯北嗎?
又怎麽會有她的號碼?
打電話給她幹嘛?
本該問個清楚的,偏偏手機又出毛病了。她煩躁的蹲在路邊,任由汗珠順着臉頰滑落,腦子裏一團亂麻。
二十分鐘後交警和保險公司都到了,事故一目了然,處理起來也簡單,姜妍賠付被損綠化的錢,保險公司賠付修車的錢。
事故處理完,車子駛離,留下一片被破壞的綠化現場。
三分鐘後,一輛黑色卡宴頂着日頭穩穩停在了路邊,司機從後視鏡中打量男人,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要來這裏。
車裏一股淡淡的冷杉香,曲調綿長。
片刻,後座傳來男人沒什麽起伏的聲音:“回公司吧。”
張廷颔首開車,卻沒忍住從鏡子裏看了眼西裝筆挺的男人,他總覺得男人聲音裏似乎帶着一絲……遺憾和緊張
-
姜妍本來是約了白微微吃飯的,這一通下來自然什麽心情都沒了,煩躁之餘也覺得有些好笑。果然,好閨蜜連車禍都要一起出。
回到家,她把手機插上電,果然自動開機了。看着通話記錄裏的陌生號碼,姜妍難得有些猶豫。
該不該回撥呢?
回撥了又該說些什麽呢?
她想了整整三分鐘,最終還是煩躁的把手機往沙發上一丢,沖澡去了。
洗完出來時客廳的手機還在響個不停。
又打來了?
姜妍心髒下意識停了一拍,步伐不自覺加快,在看清手機上的備注時眼神卻黯了兩秒:“微微。”
她放了白微微鴿子還沒給她個解釋,于是連忙把事情給她說了一遍,只是隐去了中間那個電話。
白微微前段時間也出了個不大不小的車禍,留下了點陰影,聽她這麽說都被吓壞了,嚷着就要過來看她,姜妍再三保證自己沒事才安撫好她。
房間裏很安靜,床頭燈光微弱,床上的人卻睡得并不安穩。她好像迷迷糊糊做了很多夢,像是很多部被加速的黑白老電影,醒來卻一個都想不起來了,只依稀記得些碎片。
驕陽似火,少年的笑卻比陽光還熱烈。
第二天她是打車去的公司,渾渾噩噩,精神恍惚的樣子引起了周筱的好奇,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看向她眼下的烏青:“你昨晚做賊去了?”
姜妍沒心情跟她玩鬧,趕貓似的朝她揮手,沒什麽說話的欲望:“別煩我。”
她很少這樣,周筱實在是好奇到了極點,但見她已經趴桌上補覺了,只得把滿肚子的疑問暫時咽了回去。
辦公室很安靜,除了敲鼠标和鍵盤的聲音外,就只有空調內機運轉發出的細微聲音。這個點公司人并不多,她趴在桌子上,眼睛緊閉,明明很困卻就是睡不着。
姜妍是轉學到南城一中的。
那是個豔陽天,十七歲的姜妍忐忑的跟在班主任身後,想到即将要上臺當着全班同學的面做自我介紹,緊張得手心都在冒汗。
經過球場,一陣陣歡呼聲引起了她的注意,向着聲音方向看去,十幾個少年正在進行激烈的籃球比賽。
周圍的同學都在為一個名字加油助威。
徐硯北。
姜妍一個轉學生,自然不知道這位讓這麽多人加油助威的是何方神聖,她只知道,回首的一瞬間,她眼裏便掉入了一個少年。
少年身着十七號球衣,身材颀長,肆意張揚,他漫不經心的投進一個三分球,後退一步張開雙臂接受周圍的歡呼聲。
少年滿頭大汗,姜妍卻覺得他眼裏的光比太陽更甚。
姜妍愣愣的站在原地,耳中再聽不到一點聲音,除了那個發着光的少年外,她眼裏的世界倒退,停滞,最終化成了一片虛無。
陽光,蟬鳴,發光的少年。
那是她漫長人生中遇見的唯一的光。
嘟!
桌上手機震動,驚醒了本就沒有睡着的姜妍。又是個陌生號碼,但卻不是昨天那個,她按了接聽,聲音還帶着倦意:“您好,哪位?”
“姜小姐,您好。”
對面是個陌生男人的聲音,溫和有禮,三兩句就把給她打電話的目的說清楚了。
挂了電話,姜妍随意洗了把臉醒了下神,拿起手機就準備離開,周筱好奇的喊住她:“你幹嘛去?”
姜妍平時都會畫個淡妝,今天卻是完完全全的素面朝天,馬尾辮一紮,整個人像個剛實習的女大學生,年輕又有朝氣,就是那黑眼圈顯得有些不太協調,精神狀态也不是很好。
她掏出手機打車,解釋道:“有個客戶給我介紹了個新客戶,約我去他公司談談。”
做他們這行的,回單會比一般單子好簽不少,憑借美貌和口碑,姜妍的回單一向不少。周筱托着腮,眼神中滿是羨慕:“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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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集團作為世界五百強企業,在南城算得上是無人不知,而總部更是占據了南城商業區最好的地段,總共三十三層,高度近兩百米,站在頂樓,腳下萬物猶如蝼蟻。
張臻輕敲房門,三秒後從裏面傳來男人略顯懶散的應允聲。
“進。”
寬闊的落地窗前,男人身姿挺拔,他明明連動都沒動,身上散發的壓迫感卻讓人不敢直視,這份壓迫感來自于他這半年來雷厲風行的手段。
“徐總。”想到年輕男人的雷霆手段,張臻微微垂首,端得更加尊敬:“姜小姐正在來的路上。”
男人嗯了聲,利落的吩咐:“告訴彭如海,他要是現在主動辭職,看在他是公司元老的份上,我會給他一筆可觀的退休金,保全他的名聲,否則,恐怕他下半輩子就再也過不上四菜一湯的日子了。”
彭如海是個懂享受的,每頓飯必然都是在高檔餐廳享用,就算是最簡單的便飯,也必須要有四菜一湯。
“是,我這就去辦。”
男人微微颔首,沖他揮了揮手,在他要離開之際又喊住了他,頓了頓:“準備一杯冰拿鐵,一份提拉米蘇。”
張臻有些意外,畢竟這半年多以來他也算是了解自家總裁了,他可是從來不吃這些小甜品的,難道是給姜小姐準備的?他強行壓抑住想要八卦的心思,颔首退下:“好的。”
二十分鐘後姜妍到達目的地,她撥通剛才那個電話:“您好,我到了,請問是幾樓?”
“姜小姐”
這聲音不像是電話裏傳出來的,姜妍回頭,就見一個長相端正的年輕男人朝她走來,她挂了電話,沖他點頭示意:“您好。”
“姜小姐您好,”張臻笑得無懈可擊,跟電話裏溫和有禮的男人對上了:“請跟我來。”
姜妍覺得他态度有些奇怪:“請問您貴姓”
電梯門開,張臻體貼的按住開門鍵,示意她先進,一邊彬彬有禮的回答她的問題:“免貴姓張,姜小姐叫我張特助就好。”
姜妍更奇怪了,哪有甲方語氣這麽謙虛的。
“張先生電話裏說有戶型圖,還沒問您的房子是那個小區呢”
“彬江苑。”他先是說了小區名,又十分自然的補充:“房子不是我的,是我老板的。”
老板
“您老板是……”
姜妍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叮!的一聲,電梯已經到了頂樓,張臻依舊體貼的按住開門鍵:“姜小姐請。”
姜妍沒來得及多想,跟着他進了一間明淨寬闊的辦公室。辦公室很大,目測一百多平,辦公區和休閑區同時具備,裝修也以簡潔大氣為主,吧臺上放了兩株綠植,倒是給辦公室添了兩分生機。
一眼看去,整面的落地窗前背對着她站了個男人。這應該就是張先生口中的老板了,但看起來居然是個年輕人,還是個身材比例很不錯的年輕人。
徐氏集團半年前有過一次高層變動,她在新聞上瞟過一眼,但并沒有多關注。看着這挺拔的背影,姜妍突然有些好奇他的長相了。
張臻把手裏的東西放在了茶幾上:“徐總,姜小姐到了。”
“嗯。”
男人背光轉身,略顯桀骜張揚的真容随之顯露。姜妍眯了眯眼,在看清他的臉後呼吸有一瞬間的短暫停滞,緊接着心髒又以更快的速度猛烈跳動,她未經思考,瞳孔緊縮,脫口而出:“怎麽是你”
她的反應令在場兩人都有些意外,男人眉心微蹙,似有不解,他沖張臻輕輕揮了下手,示意他先出去,這才将目光投向她,輕挑眉頭,薄唇輕啓。
“你認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