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
第 31 章
今天的雨很大, 沒人給她送傘，姜妍看着那些被父母接走的同學，心裏有些羨慕, 卻沒有期待, 因為她知道, 期待不來她想要的結果的。
到家的時候渾身都被淋濕了, 她落湯雞似的推開房門，見到的卻是淩亂的屋子和已經死透了的男人，滿屋子的血腥氣混着泥土腥味，讓她本能的想吐, 她母親正抱着腿愣怔的縮在角落, 渾身顫抖。
姜妍害怕極了，尖叫一聲後腿一軟，直接癱坐在了地上。
半晌, 她咽了口口水, 一寸寸的轉向血腥的來源處, 在看到男人胸前的水果刀時心裏湧起一陣強烈的不安, 她猛的轉過頭，卻見女人正用一種可怕的眼神盯着她，那一瞬間, 姜妍只覺頭皮發麻, 後背汗毛倒豎，連骨頭縫裏都是冷的，眼皮一片漆黑，再看不見絲毫光亮。
等她再次睜眼, 自己已經站在了證人一席，左邊是男人的父母, 也就是她血緣上的爺爺奶奶，右邊是女人，雙方各執一詞，最後法官開始詢問姜妍。
“證人，你既是被害人以及加害人的子女，也是這起案件的重要證人，你是否已經清楚作為證人的責任與義務，做到公平公正的陳述客觀事實。”
姜妍這段時間肉眼可見的消瘦了，眼下一片烏黑，整個人身上透着一股死氣，看着竟比女人還像殺人犯。
半晌，她才擡起頭，慢悠悠的轉頭看了看左邊悲傷的二老，又轉過頭，看向哭得泣不成聲的女人，最後終于看向了法官。
“我清楚。”
觀衆席徹底安靜了，都在等着這場大戲開場。
“那麽接下來請你客觀公正的陳述一下，被害人和加害人平時是如何相處的，是否如加害人所說，自己平時經常受到暴力，脅迫，以及衆多不公待遇？”
姜妍點頭：“是。”
“那麽被害人是否經常酗酒，賭博，甚至連家用都是全靠加害人？”
姜妍：“是。”
“被害人是否在外面與人有不正當關系姜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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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個個對男人不利的證詞，兩個老人以及身後的親戚都怒了。
“姜妍，你個喂不熟的白眼狼，那可是你親爸啊。”
“早知道當初你生下來的時候就該把你掐死的。”
“……”
聽着這些錐心的言論，姜妍早已經沒了感覺。
“安靜！”
随着法槌落下，現場再次寂靜，只剩下老人的啜泣聲以及那仿佛淬了毒，恨不得将姜妍撕碎的目光。
法官繼續詢問：“對于受害人與人有不正當關系，加害人是否清楚。”
姜妍：“是。”
“那麽加害人可否因為上述諸多事實而對被害人心懷怨恨。”
現場所有人目光都落在姜妍身上，她這次卻回答得沒有那麽幹脆了，猶豫了兩秒，才繼續點頭：“有。”
女人哭的更大聲了，仿佛自己真受了天大的冤屈：“法官大人，我雖然怨他，但我怎麽敢殺人啊，他早就在外面有女人了，我要是因為這個殺他，又何必等到現在，平白多受這麽多年苦啊。”
法官讓她安靜，再次看向姜妍：“那麽在日常生活中，加害人是否透露過想要被害人死的意願，是否有過異常行為？”
“沒有。”
第一個問題。
姜妍突然想起那天晚上那個突然削了皮的蘋果，擡頭，與女人陰暗害怕的目光短暫接觸。
“證人？證人？”
法官眉頭微皺：“請繼續回答問題。”
這段時間堪稱姜妍人生中最陰暗的一段時光，可後來的無數夜裏，她都覺得再陰暗都不及她在法庭上說出那句話時陰暗。
姜妍緩緩開口，語氣艱澀：“沒有。”
.
雨越下越大，打在窗戶上吵得整個世界都不得安寧，姜妍從半夢半醒的狀态中睜眼，木然的看向旁邊的手機，她問完那句話後電話就被挂斷了。
姜妍唇邊漸漸勾起一絲嘲弄的笑。
這不是你非要追求的答案嗎？
她感覺好像已經過了好久，但時針也就剛指向十二，實在睡不着，幹脆開了罐啤酒，啤酒見底，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突然響起。
姜妍看了眼時間，以為是孫進西，毫無防備開了門，“怎麽……”
門外站着的卻是全身濕透，喘着粗氣，一副狼狽姿态的徐硯北，她話堵在了嗓子眼：“你怎麽來了？”
徐硯北未置一詞，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用力将她往屋內推，“砰！”的一聲反手關上了房門，姜妍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沒反抗。
“怎麽了？”
下一秒，她被推得後背緊貼着房門，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徐硯北冰涼的手已經捏着她的下巴親了過來。
他嘴唇較薄，一直有人說他薄情，可接吻的時候卻是異常柔軟。徐硯北呼吸聲很重，親得很用力，一只手鉗制着姜妍，一只手扶住她柔軟的腰，他先是将姜妍上下唇嘗了個遍，緊接着舌頭往更深處探索……
姜妍終于反應過來，杏眸微睜，一把推開了他，正欲質問，卻在看見對方極具壓迫性的眼神時害怕的壓低了聲音。
“你……怎麽了？”
意識到自己吓到她了，徐硯北努力壓制情緒，卻并沒有多大作用。
“我難受。”
他渾身都濕成這樣了，姜妍一聽就急了，也顧不得被強吻的事了。
“你怎麽了？哪難受是不是感冒了？要不要去醫院要不還是先去泡個熱水澡吧”
聽着她一連串的關心以及臉上毫不掩飾的擔憂，徐硯北抓起她的手放在心口，眼神深邃，聲音低沉暗啞：“這裏難受。”
“心口疼”
“心疼。”
姜妍：“”
徐硯北嘆了口氣：“心疼你。”
他只知道那道藍色的身影在他夢中久散不去，美得仿佛沒有靈魂。卻不知道她那時就經歷了那麽多，似乎……真的失去了靈魂。
一想到這些他心髒就疼得幾乎不能呼吸。
“對不起。”
姜妍不解：“為什麽道歉”
“你痛苦絕望的時候我沒有陪在你身邊。”
原來是為了這個。
姜妍輕笑一聲，“那時候我們還不認識呢，況且，無論是痛苦還是絕望，都不是你造成的，你無需對此感到抱歉。”
是啊，他們那時還不認識，就算他想靠近她，或許她也不願意吧。
但是……
“姜妍，其實我很早……”
“先別說了，”屋裏空調有些低，姜妍都是蓋着被子睡的，他一身濕成這樣，她生怕他會感冒，急忙皺着眉頭把他往衛生間推：“你先去泡個熱水澡，有什麽事一會兒再說吧。”
徐硯北只得沉默，兩人剛才身體緊貼，她身上也被他弄濕了，他可以不在乎自己，卻不能讓她有生病的風險。
“你也換身衣服吧。”
衛生間水聲響起，姜妍換下睡衣，想了想，又叫了客房服務。
徐硯北出來的時候姜妍剛關上門，手裏端着碗，回頭朝他笑着說：“泡好了過來“吃碗面暖暖胃吧。”
徐硯北哪有心情吃面，但她笑容恬靜，面前的面還冒着熱氣，在這寂靜卻又喧鬧的雨夜，他心裏突然一暖，沉默的坐下，拿起了筷子。
很平常酸菜肉絲面，他卻覺得從胃裏暖到了心裏。徐硯北看向對面一直看着他，眼神飽含溫柔與哀傷的女人，放下筷子。
“我有話對你說。”
姜妍輕笑着打斷他：“我的問題你還沒回答呢，先來後到。”
她的問題——這樣的我，你還喜歡嗎？
“喜歡。”
他回答得沒有絲毫猶豫，姜妍顯而易見的愣住了。
“我說過，你身上的任何一點我都喜歡，你的笑，你的哭，你稀爛的廚藝，絕佳的審美，當然也包括你人性中自私的那一面。”
徐硯北異常認真，像是表白，又像是在訴說一場真理。
姜妍眨了眨眼，終于忍不住紅了眼眶：“可是，這樣的自己，連我自己都厭惡。”
徐硯北上前輕摟住她，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你知道成為一個法官有多不容易嗎？他們手握着律法的最高權利，不會因為任何一個人的一句話就給人定罪，更何況你還是那樣的身份，就算你說了什麽，他們也會參考各種因素來确認可信度，最後決定判刑的是他們手裏掌握的證據，而不是你的一面之詞，懂嗎？”
姜妍不是沒想過這些，她從不覺得自己的話有多麽重要，只是難以面對那個不想失去唯一親人而變得自私的自己。
“人性都是自私的，”徐硯北似乎看透了她心裏所想，“換做任何一個人，換做是我，都不一定能做到所謂的大義滅親，你也只是個普通人而已，不要用神的标準要求自己。”
“是嗎？你也有自私的一面嗎？”
她聲音缥缈，徐硯北輕笑：“我也只是個普通人而已，有普通人的情感，自然也有普通人的劣性根。”
“難道因為這個，你就不喜歡我了”
“沒有。”
在她心裏，他永遠意氣風發，永遠屬于陽光。
“這麽說，你喜歡我了”
姜妍這才意識到自己被他繞進去了，但她不想再狡辯了。
“徐硯北，我們試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