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漿水面
第029章 漿水面
那頭馬騾子進了後院的新棚, 姜青禾挑了兩根尾部分叉的胡蘿蔔怼到它嘴邊,又在槽裏倒了剁碎的苜蓿幹草。
蔓蔓蹲在一邊瞧了又瞧,她說:“像馬,又不像。”
姜青禾怎麽告訴她, 馬騾子本來就不是馬, 公驢和母馬生的叫馬騾子, 它力大無窮,而母驢和公馬生的是驢騾子,擅長奔跑運輸。
索性蔓蔓也沒在上面糾結,她要去看板車上有什麽東西,灣裏人送的都是自家地裏種的, 也沒有什麽貴重東西。
她挨着老大一個南瓜,輕輕拍了拍說:“吃瓜米湯。”
四婆給她做過, 南瓜和黃米熬的, 又濃又甜。
“行啊, 到時候把籽掏出來, 曬幹留種, ”姜青禾拎着柄把南瓜抱起來,老沉手了。
今年這地肥力不足以種黃豆, 本來還想着找四婆換。沒想到被人家塞了好幾袋, 全都給倒進竹簸箕裏, 再晾曬會兒, 到時候做黃豆醬。
還有幹辣椒和大蒜結, 她也學着灣裏人那樣挂在屋檐下,至于麻布口袋裏圓鼓鼓的, 是番薯和土豆。
這兩種産量高,他們自家地裏種的又多, 就湊在一起送了一堆,省着點吃,能吃到開春。
還有些白菜、蘿蔔、胡蘿蔔、雞毛菜,都是山野地裏長出來的,另外一半她給騎馬先生和領頭的了,畢竟也不是她一個人的功勞,麥子也給了兩三鬥。
夜裏竈房爐火還沒熄,竈膛裏燒着稻草稭稈,木鍋蓋裏咕嚕咕嚕起泡,一只只又白又鼓的餃子沉沉浮浮。
調一碗料,豬油、蔥花、清醬、一撮鹽,舀起一勺沸騰的湯,餃子滿滿當當擠碗沿。
桌子上羊油燈燃着,光線昏黃,三人圍着木桌吃餃子,蔓蔓咬到了一個筍幹餡的,她頭一次嘗到這個味道,上回換來的筍幹還沒做過呢。
“脆的,”她嚼起來嘎吱嘎吱地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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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祯告訴她,“這叫筍幹。”
筍幹泡開,切成細細小小的粒,加上一點點肉末,炒熟包進去的,照樣爽脆。
姜青禾吃到的是蘿蔔粉絲餡的,談不上鮮,可素餡的蘸一點點醋,那可真爽口阿。
最爽口的是酸菜餡餃子,裏頭擱了一點剁碎的豬油渣,爆出的汁裏有酸味,吃起來不酸不鹹,正正好。
“做這太費心了,不過你這手藝呱呱好,”姜青禾咽下嘴裏的餃子,毫不吝啬地誇獎。
“呱呱好哇~”,蔓蔓說得抑揚頓挫。
“那你多吃點,”徐祯又起身給她碗裏加了幾只餃子。
平時他是不會費這勁的,可他想着,要是今天能跟糧商談下來,那就當慶祝,要是談不下來,吃一頓好的解解愁,不行就兩頓。
最後一大鍋餃子半只沒剩,吃得肚飽滾圓,還舉着燈跑去後院挖沒挖完的水窖,刨了一地的土。
最後累得沾床就睡。
天還黑着,又爬起來趕着馬騾子跟宋大花兩口子挖土去。
宋大花特能說,她男人則沉默寡言,帶着頂破氈帽,滿臉胡茬,幹起活來嘎嘎使勁。
紅土地得沿着春山走,都走到樹木越來越稀疏,才找對地方。
“就這準沒錯,”宋大花用小鋤頭敲土,“昨天俺怕找不對地方,找人帶俺走了一趟,挖了一簍子才走。”
“你們都使點勁,這土挺難挖,膠在一塊跟分不來了似的,”宋大花又是用手挖,又是用腳踹,才把石頭邊的給震下來,刨出來一堆。
她男人更是揮着鋤頭呼呼生風,啥難挖,對他來說都不在話下,一摟一大堆細土。
姜青禾跟徐祯兩個人望而卻步,他們想挖土,但不想把自己的胳膊折進去。
挖到最後筐都填滿了,姜青禾喘着氣甩手,徐祯努力保持平穩的氣息,宋大花啧了聲,“都說啥鍋配啥竈,論幹活來說,你倆真配。”
“姐,你這話我就當你誇我了,”姜青禾也不害臊,誰能有她這樣的體魄。
挖完紅土後得和泥,人力沒辦法把泥和到有黏勁,得拉頭壯牛來。沒有牛,馬騾子也湊活能使,但不能拉過頭了,不然騾子會廢掉。
徐祯就把品相不好的胡蘿蔔都拿出來,吊在馬騾子前面,它拉着攪泥的木棒在坑裏轉兩圈,他就喂它一根。
吃了一袋胡蘿蔔,外加一大捆幹草料,紅泥才算徹底盤好,比水泥還稠,大花男人會糊水窖。
關鍵不是把泥抹一圈,而是要釘窖,選一個大小适中的位置,往裏敲泥棍,讓泥都連接在一起,确保沒有滲水的地方。
當然他們不為喝水,只為儲水灌溉就沒做那麽精細。要是水窖想儲存雨水供自家吃喝,那麽口徑就得挖得小,底下要挖得又大又深,到十幾米,這樣等雨水雪水沉澱後,用水桶拎出來的水是澄清的。
做水窖留給兩個男的做,姜青禾帶上蔓蔓,宋大花叫二妞子兩個別蹲着看抹泥坑了,跟着一起去給四婆家掰苞谷。
本來苞谷要比稻子收得早,今年時令不對頭,灣裏好些人家都種晚了,眼下才到能收的時候。
那一大片苞谷地蹿得特別高,苞谷葉杆發黃,露出帶着胡須的苞谷。
“小禾,你也來收苞谷阿,俺家的好,你拿幾個呗,”路過的姨喊姜青禾。
姜青禾連連婉拒,她昨天才在灣裏有了點名氣,大夥還很熱切。
但她不認識人啊,宋大花則一把上去攬住那大姨的手說:“水嬸,你要不見者有分,要不就收着,給了她,不給俺,那可不成。”
說到最後,一人往籃子裏揣了兩個老苞谷才往前走,苞谷地又深又茂密,人在裏頭都發現不了,她們找四婆這片地,費了點力氣。
她們到時,四婆割苞谷杆子,虎妮一手拽着杆一手咔嚓掰下苞谷,往旁邊筐裏一扔。
現在的苞谷都已經老了,玉米粒硬邦邦的,那種嫩苞谷得還沒太熟,苞谷葉綠油油的時候,那掰下的苞谷嫩的,就水煮都特別甜。
這種老苞谷,都是剝下來曬幹磨苞谷面的,到時候烙苞谷馍馍,攪苞谷糊糊。
四婆埋怨兩人,“你們咋把娃也給帶來了呢?”
“我想來給你們幫忙阿,”蔓蔓反問四婆,“婆你咋讓小草姐姐也來了呢?”
四婆沒話說了,小草見蔓蔓和二妞子幾個來急了,在那拽着虎妮的衣角說:“娘,你給再砍幾根甜杆。”
虎妮讓她別急,撩開一群苞谷杆,找了幾根沒穗沒長玉米的,這種就是甜杆,多汁又甜。
小草蹦着去跟蔓蔓碰頭,把甜杆分給他們,二妞子問:“這是啥?”
“甜杆,”小草說話已經沒那麽畏縮了,聲音還有點小,她撕下甜杆的皮,裏頭是青的,一點不糠,她咬下一小截,一聲碎響,嚼開有汁水蹦出來。
虎子在她沒剝皮前就咬了,連皮帶肉進嘴裏,澀得他吐出渣子,呸呸呸了好幾聲。
二妞子瞅他,說了句瓜娃子,自己學着小草那樣生疏地掰開皮,咬了一口,反複地嚼,她眼睛亮晶晶的,“甜的。”
瞧她們都吃上了,蔓蔓拿着甜杆壓根撕不下來皮,急得她喊,“等等我,等等我,皮粘住了,剝不開。”
二妞子和小草一起給她剝,她才咬到一口,吮着裏頭的那點甜味,把渣子也給咽下去了,然後才呸呸吐出來。
幾個大人掰苞谷,虎妮和姜青禾一掰一個不吱聲,宋大花把她在關中那點子事都搗騰出來說,說到關鍵處還手舞足蹈,把幾人聽的目瞪口呆,又一陣大笑。
其間還摻雜着高低起伏的呸呸聲,一群小崽子找了片日頭照不到的地方。排排坐,一人身邊都堆着好些長短适中的甜杆,在那裏嚼阿嚼,再一起呸呸呸吐出渣子來。
午後的日頭漸漸西斜,風從山野掠過苞谷地,樹葉摩擦沙沙。
等幾人把這片地苞谷收完再去看這幾個娃,小草倒在地上,蔓蔓縮成一團,二妞子和虎子互相挨着,全都睡着了,嘴裏還吧唧吧唧個不停。
“俺家這兩個豬崽子,吃了睡,睡了吃,”宋大花壓低聲音說。
四婆很會溺愛娃,“別給吵醒了,娃想睡就讓他們睡。”
“反正也指望不上他們能幹啥活,”虎妮心直口快,她還怕苞谷被嚯嚯了。
最後一筐筐苞谷搬上大轱辘車,收好的苞谷杆子鋪在上面,虎妮勁大,一手抱一個娃,途中虎子醒了,趴在苞谷葉上又睡了過去。
路過掰苞谷的一夥人還笑着問,“從哪收的這麽多伢伢子。”
“地裏結的,”虎妮說。
笑聲頓時響徹在這片苞谷地。
到家後才被叫醒,一個個盤腿坐在苞谷葉上,眼皮還不時往下垂。
宋大花上去拉虎子和二妞子的手,“你們兩個做哥姐的,咋好意思的,趕緊下來,等會兒吃飯都不趕趟了,喝西北風去吧。”
“吃,吃啥,”蔓蔓立刻爬起來,也不犯困了,順帶抹把嘴邊的口水。
“吃你行不?”宋大花逗她。
蔓蔓被姜青禾抱下來時,伸出手拍了拍宋大花的肩膀,一臉嚴肅,“姨,你去看看吧,咋能吃小孩呢。”
這語氣讓宋大花笑得直抽抽,拿自家碗的時候手都在抖。
昨天換糧相當于另一次大豐收,土長收了每家一斤的麥子,她又出了一袋豆子,磨成面粉,叫十來個人揉面,做漿水面吃。
漿水在這地幾乎家家戶戶都會做,找個缸,舀點麥面或玉米面,要不就是豆面、雜面,倒進鍋裏滾水中攪和開。
一定得加菜,春天用苜蓿、山野菜,夏天嘛芹菜、豆芽,到了秋就會放煮沸後的蘿蔔,冬天則是大白菜,都得煮熟才能放缸裏。
一缸漿水要能發酵,得投漿水引子,也就是酵子,發到微酸不起白花,那才算成。
夏天幾乎家家都會發一缸漿水,或是老漿水投新菜,豆面混麥面和成二合面條,吃起來十分開胃。
姜青禾一路寒暄過來,拿着碗到的時候,架在爐子上的幾個大鍋正在嗆漿水,酸味彌漫。
油熱下野蔥花,漿水倒下去滋啦滋啦地響,虎妮嗅着這股味說:“地道,漿水就得嗆一遍,吃着才不澀口。”
她還非得擠進去看看人家做的啥面,看到是一截截短面後退了出來,“今兒吃寸寸子面,挺好,不孬。”
寸寸子面就是很短的面,漿水面一般會用這種面,要不就是長面。
自家吃的時候,會把面做的稍微粗點。可要是人多的話,她們就會把面擀得極薄,切的細細,過滾水一趟撈出。
澆上漿水,一點辣子,幾片腌蘿蔔,一片老臘肉,底下旋着細短的面。
大夥領到面後蹲在路邊,吸溜吸溜往嘴裏塞,酸辣涼口,越吃越開胃,這些天收稻、掰苞谷,割麻的疲全消了。
“爽嘞,再來一碗,”有人喊。
“可把俺吃美了,這幾天總覺得心口汪着,這下全消了。”
一群人把切的面全都給吃了,最後剩的漿水也倒不出一滴來,才完事。
姜青禾以為吃完就走人了,有大娘招呼她,“別走啊,還得殺麻嘞。 ”
“啥殺麻,”姜青禾把碗放回到籃子裏,不解。
大娘笑道:“就是取麻籽、放麻進澇池漚麻和剝麻線,這三道叫殺麻。你瞅天還早,俺們都要去取麻籽嘞,一天給兩個錢。”
“你們平時都在東頭,那地遠,俺們又碰不着面,連你名姓都是昨兒才知曉的,一起坐下來谝會閑傳,大花可少不得你,一起走。”
姜青禾被大娘拉着,她一手還緊緊牽着蔓蔓,四婆她們家不來,還趕着回去掰苞谷。
走到打谷場那,堆了一地的麻,大夥随便找了個地坐下。
男女老少都有,一人兜着個袋子,拿起株線麻開始搓,搓不下來就給揪下來。
這個活不累人,但很磨手還枯燥,蔓蔓就溜到一邊和二妞子幾個玩。
“禾阿,你說說你們南邊那的事呗?”有人喊,之前都沒來往,現在還不容易坐在一起,可不得好好唠唠。
土長也在,她這會兒可不怕灣裏人被帶歪了。
“啥,”接受到幾十道明裏暗裏投來的視線,姜青禾有點磕巴,她手裏一下下揪着麻籽,腦中快速運轉,肯定得訴苦。
“南邊哪有你們想的那麽好,那裏賦稅更是不得了,田稅得翻三番,除了田稅、商稅、竹子木頭啥的只要你去賣就得上稅。”
“一出門你就得往外掏錢,地也不是啥人都有,一畝山地都得二三兩,你沒地種,只能掏錢買。”
她把僅有的那點知識都拿出來添油加醋一遍,吧啦吧啦說個不停,可把大夥都給聽楞了,你看看我,我瞅瞅你。
不是說南邊遍地金銀,全是稻谷,不愁吃穿,穿的叫啥綢,最差也是粗布,用棉織的,比他們這地用山羊毛紡出來的不知道好多少。
姜青禾生怕他們不信,又加了句,“要是南邊那麽好,我們咋會拖家帶口往這裏趕,可不就是盼着有塊地阿。”
棗花嬸撲哧笑了出來,揭她短,“你有地了,也還是個生瓜蛋子嘞。”
被旁邊的人怒視,“她能記賬,你會不?”
她不會,棗花嬸老老實實閉嘴。
宋大花則幫腔,“別說南邊了,就說俺們從關中來的,那房子起的,灰磚大瓦,地上都鋪磚,闊氣吧。”
“人人穿着時興,頭巾都不帶的,帶帽子,綢帽小花帽,大紅粉的都不少哩。可咋呢,一場水不就澆完了,啥也沒剩,羨慕別人日子做啥,俺現在就想守着田,有朝能種出一畝三四石的稻子,頓頓吃面,肉奶不缺。”
“你盡扯吧,”有人笑着打斷她。
“咋還不叫人想想嘞,你瞅瞅你,連想都不敢想,俺就敢想,俺到時候放一百只羊饞死你嘞,”宋大花這嘴不是蓋的。
說的一群人哈哈直笑,剛起頭的那個被笑回去了,還有人說他慫得哩。
搓麻籽搓的手都發綠,一股味,天上的晚霞這時候才露面,大夥你挨着我,我挨着你,一起說笑。
有個大伯唱,“一年四季苦太大,吃的是雜面的疙瘩。”
“俺要做苞谷面的疙瘩呢,你吃下呢麽吃不下,”立馬有人笑嘻嘻地接上。
“吃下,吃下,”一群小娃跳起來喊,蔓蔓也跟着喊,喊完才說,“吃下啥?”
她二丈摸不着頭腦,又蹲在一旁看二妞子和其他女娃玩踢腳游戲,別人喊,“金子腳,銀子腳,點喽,點喽,點到一個二半腳。”
她也跟着亂七八糟地念,“金腳,銀腳,點點點,點到一個腳。”
到後面她不會念了,一個勁,“腳,腳,點腳,我點點點。”
有個小女娃還帶她一起玩,叫她妹妹,發現蔓蔓不會玩,就牽着她在旁邊走了一圈又一圈。
直到夜漸漸深了,線麻也還有老些沒取完籽,姜青禾徹底幹不動了,她把手湊到徐祯面前,“瞧,綠手。”
徐祯也默默伸出自己的手,更深更綠,兩人握了個手。
第二天還得來搓麻籽,這次徐祯沒來,她擱那聽各個姨婆開始真正谝閑傳的功力,唾沫橫飛,表情生動,手不停擺,有時還搔一把腋窩,從春山灣能扯到賀旗鎮某個不知名的街道。
說裏面有個纏頭回回,老有麻錢了,一頓吃三四碗白米飯,兩天吃一頭羊,夠扯的。
可那些婆姨阿伯都信阿,一個個說這敗家玩意,又說誰嫁過去,可不就跌到福窩了。
太過一本正經地回答,讓姜青禾差點笑出聲,低頭緊緊咬着唇。
最後麻籽取完了,手也不能看了,她用土肥皂也搓不掉,索性不管了。跟在衆人身後去看漚麻,七拐八拐才到了一個兜着水的澇池,水顏色青黑,一股刺鼻的味道。
一群壯小夥挨個下到池邊,把捆好的線橫着放進池裏,用棒子搗下線麻浮在水面的頭,漚麻要完全把麻給浸進去,怕浮起來,還得在上面擱石頭壓着。
最少也得漚七八天才能好,而且漚好還得撈上來曬四五天,才能剝麻線。
剝麻線灣裏會給錢,十盤麻線兩個錢,這些麻都得由灣裏賣給收麻人。
臨回去了土長喊住她,“到時候收麻你也來記賬,以後你幫灣裏記一次賬,五個錢行不,當天給,不賒不欠。
姜青禾當然同意了,她現在都不嫌錢少了,積少成多嘛。
“還有搓麻線這活吧,俺們這地,男的幹的多,你把你男人叫來搓,領回去也成。”
姜青禾阿了聲,又直愣愣點頭,她還真不知道,灣裏男人還有這一手嘞。
土長跟她并排走着,“倒是你也可以去學學咋織毛口袋和褡裢,這個活也有錢,一個袋八個錢。”
“其他的活等秋閑俺再給你張羅幾個,想起房子也起個好點的,三德叔的手藝不錯,到時候你可以叫他過來給你們長長眼。”
之前姜青禾說的話,土長也給記着了,其實她心還挺細,當時宋大花說要弄個土炕,當天下午就讓人來弄土炕和鍋竈了。
姜青禾想說聲啥的,土長立馬背着手走了,她都四十來歲了,最不耐煩聽那些外道的話。
等她目送土長的背影離開,轉身慢慢走回家,感覺有東西落在自己臉上,擡頭一瞧。
下雨了。
這場雨下了足足有三天,剛做好的水窖裏灌滿了水,還在地裏的白菜都吸飽了水,待要秋播的地旱情緩解。
而除了地裏的活之外,山裏的野菌子在第一場雨後,會齊齊冒出頭來。
正是采菌子的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