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浮現
浮現
“楠楠——”
迅速跌下之時, 除了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便是林知意撕心裂肺的呼喚。
七七正打算用神力救她,卻看見一抹藍色身影疾馳而來,伴随着他的到來, 長劍劃破長空落在慕楠身下, 快要落地之時穩穩的接住了她。
見t此, 七七松了口氣, 斂去神力。
懸崖之上,衆人看着飛身而去的宋知書, 相繼松了口氣。
方才動靜鬧得大,引得修士們紛紛側目。
林知意同沈言之相視一眼, 而段亦安走上前站在慕楠跌下去的地方,劍眉擰起,細細審視着崖邊黏土。
“誰推的?”
暮遲不悅的在一衆修士之間徘徊。
林知意撚起傳音符, “師弟,你們可有事?”
符落, 慢慢消散。
“這地方并不松滑,不可能是慕姑娘自己滑下去的。”段亦安冷着臉。
林知意看向不遠處一直盯着這裏的問三和淩音二人,比起盯在他們身上, 說的更确切一些應當是盯着慕楠跌落下去的位置。
随後一株淺黃色的花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這花...”沈言之欲上前将花拾起, 手還未碰上花瓣, 便被人搶了先。
“不好意思, 這花我們先找到的。”
淩音将花連根拔起,随後遞給問三。
沈言之沉着臉,淡淡的看向幾人, “是你們推的,靈力使然?”
淩音勾起唇角, 冷哼一聲,“可不要到處污蔑人啊,我們方才站在西側,她在東側,我哪來的可能來推她,再者我與她并無關系也不認識,為何要得罪人?”
她捏準了沈言之等人沒有證據。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欲加之罪?”林知意反問,一雙碧眼仿佛能将淩音從頭到腳看透,“方才那股靈力是你們那邊傳出來的。”
“想來是楠楠找到了這株木元素。”沈言之也道。
“你們這不是胡說八道呢?沒有證據便說是師姐做的,原來天命宗的人就喜歡這樣污蔑人啊?”問三回嗆道。
周圍的修士們大多都對天命宗和太初宗幾位較有名氣的修士有些印象,自然可以認出他幾人是誰。
一時間讨論聲此起彼伏。
就在此時,一張藍色的傳音符浮現在林知意跟前,她擡手接過,宋知書的聲音響起。
“我們無礙,且從山下往上搜起,速來。”
見狀他們也無心再同淩音糾纏什麽,以下山查看他二人情況為主。
留着弦月與暮遲二人繼續搜尋。
鬧劇戛然而止。
問三雙手環胸盯着手中的木元素花發愣。
淩音将花奪過,語氣森寒,“愣着做什麽?”
“師姐,那女修士真是自己滑下去的嗎?”
察覺到問三對慕楠別樣的情感,淩音臉色微變,半威脅半警告,“左右不是我們而為之,你在乎那麽多做什麽?”
問三垂首,心不在焉的點頭。
*
慕楠伏在寒霜劍上,眼前是少年金絲邊長靴,風起蕩的他衣擺來回晃動。
“蠢死了。”
他是藏不住的嫌棄,玉指微張放在身前,“再不起你就躺着吧。”
慕楠揉了揉壓的有些發疼的後背,劍懸浮在半空之中但十分穩當,她的腿還在抖着方才的驚吓未過,嘴唇微張喘着粗氣,呆滞在原地,擡起下巴望着宋知書。
“楠楠,你不會吓傻了吧?不要吓我!”
耳墜中的小人已經按捺不住心中焦急,連連呼喚。
宋知書目不轉睛的盯着她,但她一動不動,神情呆滞,傻的讓人害怕,莫名心下一慌,他湊近了幾分努力看清她眼裏承載的情緒,但只觸及到一片空洞。
“你沒事兒吧?”看着她兩側的豐盈的嫩肉,幾乎是下意識擡手掐上,放在指腹之間蹂躏。
眼中戾氣橫生,淡淡的魔氣蹿出,指尖悄悄使力。
“嘶!”慕楠倒吸一口涼氣,意識回籠,她斜睨了眼宋知書,不耐的往後一仰,脫離了他的動作桎梏,察覺到自己還卧在寒霜劍上,忙跳下。
“下次要是再讓人找着機會,我便不救你了。”宋知書退開,擡手收回寒霜劍。
她很狼狽,但還是倔強的要反駁他的話。
霜雪融化,春意莽撞的入他懷中。
“不是我自己摔下來的,有人沖我動手了。”她湊在他的眼下,似有千言萬語。
她是面朝崖邊的,所以也不清楚那時到底是誰站在後頭對她來了一掌。
“我知道。”宋知書點頭,避開了她炙熱滾燙的眼眸,裏面的希冀太盛,他自然知道是什麽意思。
慕楠窮追不舍,“我探過了那花便是木元素,而且是在我找到的後一刻跌下去的,所以肯定是有人觊觎花,從而對我出手的。”
“要殺了他們嗎?”
他下意識問。
慕楠吞了口唾沫,疑問,“你知道是誰了?”
宋知書垂眼,長睫落下遮住裏邊的陰鸷,“不知。”
慕楠嘴角微抽,嘆了口氣,“算了,總歸沒出事,謝謝你救我,我們走吧。”
修士衆多,即使宋知書知道是誰做的,或許害怕惹上麻煩,也不會為她讨個公道,她還是不惹事生非了。
她深吸一氣,打量起周邊的環境。
目前來看他們身處在一座山谷之中,且此處四面環山皆有高木環繞,擡頭看去甚至看不到天。時不時傳來鳥獸鳴叫,在谷底不斷環繞回響。
東南西北皆是蒼天大樹,讓人辨不清該往哪邊走。
宋知書察覺到慕楠莫名低落下來的情緒,眼眸微眯,一股煩躁的情緒湧上心頭,就如同方才他想手刃太初宗的人一般。
異樣的情緒包裹住了他的判斷,影響了他的思考。
“出去之後再尋他們的麻煩。”
他脫口而出,才覺得自己心中的難耐減輕了三分。
慕楠詫異回眸,以為是自己出現幻聽,會錯了意思,連忙問道,“你知道是誰了?”
宋知書懊惱自己脫口而出的爽快,總歸是話已出口,不好收回,紅着耳根答道,“師姐他們應該已經知道了。”
他怎麽會知道?他可是和她一起下來的,那樣說無非只是下意識的回答罷了。
慕楠又嘆,“可是如今我們也出不去了。”
“這裏是煉試,向來都是找火元素的地方,既然來了,我們直接過去。”
他面不改色道,察覺到慕楠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他揚起一貫的笑容,陰郁中帶着些許詭異,“你再看,我就把你眼睛剜出來。”
慕楠挪開眼,留給他一個潇灑的後腦勺。
暗自笑着,她大許摸清楚了宋知書的路數了,以吓人為鋒,不過做不做這種事另當別論,反正就是要吓到她才行。
幼稚。
宋知書深吸一氣,指尖微微蜷縮,跟在她的身後用靈力探路。
随着不斷的朝前走去,前路不斷的開闊,兩側的樹木逐漸減少,一條長長的甬道延伸向天際,讓人看不到盡頭,就在甬道的旁側還有一個黑黢黢的洞穴。
洞穴外邊常年遭風侵蝕露出頓挫的岩邊,暗紅色的紋路一路向上延伸,不斷放出的熱氣逼的人連連後退。
“東西就在洞穴裏面?”慕楠問。
“嗯。”
“這火元素是什麽?”
既然所有人都知道東西在洞穴之內,豈不是誰都可以拿到裏邊的東西了?
“岩潭之中的火晶。”
他看向洞穴之中,黑眸之中仿佛可以看出裏面攢起的火苗。
“既然所有人都知道東西在裏面,卻很少有人拿出,想必裏邊很危險。”慕楠一瞬不瞬的看着宋知書,似乎可以看穿宋知書。
他想進去,她看得出來。
“我們要進去麽?”
他淡淡答,“自然。”
“憑我們二人?”
“怎麽,你不相信我?我記得你也有靈力,怎麽,你不相信你自己?”
宋知書的眼睛向來有一種蠱惑人的魔力,既像一個黑洞讓人感覺到害怕,但又像是一個漩渦,只要碰上怎樣也逃不出去。
他說的非常認真,恍惚之間慕楠想到了一句經典的不能再經典的臺詞。
男人不能說不行。
趁着她思緒飛舞之時,宋知書已經扯過她的袖子将她往裏帶去。
“輕點...輕點!”慕楠拉住他的袖子,防止自己跌倒。
這洞穴之間并不像外邊看着的那昏暗模樣,反倒是受着不知道從哪裏打進來的光亮,如同白晝一般,将裏面照的明亮清晰。
地上堆着許多長着萬千空洞的岩石,隐隐約約之間還能聽見裏邊傳來的沉悶的流水聲,且能聞見淡淡的硫磺刺鼻味。
“咯吱”
伴随着異響,她低下頭看去,只見她的腳底踩着皚皚白骨,依稀可以辨出是手骨,再往前看去,皆躺着不少且無一完整。
“.....”她默默收回腳,一邊呢喃,“莫怪莫怪,上帝佛祖老子保佑,莫怪莫怪。”
算起來,她當時在夢魇妖的幻境之中,見過比這些更加駭人的,甚至是一些淌着鮮血的屍體。
她要習慣....這裏不比現代,且大多都會仙術,擡手落t手間皆能取人性命,若是次次都遭驚吓,豈不是顯得她很沒用?
經過簡單的自我催眠,慕楠算是短暫的克服心中的恐懼。
“看前面!”
宋知書輕輕點了點她的肩膀。
慕楠遭他吓了多次,已經有了後遺症,他越是這般她反倒能察覺出不是什麽好事,死死的梗着脖子不朝前看去。
宋知書見她沒有反應,眸色微冷,紅唇抿起,表示出他此時糟糕的心情。
他雙手環胸站定在原地,打算冷眼旁觀。
伴随着“咚”的結識一聲,慕楠準确無誤的撞在岔路中間的那道石牆之上。
強烈的沖擊力讓她止不住後退兩步,額角的疼痛差點讓她痛處淚花,不過她倒是倔強,咬着下唇不喊一聲痛。
不彎一絲的背影應當是她最後的倔強。
見她這樣,宋知書頗為無奈,輕輕扯過她的發帶,将她拉到身前帶着她的肩膀讓她轉過身來,微涼的指尖貼在她的額角,淡淡的靈力顯露。
他的神色冷淡平常,仿佛在做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兒。
但慕楠卻顯得太不淡定,額上的觸感和近在咫尺的逼近,讓她莫名亂了陣腳,心底一片喧嚣。
“走吧。”宋知書放下手,垂眸看着她烏黑長發,喉中忽然有些幹澀,指尖似乎還能感受到她滑嫩的肌膚。
“好。”
她連忙轉身,卻在看見岔路口時又停下了步伐。
但她沒有開口詢問。
寂靜的洞中藏着二人心照不宣的錯亂。
“右邊。”
半晌之後,宋知書才開口。
慕楠點點頭,快步走進右邊的洞穴之中。
越走近便覺得陣陣熱浪撲面而來将人裹挾其中,帶着些許洞中一直有的悶熱氣,讓人熱的幾乎要喘不過氣。
慕楠懼冷,外邊寒風肆意,她特地在外頭又裹了一件大氅,不過早已經脫了下來被宋知書收進乾坤袋中,但單單脫下那一件減不了身上的熱意,汗珠順着額角流下,她擡手拭去。
忽然一股涼意襲來,将她身上的燥熱驅散。
“嘶!舒服啊...”她下意識道,雙眼迷離。
宋知書不動聲色的放下手,深藏功與名。
有了這層靈力相佑,慕楠那是完全感覺不到一絲熱意,專心眼前的路。
很快便走到了盡頭。
只見空洞的內室之中,滾燙的岩漿四射而出,濺到旁側的地上瞬間冒出一層白煙。
而在岩漿的中心隐隐約約看見一個冒着紅光的晶體。
想必這就是岩潭,而裏邊的東西就是火晶。
她正思忖着該怎麽取出火晶,身側的人便有了動作,身姿輕如鴻羽,踮腳之間便落在岩潭的中心位置上。
岩潭中心的岩漿滾的最為激烈,溫度也是最高的,熱氣不斷的往上升,她隔得有些距離,但仍能清晰的看見熱浪不斷的滾動着宋知書的衣擺。
二者的力量相護碰撞,隐隐約約之間泛出一陣紅光。
宋知書召喚出了寒霜劍放在身前,雙手呈交叉狀,靈力像是早已找到突破口一般傾斜而出,劍氣明顯占了上陳,岩潭周邊濺出的岩漿瞬間凝成冰霜,就算是潭中的岩漿,也從外往內慢慢凝結,幾乎是在這一瞬,一道藍色的法陣鋪開。
火晶從岩潭之中緩緩上升。
他指尖使力,那火晶便落在了地上,随着火晶取出,洞穴深處傳來轟隆的響聲,岩潭也開始慢慢化開,滾燙的岩漿又一次噴湧而出。
藍色的法陣像是撕開一條裂縫,強硬的将宋知書與慕楠吸入其中。
一陣天旋地轉後,慕楠穩住身子,下意識尋找宋知書的位置,但明顯是被卷進了另一個地方,一片昏暗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宋知書,你在哪裏?”
若是眼睛看不見的地方,細微的恐懼會被放到最大,并且會因為看不清腳下的路,而變的寸步難行。
“我在。”宋知書的視力異于常人,再者他有靈力加持,黑暗的幻境并不能阻止他看清楚前行的路,也讓他将慕楠臉上的恐懼收在眼底。
但他沒有動作,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慕楠此時對他的需要,這樣的情感刺激着他心底燃起一股莫名的興奮和滿足。
在天命宗之時向來沒有人敢與他說話,即使他面露笑意也讓人感到陣陣涼意,再者他此次歸來的目的十分簡單,便是血洗九重天,更加不會注意與旁人的交集。
同林知意等人的關系,無非只是想通過他們找尋靈草的位置,好恢複自己的百年修為。
他向來孤寂,幼時在天命宗修煉便被福道天尊單獨折出,再者他因為逃亡路上遭遇的總總人情冷暖更加讓他不喜交際,漸漸的,除了福道天尊的幾位弟子,便再也沒有人願意同他為伍。
“宋知書,你動一動,我找不到方向了。”
慕楠懼怕黑暗,且有嚴重的夜盲症。
這是在現代帶來的毛病。
媽媽将她丢棄在街頭,她只能靠着乞讨為生,每到冬季街邊的路人便少了,少許有人見她可憐會丢些錢來,而她只能躲在幽暗的角落裏将錢揣在口袋之中。
因為夜裏沒有燈時,街上一些年長的流浪漢便會把目标打在她們身上,搶錢是常有的事,但更有甚至會對他們實施暴力...或是□□。
但往往有前者便有後者。
以至于她被福利院帶走,住進學校,每每熄燈之時,都會打起一盞小燈。
那盞小燈總會是她黑夜裏最明亮的一束光。沒有燈時,她便會早早睡去,盡量不讓自己暴露在黑夜之中。
見宋知書沒有動作,她頓時慌了神,甚至帶着淡淡的哭意,“宋知書,你動一下!”
他只要一動,發上的鈴铛便會響起,這樣她就能辨別出他的位置。
黑暗之中,少女淚眼婆娑,卻死死咬住下唇不讓眼淚落下,雙手無助的在胸前徘徊,像是溺水之人,等着岸邊的人施救。
他沉吟片刻,終是有了動作。
伴随着他的動作,流蘇上的鈴铛晃動着發出悅耳的響動。
慕楠順着他的聲音朝他摸索而去,忽然一抹白光乍現,細細看去,是寒霜劍泛出的白光,像是一盞明燈指引她過去。
有了那抹白光,她算是看清楚黑暗中的情形。宋知書離她不遠,只有幾步的距離,但誰也沒動,這幾步距離就像是一道鴻溝,将他二人隔絕開來。
“不怕了?”他問。
手中的寒霜劍還在發着光亮,稱着少年的臉龐更加俊朗。
慕楠晃了晃腦袋,走到他的身側,“這裏是什麽地方?”
感受到她身上傳來淡淡的海棠花香,宋知書壓下心口的燥意,一本正經環顧四周,後道,“不知道。”
慕楠見他并不着急,便猜測這裏并沒有那麽危險。
這個地方不像是岩潭有着壓人心弦的熱意,反倒是多了幾分寒意。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此起彼伏的喊聲在這較為逼仄的地方格外清晰。
伴随着一個男人的呵斥聲,原先昏暗無光的地方瞬間變得亮堂。
這光亮來的猝不及防,慕楠下意識的眯起眼睛,待到完全适應光亮時,驚厥四周突然闖進的灰衣人。
他們的衣袍很熟悉,是城主府上下人的一貫着裝。
慕楠蹙眉,似乎很不理解這些人來是為了做什麽,她擡眸看向宋知書,只見他一臉冷漠,反倒不覺得意外。
“原來就是你們!”
堵在中間的灰衣人自覺的騰出了位置,紅衣男人緩緩從中走出。
“憐炎使者?”
慕楠低呼。
而讓她呼出的另外一個緣由便是,他們眼前赫然躺着一具屍體,墨衣白發,衣着淩亂,俊朗的面龐上看不出生氣,而由着屍體往上看去,正好對上了手執遇見的宋知書。
她好似明白了為何方才宋知書不願動,難不成他一直擺着這個動作?
幾人的氛圍太過于僵硬,宋知書又高高舉着手中玉劍不願意松開,這副架勢就好像是他殺的人一般。
但慕楠知道,宋知書哪裏有時間把這人殺死,這不是笑話麽。
“誤會,這只是一個誤會。”慕楠上前兩步想要将宋知書手裏的劍奪過,卻怎麽樣也抵不過他的力氣,沒別的法子,她只能按着他的手把劍壓下去,礙于他過于修長,她只到他的胸口,勉勉強強還能與他耳鬓厮磨低聲說話。
“你把劍收起來啊,你瘋了?”
宋知書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眼底下瘋狂肆意湧動。
“走開。”
慕楠愣住,完全分不清楚現在的狀況。
“殺了城主大人,你還真是不怕死啊。”憐炎使者一陣冷笑,緩緩朝着他二人走來,在經過地上的屍體之時,眼裏還露出了厭惡。
宋知書将劍擡起,直沖t沖的舉着他的臉前,“不是我殺的。”
慕楠松了口氣,還會解釋,說明這個男二的腦子沒壞。
憐炎聞言,抑制不住的大笑出聲,仿佛聽見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
“你是哪個宗門的?”
慕楠覺得他在明知故問,雖然宋知書并沒有穿宗袍,但是今日憐炎分明看見了宋知書與穿着宗袍的林知意等人一起,憑他們這般見多識廣的人怎麽會認不出?
思及至此,她心下也有了答案,看來這群人就是想找宋知書的麻煩。
“憐炎大人,我們是意外到這裏來的,前面那一會兒我們還在岩潭裏,這是我們從岩潭中帶出的火晶。”
慕楠戳了戳宋知書,想讓他把火晶拿出來給憐炎看,好證明他的清白。
但無論她怎麽暗示宋知書,他都無動于衷,反倒是一臉正氣的看着憐炎。
“不是,你把火晶拿出來啊!”
再她勸了多次之後,這尊大佛才開啓尊口,只不過這尊口不是在解釋,而是默認了這件事。
.....
“沒拿。”
短短二字澆滅了慕楠的激情。
憐炎還是笑着,“将他拿下!”
“等一下!”慕楠攔在宋知書跟前,如同護崽子一般惡狠狠的盯着他們,“我們是天命宗的人,你們不能随意動我們!”
少女身形嬌小,此時卻如同一堵高牆,将他與惡意隔絕在外。
“沒事,我跟着他們去,看看他們想做什麽。”
他難得有些好脾氣,說出的話都溫和許多。
“你們是天命宗之人,便是你們仗勢欺人的理由?”憐炎呵斥一聲,便将宋知書團團圍住。
慕楠被隔絕在外,無力感席卷而來。
幾十號人将他簇擁,防止他逃開。
走之前宋知書還回頭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安慰她稍安勿躁。
她跟在他們的身後,只想快點找到林知意,從而可以救他的性命。
“楠楠,你冷靜些。”七七出聲。
“我已經很冷靜沒有鬧了。”
慕楠看着他們的背影,一時間有些哽咽,“宋知書是為了救我才下的山崖,他能救的了我,但我救不了他,這還真是弱者的悲哀啊。”
“楠楠,你不妨想想,宋知書明明有反駁的能力,他為什麽一聲不吭,甚至讓你也不要說話,你不覺得有些古怪嗎?”
耳墜微微晃動,“而且,方才在岩潭,吾親眼見到他将火晶收入囊中,但他方才為什麽不拿出來反駁憐炎呢?”
慕楠一愣,眼前的重重迷霧仿佛被風吹散開來。
為什麽偏偏他們會出現在這裏,又為什麽城主的屍體會躺在這裏,而巧合的是憐炎使者又帶着一幫人過來現場緝拿。
只有兩種可能。第一是宋知書故意跳進這個坑裏,第二是他們設局想要引誘憐炎出來。
見慕楠身上的郁氣淡下,七七也長舒一氣。
楠楠真是聰明,它一點就通。
只是這個男二到底想要做什麽?
他們方才處在一個密道之中,走出密道才能将所有看的透徹。
是一間卧房,大門敞開露出外邊的熟悉景色。
“楠楠,你沒事吧?”
林知意握住慕楠的手,将她帶出了人群。
乍一看,沈言之與段亦安也在,弦月與暮遲也在,皆是一臉擔憂的看着她。
慕楠搖頭,像是想要确認什麽似的,小聲問道,“宋知書被帶走了,你們是不是知道?”
她問的委婉,也不敢明問,畢竟這事兒她也還未完全清楚。
林知意右眉微挑,“師弟同你說了?”
此話一出慕楠也不需要再知道什麽結果,這話擺在眼前,便是證明了她心中所想。
“未曾,我猜的。”
“你不必擔憂他。”雖然沈言之平日裏十分不喜歡宋知書,但此時還是為他說些話,“這件事短時間內講不清楚。”
林知意也道,“我先送你回客棧。”
慕楠擺擺手,“我随你們一起罷。”
沈言之看了眼林知意,似乎在等她定奪。
“好,反正你也是我們天命宗的人了。”她道,“暮遲師兄,弦月師妹,你們是否繼續比賽?”
暮遲微微搖頭,“憐炎使者已經将比賽暫停,我們随你們一起。”
“師姐,現在要去偷殷城主的屍體嗎?”弦月問。
“走。”林知意點頭。
幾人快速離開。
在他們沒有注意的角落裏,淩音緩緩而出,“看來他們是受了什麽任務來的,既然如此我們也去看看,若是真有什麽轟動的大事,也得有我們太初宗一份。”
“先前師兄師姐葬命于此,甚至連屍首都未曾留下,這裏邊一定藏着什麽陰謀。”
問三與她相視一眼,貼上隐身符跟在他們身後。
*
林知意、沈言之和慕楠去查看屍體,段亦安、弦月和暮遲去查城主屍體所在地。分開後各司其職。
因為城主屍體停在主殿裏邊,且已經備好了棺材。
殿外被人層層圍起,且都是一些築基期的劍修。
沈言之給她們二人貼了隐身符,從側邊進入殿內。
大殿中心的金絲楠木棺材大開,旁側又有層層守衛,且這些守衛裏邊有不少元嬰期的修士。
林知意快速繞到棺椁之後,掐訣布陣。
沈言之則住她建陣。
一個屏障緩緩将她幾人包裹在內。
隐身符消失,三人圍在棺椁旁。
“今日的城主便很奇怪,看着就不像是活人。”慕楠支着下巴看着裏邊臉色慘白的人,手指輕輕翻動着他的衣領,檢查他是否受了傷。
“的确,他早已經不是活人。”林知意點頭,“殷氏槐清,修的不是仙法。”
沈言之接着道,“他常年吸食修士丹元助漲自己的修為,想來應該到了合體期。”
“那麽厲害?”慕楠忍不住驚呼。
她看書之時,只知道男女主正在突破元嬰期,仿佛元嬰期已經夠強大了,沒想到這位城主已經到了合體期。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所以,他為何而死,便是最讓人疑惑的。”林知意将一切都告知慕楠,“這也是為何我們要來這裏的緣由,常年會有修士死在這裏,雖然他們對外放出的消息是修士沒經過歷練,死在關卡之中,且無全屍。”
“不過,上年與暮遲師兄一起來的一位師姐,也同樣消失殒命,不過隔日屍體出現在天命宗外,卻意外發現師姐并無外傷,但內丹消失,且修為全無。于是引起了師尊的懷疑,在師尊商讨之下,便由暮遲師兄傳信我等,前來調查。”
看來這種事并不是一件兩件,但因為風月城城主的身份地位,很難引起懷疑。
再者往來修士衆多,難免會引起沖突,只不過先前未将沖突放大。
慕楠知道這裏被團團迷霧包裹,但是沒有想到居然是這樣一回事,想到今日見到這城主的模樣,原來那個時候就不是活人了?
不對,今日見到之時,他方能交談。
似乎是看出慕楠的疑惑,林知意替她解惑,她道,“我們懷疑在今日之前,殷槐清就死了,至于今日見到那個,很有可能是一個傀儡。”
慕楠視線落到棺中男人的臉上,心底一陣惡寒,“如果他是傀儡,那這人是真人還是傀儡?”
沈言之手掌向內而扣,淡黃的靈力浮現在掌心,慢慢的靠近殷槐清的面頰上,片刻之後殷槐清慘白的臉皮就如同蟒蛇蛻皮一般,層層剝落,露出裏邊棕黃色的骨架。
算不上是骨架,反倒是更像是竹架。
一個竹架撘出的人。
随着的人皮的全部消失,一張符紙現在竹架之上。
“是個傀儡。”沈言之食指與拇指并立,銜起符紙仔細查看。
“看來原本的殷槐清已經讓憐炎藏起來了。”
林知意道。
這棺椁中的屍體消失必然會引起憐炎的懷疑,所以沈言之再用一張傀儡符,做出了一個與消失的殷槐安一模一樣的人。
就在此時,段亦安的傳音符忽然出現。
“師姐,這裏發現一個密道,裏面埋着消失的修士的所有屍體。”
林知意臉色一凝,三人便馬不停蹄的趕往段亦安所在之地。
随着他們三人離開,一直等在殿外的淩音與問三現身,正當他們打算進殿勘察之時,憐炎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之內,無奈之下,他們又隐身藏匿起來。
憐炎的身側跟着那位穿着暗黃長衫的老者,二人并肩進入殿內,随後殿門合上。
殿內的人也被遣了出去,只剩下空曠的棺椁以及他們兩個活人。
憐炎走到棺椁旁側,看着裏邊安靜躺着的人,眼裏閃過一絲厭惡,“他殺看那麽多修士t,利用那些修士滿足自己的一己私欲,師父,我将他殺了,也算是為民除害了,不是嗎?”
那位老者眼眸渾濁,讓人看不清楚裏邊的情緒,但他微微顫抖的嘴唇也在向外宣洩着他此時心中糾結的情緒。
“你們二人皆是我的徒弟,走到今日這一步,終究是為師沒有教導好,只教會你們能力卻未教會你二人人品,的确是為師的大錯!”
“師父,您最大的錯誤便是扶他上了城主之位,卻又無力阻止他做這些惡行,不過事到如今,徒弟已經幫你解決了這個問題...”憐炎眼裏閃過一絲瘋狂,而後即将而噴湧而出的快感。
十多年來他都是被殷槐清壓在底下,明明是他的資質更甚,卻處處受他制約,明明是他能力更高,卻處處被他壓上一頭。
他所積壓在心底的恨意,皆在這幾日噴湧。
息塵輕輕一嘆,看着棺椁之中的愛徒,眼珠輕顫,露出的情感讓人都為之一顫,“你殺了他,他不會恨你,但你會原諒他嗎?”
憐炎悄悄攢起棺中人的衣袖,情感交雜不知該如何開口。
兜兜轉轉只道,“師兄已死,結束了,不恨了。”
他的語氣平坦,并無其它起伏。
息塵撇開臉,手心微微冒汗。
*
“師姐,便是這裏!”弦月沖他們招手。
地道之中又一個暗室,沖裏邊走去,卻見一個巨大的暗槽,槽中白骨累累,屍骨成山。
就連見慣了的林知意幾人都被眼前的景色吓的後退幾步,臉色煞白,難聞的氣味直沖上頭,幾人是止不住的幹嘔。
慕楠捂着鼻子,雖然她已經見慣了這副場景,但心底還是忍不住的犯惡心。
“怎麽全部都是幹屍?”沈言之恢複的最快,忍着惡臭觀察着屍體。
“的确,都被吸幹精氣了。”林知意道。
慕楠往後退了幾步,快要承受不住這屍臭,随着她後退一步,腳底赫然出現一枚玉佩。
見那玉佩價格不菲而陳色不錯,隐隐約約間可以看見玉佩上刻着的“殷”字。
她躬身撿起,拿出帕子将玉佩上的污血擦去,玉佩的模樣逐漸清晰。
“林姐姐。”她喚道。
林知意聞言轉身,“怎麽了?”
慕楠将手中的玉佩遞到她的手中,腦海中靈光乍現,“林姐姐,會不會這裏邊的屍體有一個是殷槐清?”
當她問出的時候,沈言之已經轉身去翻找,見沈言之的動作,其餘的人也跟着翻找起來。
“看着應當是殷槐清的玉佩。”林知意将玉佩捏在掌心,看向身後疊起的屍體當中,她快步過去,用力在屍首中不斷翻找。
慕楠并不坐以待斃,學着他們的樣子在屍叢中翻找。
“找到了!”
伴随着段亦安一聲驚呼,他将幹屍拖了出來。
這人已經幹枯的不像樣子,無論怎麽看也不像是殷槐清,但随着段亦安用靈力牽引出他的殘魂,那幹屍與完好的殷槐清相交出現。
随後屬于殷槐清的模樣消散,只剩下幹屍的他。
慕楠來不及驚嘆他們的本事,就見沈言之俯下身,手指探出他身體中所帶着的靈力。
“不對,他并沒有到合體期!”沈言之驚呼,将周邊的氛圍引入一抹詭異之中。
“沒到合體期,所以...吸食靈力的人并不是殷槐清?”
随着這個論定浮現,他們先前所有的猜測都被打破。
“有沒有一種可能,制造傀儡的人是故意讓大家懷疑他到了合體期?”沉默許久的暮遲,忽然發問。
林知意緊随其後,“或者制造傀儡的人并不知道他沒有道合體期。”
又是在兩種可能之間來回徘徊,但偏偏兩者假設都能成立。
*
昏暗的城主府地牢之內,少年慵懶的靠在圍欄邊上,微微眯着的雙眼帶着淡淡的笑意。
他看着隐藏在黑暗中的人,似乎料到他會做什麽,倒也不驚訝,反倒是點點欣賞。
“替我殺了他。”那人緩緩開口。
引來宋知書一陣哄笑,理了理未曾偏亂的頭發,一抹狠意劃過眼底,“憑什麽幫你?”
“你們在找仙草不是嗎?殺了他,我把仙草給你,你身上魔骨的魔氣快要藏不住了,你很需要仙草。”那人語氣篤定,一瞬不瞬的看着宋知書。
“啧。小小一個風月城,竟然如此混亂,可笑,可笑。”他悶笑兩聲,指尖浮現出的靈力就像一根繩索牢牢的困在那人的脖子上,“不過,我應下了。 ”
就在那人快要窒息之際,他卸去靈力,語氣森寒。
“但是你知道的太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