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拒絕

拒絕

喬餘忽然想起什麽, 問道,“這些年不見你,沒想到最後救你的居然是仙門,我以為你躲到蠻荒去了呢。誰收留你的?”

宋知書的矛盾是與整個仙界的矛盾, 而只要仙界放下話來, 四海八荒, 沒有人再敢和他有交集。

先前宋知書無處可去之時, 喬餘的确想過将他帶回族裏,可是卻遭到族人的反對, 并且放出話來,若是真讓宋知書來了族裏, 那些個族長便以死相抗,維護天狼族安寧。

族人生死也算是他們死守的宿命。

不過十鳶右使知道天狼族的難處也知道這些年他們不斷淡化的實力,還是離開了天狼族的領地。

走了多少年, 他們便有多少年沒有相見。

初見是咿呀孩童,再見便是青澀少年。

“福道天尊。”宋知書道。

喬餘點頭, 若有所思:“這些年過的憋屈?”

宋知書擡眸:“得師尊疼愛,師兄師姐相助,哪來的憋屈?”

喬餘則是自嘲一笑:“你是不憋屈了, 我倒是過的憋屈。”

“天狼族的人還要鬧到什麽時候?”宋知書低聲呢喃。

喬餘牽唇:“仙界的人什麽時候放過你, 他們大許就會放過我吧。”

不置可否。

宋知書不再多說, 從乾坤袋中将火晶取出, 遞到他眼前:“鍛煉成兵器。”

火晶外鍍着薄薄的一層血紅色,在洞穴之內忽明忽滅的閃爍着。

喬餘接過火晶,将其翻轉打量。

成色不錯, 其中蘊含的靈力也不差勁。

“什麽兵器?”他問。

宋知書面不改色:“你覺得什麽兵器适合她,便煉成什麽。”

喬餘驚詫瞪起眸子:“是為了她準備的?”

這火晶瞬時變得燙手起來。

“這是她取得的, 不應該嗎?”

“啧。”

喬餘将火晶捏在掌心:“什麽兵器适合她...你難道沒有問過她想要什麽嗎?”

宋知書搖頭,一臉迷惑:“為何要問,看的不是兵器是否認主?”

“你...”脫口而出的話卡在他喉裏不上不下。

末了他終于吞下那口氣:“既然是她的兵器,那不得需要她喜歡,若是她不喜歡,你強塞過去,拿在手中她也嫌煩啊。”

聽他一說,宋知書仔細想想也覺得不無道理。

“将她喊進來問問吧。”喬餘道。

慕楠正在洞穴外來回踱步,一個回身差些撞上了站在後邊一動不動的宋知書,吓得她皺起了小臉:“你怎麽走路一點動靜也沒有,如此無聲無息站在別人身後做什麽?”

宋知書垂首看向她,便在穴口問起:“你想要個什麽兵器?”

“他同意了?”

“嗯。”

慕楠搓了搓下巴。

刀、劍、槍、矛、戈、戟、槊...

仔細想來這些兵器與t她而言都只有個名字的概念罷了,如何使用她是一竅不通。

沈大哥的本命武器是蜀笛...

林姐姐的本命武器是破雲扇...

段亦安的本命武器是斬月刀...

至于宋知書...

她擡眸看去,腦海中浮現多次被寒霜劍相抵的畫面。

扇、劍、刀、笛...

“我...”紅唇微張,“弓...箭!”

宋知書聞之點頭,卻想起什麽微微蹙眉:“弓箭不錯,但你拉得起弓嗎?”

“拉不起弓...別的我也用不來呀...”

她說到最後幾乎沒了聲音。

宋知書定定的望着她,“不想學劍術嗎?你和萬俟生練過的。”

慕楠咬着下唇,略顯的糾結:“嗯...”

“好。”他自顧自的點頭。

慕楠颔首:“好什麽?”

他只管轉身往洞穴走去,不再言他。

“好什麽?”她勾住他袖子,三兩步追上他。

宋知書沒有抽離,停下步子,黑眸深邃如潭:“你不是想要弓箭嗎?”

慕楠松開手,心中亂成一團。

為何她覺得宋知書看着不大高興..他因為什麽而生氣呢?

喬餘正坐着收拾他僅有的一些物品,見二人一前一後進來,便将火晶重新拿出來放在石桌上。

“可是想好了?”

“要弓與箭。”

宋知書面不改色道。

喬餘一驚:“我還以為你們要打劍呢...畢竟他的劍術那麽好。”

慕楠撥弄着衣裳上的小珠子,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答。

“她自有打算。”宋知書緊繃着臉,不悅的情感溢于言表,英俊的面上像是覆着一層灰霧,讓人看不到底,也化不開來。

喬餘眼神流連于二人之間,思忖後不便多問,又詢問了慕楠一些關于武器的細節、模樣和顏色,最後才定下來做什麽樣子的。

又因為他受的傷還未完全恢複,做這個弓箭的時間還得再往後推推。

慕楠倒是沒有意見,但是只怕這弓箭還沒有做出來,自己反倒先回家了。

那還真是滑稽。

由于他們是偷摸着出來的,沈言之等人已經遞來了傳音符,說是林知意已經蘇醒,他們又馬不停蹄的趕下山。

只是這回下山,不等慕楠說些什麽,宋知書十分自然的将寒霜劍喚出,将她提溜了上去,禦劍飛行。

慕楠站在宋知書的身前,渾然沒有昨日時候站在他身後的那股輕松自在的感受,僵直着身體一動不動,只能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

身後的人渾身都是一股寒氣,仍舊是繃着臉一句話也沒有說。

女人的第六感——他在生氣。

且氣的不輕。

由于他們那一場大戰将風月樓毀的差不多了,只能換一家客棧。

這家客棧地址較為偏遠,二人下了山之後還得再找一路。

雖說早時已經吃了些果子填饑,但現在已經到了正午,腹中無物,早已經響起了鬧鈴。

在經過第五個燒餅攤時,她終于忍不住了。

看了眼少年腳下生風的背影,慕楠不再動彈,拿出碎銀遞給小販,“給我拿兩個燒餅,要蘿蔔的。”

小販接過銀子:“好嘞!”

街上人來人往不過一會兒就将她二人埋沒其中。

慕楠狠狠咬了口燒餅,漫無目的的在街上游蕩,視線一間一間掃過樓閣。

“南和樓...不是這家。”

“也不是這家。”

風月城做生意的人多,幾乎是三步一酒樓,四步一客棧。

琳琅滿目、目不暇接。

等吞了一個燒餅後,她還未尋到一個客棧。

正想從後往前再找一遍時,轉頭就看見了抱着劍站在路中間的宋知書。

如果說早時候見到他的模樣說是帶着些寒氣,泛着點冷意,那麽現在見到便是陰鸷神色,目光冰冷如薄刃,眼梢之下是一抹淺淺的紅,蘊藏着嗜血戾氣,叫嚣着暴風雨前的一絲寧靜。

恍若将眼前人拆之入腹。

慕楠将燒餅舉起,駭意滲透眸底:“我餓了。”

他并未回答,視線落在那完整的燒餅之上,想要将其拆開來的心思便越發的濃重。

轉眼之間人就不見了,總是如此。

“好吃嗎?”

慕楠狠狠一抖,慌張的将燒餅收起,連連搖頭:“不好吃。”

就連她自己也不清楚,為何會如此害怕宋知書,幾乎是在看到宋知書那眼神之時,她心就胡亂跳起。

腦海中皆是宋知書殺妖時的模樣,那日無歸道士倒在她眼前,溫熱的鮮血濺射在眼皮上,那難以忘懷的觸感。

宋知書本來也只是氣她每次都不和他說一聲便自己落下自己,但當碰上她眸中濃烈的俱意與他說話時她明顯後退的身子,他的氣忽然卡在喉嚨中,與之而來的是無措與燥意。

如果又将她弄丢,他當真不知道怎麽辦了。

前車之鑒,他早已習慣走在她身後,只是因為今天自己與自己憋着口氣,故意走的快些了...

為何每次總是如此?為何?

見他不答,那黑色的眸子仍然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裏邊暈着一層化不開的濃墨,将她狠狠拽住。

“不好意思...我想着反正也知道客棧的名字。”

宋知書這口氣憋了一天了,按在心口上,難受的不得了。

“你一個人你不害怕嗎?”

仿佛過去了半天,久到她都已經想好了自己的死法時,宋知書遲遲開口。

她将燒餅放下這才有膽子将心中的話說出:“還不是因為你走的那麽快,恨不得長雙翅膀,那我能怎麽辦?”

宋知書微微一滞,将手中劍收起,大步流星走來。

慕楠木讷的擡首,目不轉睛的盯着他。

他、他、他走路帶風唉...

宋知書站定在她眼前,牽起她空着的手,目不斜視的沖着來時方向走去。

與其說是牽,不如說是握住她的手腕。

不一樣的是,他放慢了步子,恨不得與她平行。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的慕楠合不上嘴,瞪大眸子盯着他的手。

思緒卻悄然飛遠。

青蔥玉指,修長白淨,骨節分明,白皙的肌膚之下因用力而掀起的青色脈絡,他握住的地方恰巧是她身上最單薄的地方,只隔着一層裏衣,她輕而易舉的感受到他掌中的溫熱,帶着薄繭,傳來絲絲癢意。

“你...”

緩過神來,她才意識到這個動作不妥,更何況在這個年代,更加不妥。但等她努力想要掙脫之時,卻發現無論怎麽樣也掙脫不開,反倒遭他握的越緊。

就連她想要開口的話,都被他的一個眼神給擋回肚子裏去。

他帶着她在街上來回穿梭,初春的風并不寒涼,将她二人裹在其中。

她隐隐約約之間聽見了他說些什麽,但走的太快,很快便被壓在了徐徐吹起的風中。

等到了客棧樓下,慕楠喘着氣望向他,“你方才在路上說了什麽”

宋知書淡淡看她,她的手腕纖細柔軟,握在手心仿佛只要微微用力便能捏碎,名為欲望的花在心底默默發芽。

“先前抱歉,我走的快了些。”

宋知書道歉?

簡直就是世界末日!

今日來來回回又驚又喜,慕楠覺得,她要是有心髒病,此時已經告別人間了。

“你還在怪我嗎?”

他問,緊盯着她不願意錯過她眼中一絲情緒。

慕楠搖頭:"我沒生氣。"

宋知書并不相信她的話,“你還在生氣。”

第一次見他如此緊張的模樣,慕楠差點笑出聲,更怕自己此時若是笑出聲,宋知書怕是會将她撕開。

她抿唇淺笑:“我生什麽氣,你若是給我一個時間将燒餅吃了,我才真不會生氣。”

怕他不相信,她還将另一個燒餅拿出來放在鼻下嗅了嗅:“都冷掉了。”

宋知書失笑,“我再去給你買一個。”

慕楠按住他的手,試圖掙開被他握着的另一只手,“沒關系,我就吃這個就好了,你先松手,等一下師兄他們下來了。”

聽聞師兄二字,又是她害怕的,宋知書努力壓下去的怒意又湧了上來,更加用力的扣住她的手腕,“我是怕你再丢了。”

慕楠被噎了一嘴,也不管他,利用剩下的一只手将燒餅遞到嘴邊,頗有一種你愛咋咋地的風範。

宋知書忍不住笑出聲。

這一笑可算是讓寒冰融化,維持了一早上的陰沉臉終于柔和了下來。

慕楠才真正松了口氣。

雖然她不知道宋知書到底為什麽突然發瘋了,但至少現在他瘋結束了,甚至還帶了些暖意。

“師弟,楠楠。”

正當她二人還在樓下耳鬓厮磨,段亦安背着他獨有的斬月刀從樓上下來,遠遠的便認出了二人。

慕楠吞下一口燒餅,眯起眸子笑意相迎:“段大哥!你怎麽下來了?”

清脆t悅耳的嗓音落在宋知書的耳朵裏別提有多刺耳了,好好的心情又讓她給耗盡了。

他是真有些不快了,想不明白慕楠和段亦安的關系什麽時候變得如此融洽了?

一口一個楠楠,一口一個段大哥。

想來她每次見到自己,也從沒有像現在這般笑的開心,叫的那樣甜!

慕楠沒注意到宋知書又不對的情緒,只顧着同段亦安交談,問起他要去哪裏,二人便熱聊了起來。

眼見着他們聊了半晌,宋知書忍無可忍的開口催促道,“你不是要去見林師姐麽?她的傷如何了,你不想知道嗎?”

這邊段亦安一聽,連忙擺手:“我也要去忙了,不能再耗下去了,楠楠你去看看林師妹罷,她如今醒着呢,正愁沒人解悶呢!”

慕楠點頭:“那段大哥慢走,我二人就先上樓去了。”

送走段亦安之前,她清晰可見段亦安晦暗不明的眼神,這眼神之中還藏着淡淡的欣喜。

段亦安快步走出客棧,轉身躲在了門外,指尖迅速掐訣,一道傳音符落在眼前。

“我說的沒錯,他們二人如今還牽着手呢...”

随後他将符紙收起,眼中是勢在必得的笑意。

客棧的房間之內

林知意虛弱的靠在床頭,沈言之端着一碗藥膳,一口一口小心翼翼的喂進她的口中。

一道白光閃過,傳音符上的字緩緩出現。

林知意頓時起了興致:“我早時便說過,師弟看慕姑娘的眼神不大對勁,我這才暈了多少日子,她二人的動靜便起來了。”

沈言之無奈一笑,眸子溫柔的仿佛能溺出水來:“嗯。”

“林姐姐,你們在裏面嗎?”

說着慕楠二人便到了門外。

林知意應道,“進來吧。”

慕楠推開房門,撲面而來的便是一股厚重的草藥味,腥苦中帶着淺淺的甜氣。

“林姐姐,你怎麽樣?”

她試着掙脫開宋知書的束縛,卻不曾想此次掙脫的十分順利,轉眼間她便撲到了林知意的床榻邊,握起她帶着些許涼氣的手,用手心的熱試圖将其捂熱。

林知意臉色蒼白,但唇色已經有些返成紅色,不過仍然虛弱的很。

可見憐炎所找來的魔族人下手有多狠。

“我沒事了。”她笑着拍了拍慕楠的手背,将她的小手握在手心:“聽說你們被往生境拉進去了,要是我在就好了,往生境的破法我也是練過的,省得你二人在其中待的那麽久,又吃了好些苦頭。”

慕楠咬着下唇,低聲道:“你受的傷也都是因我而起,處處煩着你我...”

聞言林知意寵溺一笑,“聽師兄說,你決定跟着我們了,那哪裏算是處處煩着,我們遲早會成為同門,既然是同門那便是至親摯友。”

沈言之也在旁側:“的确,反倒是沒保護好你我們才會自責,你若是進了宗門,拜入師父門下,我還要喚你一聲小師妹呢。”

“如若真有那一日,那小師弟也要喚你一聲師妹,你便是我們宗門輩分最小的了。”林知意看向宋知書,眼裏淡淡的戲谑清晰可見。

雖說說的是宋知書,可是不知為何慕楠卻覺得有些羞恥,白嫩的耳尖也成了淡淡的粉色。

仍然強裝鎮定,還試圖調侃一番宋知書:“說的也對...宋師兄?”

她特意咬重了“宋師兄”三個字,便是想看看宋知書會有什麽反應。

卻沒有見到預想中的模樣,他倒是冷靜的很,扛着一張不茍言笑的臉,冷冷的點頭,“嗯。”

嘶!

慕楠聳了聳肩,她不過是喊來聽聽的,他居然不要臉的應下了,真是厚臉皮!

林知意瞧着二人眉來眼去,面上的笑意就愈發濃烈。

她自小看着宋知書長大。

初見之時,在天命宗外的萬階石梯上,少年單薄瘦弱,衣衫褴褛,跟着他的母親,一步一叩首到了宗門前,她母親一聲一聲求着福道天尊收下他。

那日收下小師弟後,師尊曾尋過她談話,師弟身上長有魔骨,他的身份特殊,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她幼時父母便離世,便以天命宗為家,師尊為了她能繼承衣缽,習的是無情道,同樣也是為了更好的控制小師弟身上歷年增加的魔氣。

宗門和諧,師兄弟們相護愛戴。

多年以來,她早已将小師弟當做親人。但越将他當做自己的親人,便越是想要他好,想要他擺脫與生俱來的厄運,如若當真有一個人能來疼愛他。

那...為何不可呢?

“若以後楠楠真做了我的師妹,我定不會讓他人欺負你!”沈言之笑着道。

慕楠點頭,絲毫不會懷疑男女主的誠心。

“聽師弟說,你們是去尋天狼族後人打武器去了?”林知意輕咳一聲,拉回了幾人的視線。

她又問:“打的是什麽武器?”

“是弓和箭。”慕楠回答。

林知意微微蹙眉,有些不解:“怎麽想着打弓箭...不過沒事,論起弓箭...你沈大哥也拉的一手好弓,不妨讓他教導你。”

沈言之也道:“的确,等來日武器打出來,我可以教你如何使用。”

慕楠剛想開口應答,卻被一人插了嘴。

沉默良久的宋知書走到他們跟前,一雙寒眸緊盯着沈言之不放:“不必勞煩師兄了,師兄平日裏瑣碎雜事多的很,此等小事就交給我便可。”

沈言之碰上他如狼似虎的眼神,下意識看向了林知意,似乎并不理解宋知書這是什麽意思。

與之相比,林知意那可是太清楚了,又斥了幾聲自己的口無遮攔,這才拉着沈言之的手,将他往回拉了拉,沖宋知書笑道,“我倒是忘記了,師弟不止劍術高超,拉弓射箭也是一頂一的厲害。”

就算是沈言之再木讷,也明白了為何宋知書會冷着臉,他低笑一聲,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二人:“的确是我錯了,還是交由師弟罷。”

這回當真是不等慕楠反應,自己便被賣了出去。

再度回神之時,人已經在客棧的小院子裏。

四方天地,一口豎井,兩叢花草。

院內空曠至極,連人影也不見得有。

宋知書懶洋洋的靠在柱子上,眼神滿是挑釁:“我教你射箭。”

慕楠攤開雙手,“我既無弓也無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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