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他嗎
他嗎
突如其來的逃避讓宋知書一愣, 微微張開的唇顯得他萬分無辜。
“怎麽了?”她又問,卻怎樣也看不出他一刻的失落。
他輕笑一聲,眸子湧起淡淡的戾氣,“你敢将他帶走, 我便能滅了你一族。”
寒意在此蕩開侵襲着每一個角落, 樹影婆娑, 鴉雀鳴叫, 詭異之中又在環境的襯托之下顯得違和,但是寂靜沒有分毫波動的湖水卻突然還是晃動, 蕩出層層水紋。
“還不出來嗎?”
少年逐漸變得不耐煩。
就在他問的第三遍時,巨型槐樹後出現了一道黑色身影, 雖與夜色融為一體,但又較夜色要暗、要濃稠。
那人穿着一件黑色披風,帽檐耷拉着向下, 遮住了半張臉,只剩下一張泛紫的薄唇。
只見他的手中拽着一只黑狼, 看着是半死不活的模樣,綠光的眼睛虛弱的半阖着,聽見他們的聲音, 努力撐起眸子看向二人。
宋知書微微歪着腦袋, 輕蔑又無畏:“天狼族的巫師?”
黑袍女人微微一滞, 伸出修長的手指在宋知書面前畫出一個方陣, 待到方陣化成紅色時,釋然笑了起來:“半魔半仙,居然還有人敢讓你修仙, 真是奇怪...”
說着她拽緊了黑狼的脖子,紫色指甲掐陷進了它的皮毛之中, 紅色血跡從毛中露出。
“本座是來帶回少主的,這是我們天狼族自己的事,還請你們修士不要插手。”
宋知書不聽,眼神落在黑狼身上:“倘若我今日就要攔下你呢?”
女人将黑狼拖向自己的身後:“那便休怪本座無情了。”
烏雲遮住滿月,月光流散。
女人身上的妖氣越發的濃重,化作一團濃霧将二人困在其中。
“你要和她打架嗎?”
慕楠打量會兒黑袍女人,暗自猜測她與宋知書誰更厲害。
宋知書在她跟前畫出一道結界:“呆在裏面,不要出來。”
黑袍女人并沒有将黑狼丢下,空出的手心化出一柄黑色長鞭,不由分說的便朝着宋知書襲來。
宋知書快速移動身形恰巧擋住了女人的致命一擊,而那鞭風穿過他後落在結界上,卻在那一刻被結界化為力量。
他捏出一張符紙,食指輕點,符紙浮于半空之中。
“旋風陣!”
伴随他號令落下,狂風突起,迎面席卷上黑袍女人,勢不可擋,黑袍女狠狠一怔,下意識擡手擋過,但卻抵不過這個法陣,連連後退。
不過只是一招,她就對面前少年的實力有了大約的猜測,衡量之下還是不打算直面與他對抗。
狠心松開黑狼的脖頸,将他随意丢棄在地,狠狠剜了他二人一眼,化作一團黑霧逃走。
地上的黑狼狼狽不堪,奄奄一息奮力的撐着眼,低低嚎叫一聲最後徹底閉上了眼。
宋知書将手放在他的額間,靈力如泉水般湧進它的身體之中。
“将結界解開呀!”
慕楠大喊。
宋知書這才回頭将結界解開。
随即慕楠小跑到了黑狼的身旁,見它還有微弱的呼吸,這才舒了口氣。
這黑狼與其說像狼,倒不如說更像是現實生活中的哈士奇,只不過比哈士奇更具備兇氣。
她猶豫片刻也不敢将手伸向黑狼,且它的體型實在是大,任由她怎麽努力都抱不起來。
就在這時,宋知書抓起它的脖子處的那一撮毛,就像是提小貓一樣将它提了起來,視線經過慕楠,帶着若有若無的嘲笑。
慕楠看了眼奄奄一息的黑狼,又看了眼動作粗魯的宋知書,十分擔心:“你這樣抱着,當真不會把我憋死嗎?”
宋知書一頓,拎着黑狼的手緩緩靠近慕楠:“那給你?”
慕楠連連後退,擺手:“能者多勞。”
她怕狗,因為小時候流浪在街頭時,經常會被野狗追趕搶食,故而留下了不淺的陰影,只要這些牲畜跑向自己,小則發抖,大則可能暈過去。
這是埋在骨子裏的害怕,即使長大也不會忘記的痛苦。
宋知書知道她害怕,還想逗逗她:“怕這個?”
慕楠垂下頭,死死的掐住手心的軟肉,不想讓宋知書嘲笑自己,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在這一刻湧起,強裝鎮定:“誰怕?我不怕。”
“楠楠,這個狼身上的妖氣很重,血脈應當很是純正。”七七觀察了下劇本之外的事物,滿心滿眼的好奇。
“你能知道它是誰嗎?”慕楠則是以為它知曉了天狼族。
七七否認:“不知,但吾可以肯定應當是個好東西,若是你将它的妖丹取出來給吾,想必吾可以吃的飽飽的!”
慕楠汗顏:“...饑不擇食!”
七七笑:“嘿嘿嘿...”
宋知書又将黑狼怼近了幾分:“既然如此,你抱着它罷。”
慕楠猛地抽出神,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我抱着?”
宋知書點頭:“抱。”
黑狼快要趕上她半個人了,就算她不怕,但又怎麽抱得動呢?
她算是确定了,宋知書就是針對她!
好漢不吃眼前虧,但她不是好漢!
慕楠一把抱住黑狼的下半身,觸碰到黑狼溫熱肚皮的手一愣,卻還是忍住手中的異樣将它環住,只是還沒有将黑狼完全抱住,就被人抽離開來。
手中的觸感消失,随之而來的是手腕一疼,不等她擡頭看,已經是被人拽着走了出去。
看着少年潇灑的背影和那翩翩而舞的發帶,她忽然起了心思,想要一把抓住那發帶,然後用力一扯,就像是他平日裏逗弄她一樣。
但她還是壓下了心思,畢竟宋知書陰晴不定,指不定就放狼将她一口咬死了。
宋知書一只手拎着黑狼,另一只手拉着慕楠,注意到了身側之人的眼神,但他并沒有動作,但卻怎樣也耐不住心中冒出的他意。
他意?
......
他還要上九重天複仇,要找到仙草渡劫,要改變天命宗必毀的結局。
沒有什麽他意,絕對沒有。
二人不發一言,沉悶的情緒環繞在身側,宋知書擡着頭,慕楠垂着頭。
很快便走到了一處山洞口,宋知書松開拉着她的手,将黑狼丢進洞中。
洞裏昏暗,只有兩顆夜明珠閃着光,地上鋪着單薄的毯子,有簡易的盆,甚至還有一張木床。
簡單一猜,便看得出這是黑狼生活的地方。
慕楠在洞口外看了圈,視線落在洞口外不遠的小木屋之中。
木屋衰敗破爛,勉勉強強還能擋住一些風雨,門前那一片的雜草地明顯凹進去了一塊,不難看出這裏還有人居住。
“宋知書,這裏有人住。”她很快就将這個發現告訴宋知書。
宋知書将黑狼挪到木床上,用靈力替它療傷,聽到慕楠的話,頭也不擡的回答:“是人類。”
言外之意便是不是黑狼住的地方。
慕楠當然也知道這肯定不是它住的,她只是很疑惑,既然黑狼長時間的生活在洞中,而旁側又有一間稻草房,房子裏有人居住,那這人和黑狼常常碰到一塊,那人就不害怕嗎?
這可是狼啊,又不是狗....
“嘶,它的屋子裏可真是...簡潔。”
家徒四壁。
不,是連個地基也沒有。
不出一個時辰宋知書便收回靈氣,轉頭看向守在外邊的慕楠,夜色黑沉,她卻絲毫不懼怕,雙手環膝,将下巴擱在膝蓋上,悶悶不樂。
他蹙起眉頭,不解的走過去,順着月光的蹤影,瞧見她柔和的側臉,渾圓的眸子輕輕的阖着,一眨一眨的便要阖上。
困,為什麽不去睡覺?
毛茸茸的發上幾根不大聽話的黑發随風上下抖動。
他心下一軟,仿佛有一面土牆轟然倒塌,抿成直線的唇也松懈下來t,靜靜的站在她跟前,細細的欣賞她。
從未有同現在這般安穩寧靜。
一場少女與周公對峙的比賽結束,由少女的屈服而告終。
她沉沉的睡着,綿長的呼吸聲如同裹着蜜一般,擱在膝蓋上的下巴不耐的轉動着,最後找到了一個最為舒适的地方,不再動彈。
他輕笑一聲,眸中仿佛盛着星河。
随後輕輕點了她的睡穴,這才将她從地上抱起,緩步往洞內走去。
随意在洞穴中摩挲一番,觸碰到一件厚重的大氅,将其取出鋪在地上,這才将她放了上去,又拿出一件蓋在她的身上,這才收回手靠在一邊。
他不懼冷,但總喜歡多套件衣裳,其中的緣由他也想不清楚。
等靜下來時才發現随手拿出給她墊在底下的那件大氅居然是自己最為喜歡的一件,他平日裏都很少穿着,沒想到今日居然讓這個蠢丫頭享了福氣。
只不過...青綠色的狐毛大氅出奇的與她相配。
月色如水,終将褪下。
慕楠翻了個身子,觸碰到手底下的柔軟,微微一愣,視線相觸時,将她的瞌睡吓得全跑沒了。
“啊——”
一聲長嚎,驚飛了停在枝頭的鳥雀。
林中聯系沈言之等人的宋知書步伐一頓,身形一隐,飛躍枝頭穩穩落在洞穴門口,當看到穴內景象之時,眉心狠狠跳起,戾氣橫生。
洞穴之內,慕楠身上還裹着起其昨日蓋着的青綠色大氅,發髻有些歪斜,而在她的懷中,一只通體呈黑的狼正努力的朝着她懷中滾着。
而她的手居然還環着黑狼的腦袋!
環着它的腦袋!
它的腦袋???
宋知書快步上前拎起黑狼的頭就往後邊甩,語氣寒涼:“喬餘你瘋了?”
慕楠久久沒有回過神,看着他二人的身影都有些迷糊。
甚至胡言亂語起來:“它!它!狼啊!狼——”
黑狼感受到宋知書身上的殺意,縮了縮腦袋,一臉無辜樣。
宋知書将它丢在一邊,望着它金色的瞳孔,第一次有了想将其大卸八塊的念頭。
“喬餘你最好保證你有用。”
喬餘實在無奈,它只是想看一看這凡人女子有什麽特別的,但不過它靠的太近了些,随着她的一個翻身,準确無誤的将他攏進了懷中...
他可以狡辯,但他怕他還沒有狡辯便慘死在宋知書的劍下。
它嗚咽兩聲,抗議着宋知書粗暴的動作。
宋知書煩躁的将他丢在一邊,轉而看着慕楠的情況:“你怎麽樣?”
慕楠對上他擔憂的眉眼,害怕不自覺便別磨滅,她随即搖頭:“沒事...”
但她被吓得臉色慘白的模樣,怎樣看也不像是沒事的模樣。
于是他追問道,“當真沒事?”
慕楠看向角落裏小聲哀嚎的黑狼,讪讪道,“它好像有事了。”
喬餘猛地擡起頭:您二位可算是想起我了。
宋知書隐晦的看去,手心翻轉,藍色的靈力纏繞在喬餘的身上,伴随着一道藍光,原先趴在地上的狼化出了人形。
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手臂和叫上還纏着紗布,小麥色的肌膚上随處可見大大小小的傷痕,脖子上套着五顏六色的珠串,烏黑的發編成了一束一束的辮子,每一根辮子上都挂着一串珠子,一雙淺金色的眸子上揚着,瞳孔如同最珍貴的琥珀一般,熠熠生輝,但又沒有缺失原型為狼的野性,當視線落在身上時,就像是被一只餓狼狠狠的盯上。
極具異域風情。
慕楠心中一嘆。
宋知書回頭看她,輕易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欣賞,他眼神一淩,狠狠的劈向少年。
不如天狼的形态來的賞心悅目!
“嘶...你總是将我扔來扔去,這傷本就多,現今又添了一層!”
他嘴上是這樣抱怨着,但絲毫沒有責怪宋知書的意思。
小傷也好大傷也罷,多年來早已習慣。
“溫柔一點是好事。”慕楠也随之出聲,噙着淡淡的笑意,“但你不能吓我啊!”
喬餘撓了撓頭,方想将早時的事情起始交代一番,卻被宋知書狠辣的眼神打斷。
他一顫,不自然的看向慕楠,話都堵在了喉間。
這是可以說的嗎?
“再聊你便等死吧。”
宋知書撂下一句話,将慕楠拉到洞穴外邊,神色淡淡,“我要給他療傷了,拿着這些吃的,不吃完不準進來。”
說着他塞了些果子進慕楠的懷中,便毫不留情的回到洞穴之中。
慕楠看着懷中還帶着霜的果子,心中五味雜陳。
這人總是嘴硬心軟,死死的捏住着一層外殼。
他辟谷不用吃食來充饑,那這果子摘來給誰的,她不用去揣測,心底下也同明鏡一般。
洞穴之內喬餘猛地的咳嗽着,一股難耐的寒意竄上心頭。
宋知書穩住他的心脈,逼出他體內的毒素。
“噗。”
一口黑色污濁的鮮血從他口中吐出,殘餘的血跡劃過唇邊落在衣襟上。
但等到這一口污血吐出之後,他的毒素便算是徹底解了,他只覺得渾身的力氣又回來了。
他重重松了口氣:“還是得靠你來救我,這傷的确差點将我弄死。”
宋知書居高臨下的看着他:“那也是差點。”
喬餘撐着手,偏頭打量他,隐隐約約還能看見洞穴之外的單薄身影。
他笑:“沒想到你居然還會帶姑娘過來。”
“你也不是有人陪着嗎?”
喬餘嗤笑一聲,“我昨日便見你和她一起,碰上巫師時還特地劃出了結界保護他,這算什麽...”他挑眉,“情根深種嗎?”
“早知道便不救你了,天狼族的少主有如此慘樣,也是一抹樂子。”宋知書雙臂環胸,不甘示弱的回嗆他。
喬餘英俊的臉龐染上一抹羞紅,“我也沒有料到,巫師居然會追我到這個地方...”
不置可否,宋知書也很詫異,天狼族本就沒剩下幾個人,居然還省的出人來追殺喬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