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李栖再次見到徐裴,是在東大的校園裏。
他去接堂弟吃飯,順便在東大的校園裏轉悠了一圈。
東大是無數學子夢想中的學校,李栖當初考大學的時候差幾分上東大,去了同在東城的另一所重點大學。讀書的時候經常跟朋友們來這裏逛,但畢業之後就很少有機會和時間來了。
李栖的堂弟比李栖争氣,不僅考上了東大,還在這座狀元雲集的學府裏年年拿獎學金,混的風生水起。
青春校園裏年輕的男男女女們走路是輕快的,一邊說一邊笑,也有背着包悶頭往前走的,他們都有明确的目标。
李栖作為旁觀者,感觸頗多。他已經畢業四年了,看着好像差別不大,但身上的社畜味蓋都蓋不掉。
李栖的車子停在圖書館前面,東大的圖書館修的很氣派,圖書館前有長長的臺階,兩側是小花園,丁香花開的正好,不少學生圍着丁香花拍照。
他把車窗打開,夾着花香的風撲面而來。
這是五月初的天氣,剛剛開始熱,下午的陽光很好,尤其是太陽快落山的時候,落日餘晖灑滿了長長的臺階,許多人背着書包往外走。
人群裏,李栖一眼就看到了徐裴。
徐裴手裏拿着兩本書,慢慢下着臺階,落日熔金,光芒落在他身上,李栖聽到有人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
堂弟背着包從另一個方向跑過來,打斷了李栖的思緒。他坐上車,順着李栖剛才的目光看過去,問道:“哥,你認識徐教授啊。”
李栖遞給他一瓶水,“見過一次,他是你們學校的教授?”
堂弟點頭,“海歸博士,東大最年輕的教授,好像剛過三十歲。”
東大不缺傳奇人物,但堂弟說起徐裴時很推崇,“他在我們學校可有名了,不僅年輕、長得帥、還有錢。聽說他要組建新的實驗室,報上去的款項不好批,他就自己花錢,幾千萬的實驗設備說買就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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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栖聽完,心裏對徐裴的印象有些割裂,徐裴可以出現在燈紅酒綠的私人會所,談笑風生,也可以出現在書聲朗朗的校園,衣冠楚楚。
人們對有錢人的追捧和對知識分子的追捧是不一樣的,而徐裴是個有錢的知識分子,這讓李栖都不好意思将他歸為萬惡的資本家一類了。
學校門口,章從致的法拉利停在路邊,他坐在駕駛座眉頭緊皺,在跟人發消息。
徐裴走過去,拉開車門坐上車。
章從致按滅了手機,回頭問他,“吃飯了沒,先去吃口飯啊。”
徐裴點點頭,他不太喜歡章從致的車載香水,于是把車窗降下來一些透氣。
他們掉頭的時候,李栖的車正從後面經過。
章從致帶徐裴去燕子園吃飯,燕子園是章從致自己的餐廳,四合院私房菜,進門就是影壁,走廊裝修過,盡力保持原來的樣子,院子四角種了海棠、紫薇、桂花和梅樹,屋裏屋外布置了很多古董家具。
這地方,章從致花了大價錢裝修,不打算做生意,是幾個朋友聚會吃飯的地兒。
二院一角有株有年頭的玉蘭花,映照着紅牆,徐裴的包廂正好能看到玉蘭花的全貌。
服務生上了一份湯,一道炒蟹,還有棗木烤鴨和青瓜螺片。章從致吃過飯了,坐在徐裴對面,跟他聊些有的沒的。
他始終拿着手機,像是在等誰的消息,有些心不在焉。
徐裴在喝湯,“你那位趙小姐,最近怎麽沒見她。”
章從致眉頭輕輕一皺,咂了下嘴合上手機,“她回老家了。”
趙小姐不算章從致的女朋友,因此兩個人不能說分手。
章從致有些煩躁,“我在東城給她準備了房子,她沒要,一定要走。”
趙小姐最開始來東城,是懷揣着夢想的,在東城這幾年,她見識了不少世面,也攢了一些錢。這些錢不足以支持她在這裏紮根立足,她也再沒有那個心氣覺得東城非我莫屬。
“她在老家的城市買了房子,打算開個店。”章從致嗤笑一聲,“小姑娘,真當是電視劇呢。”
“你要是不想她走,可以跟她說啊。”徐裴道,他對趙小姐其實沒什麽印象,只是章從致的坐立不安太明顯。
章從致甩出一支煙,忍住了沒點,拿着手裏揉捏着。
“沒別的意思,”章從致道:“我就是覺得她有點拎不清,東城不比她家裏強?我給她準備了房子,其他還能有什麽花銷。”
徐裴沒應,也不戳穿他。
章從致開了瓶紅酒,想起來自己在開車,就沒喝,給徐裴倒了一杯。
電話響起來,章從致立刻拿起手機,來電的是鄭遂,他暗罵了一聲。
“什麽事?”
鄭遂問章從致去不去夜色。
夜色是家酒吧,那地兒章從致知道,刺激,玩得也出格。
“都有誰在?”章從致問。
“還是咱們這些朋友,”鄭遂道:“顧哥也來。”
章從致想起來一個人,“你顧哥那個男朋友呢。”
“你說李栖,他當然不來。”
“我看他也不像能受得了那些東西的人。”章從致道。
鄭遂催促章從致,問他到底去不去,他一會兒還要給徐裴打個電話。
“徐裴就在我身邊兒呢。”章從致看向徐裴,徐裴搖搖頭。
“他不去。”章從致道。
那邊有一點細微的動靜,聲音再傳過來時變成了顧成川的。
“不出來玩是有什麽別的事?”顧成川道:“還是說要去陪哪位佳人。”
章從致把手機外放打開,徐裴慢慢道:“這兩天事情多,晚上還要回趟家,就不出去了。”
顧成川頓了頓,道:“夜色确實沒什麽好玩的,來來回回都是那一套,你要不來,我也省這一趟了。”
幾人寒暄兩句,電話挂掉,章從致把手機拿回來,樂颠颠道:“你一說不去,他也不去了。這個顧成川,老是跟你較勁似的。”
徐裴抿了口紅酒,“說不定,人家忙着回家陪男朋友呢。”
“你說李栖?”章從致笑了一聲,“你看顧成川能是對李栖言聽計從的人?”
章從致轉念一想,“不過那個李栖也挺厲害,跟顧成川交往兩年了。上次在會所,他誰的聯系方式也沒加,不知道是看不上咱們這些富二代,還是想立個清高的人設。”
徐裴嗅了嗅紅酒,他現在想起李栖,只能想起來他那一雙眼睛,時而冷靜地像塊玻璃,拒人于千裏之外,時而似嗔似笑,神情格外動人。
徐裴笑了一下,章從致認為這是徐裴看不上李栖的意思。
“我覺得他還挺有趣的。”章從致道。
吃完飯,徐裴回家。徐家住在紅山別墅,家庭成員包括徐裴奶奶,徐裴父親,徐裴繼母,以及繼母生的一對兒女。
徐裴不常住在紅山別墅,他小時候跟爺爺住,住在胡同大院裏。院子裏過道鋪青磚,紅磚圍着白玉蘭圍成小花壇,廳堂、格栅、花窗,都收拾的十分整潔幹淨。
徐裴爺爺和徐裴外公是戰友,兩家關系親密,兒女自然而然走到一起。
徐裴的媽媽裴小姐,經受高等教育,是位有理想的年輕人。嫁人之後,她很難适應為人妻,為人母的角色,在家庭與工作的困境中找不到出路。
矛盾在裴小姐懷第二個孩子的時候爆發,她不想因此失去自己的工作,徐父卻覺得自己的生意已經很有起色,裴小姐完全可以辭去工作留在家裏。
掙紮一段時間後,裴小姐流掉了自己的第二個孩子,選擇公派出國。徐父因此有些心灰意冷,全心全意投身工作。
徐裴從小不是跟爺爺奶奶住,就是跟外公外婆住。
徐裴八歲的某一天,接到了國外的裴小姐來信,信中她問候家人,關心徐裴的成長和生活,懷念家裏牆邊的玉蘭樹。
徐父一接到這封信,立刻出國去找裴小姐,然而他最終沒能将裴小姐帶回來,裴小姐病逝海外。
徐裴這次回國,徐裴奶奶是最開心的,她希望孫子能在國內發展,大學老師的工作也不錯,輕松又體面。
徐裴的繼母坐在一邊,态度不遠不近,是一位很雍容的貴婦人。徐裴的弟弟妹妹,大的十六歲,小的十四歲,跟徐裴的年齡差距實在有點大,對徐裴的态度,崇拜好奇多過其他。
一家人裏,徐父和徐裴的關系最緊張,核心矛盾在于,徐父希望徐裴繼承自己的家業,而徐裴不管是出國還是進大學做教授,都幾乎重複他母親的路。
父子兩個話不投機半句多,徐裴奶奶打圓場,徐裴擺弄着手機,覺得實在無趣。
叮咚一聲,手機震動起來。徐裴看了眼,他的手機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很多微信群,消息亂七八糟的。
徐裴皺了皺眉,把官方的群免打擾,其他的群打算退掉。
就在這個時候,頁面刷新出了一條帶照片的新消息,有人說今天在學校裏見到了一個帥哥。
照片是一個人的側臉,他坐在車裏,單手撐着頭往外看,神情說不出是惆悵還是平靜,可是很有故事感,叫人忍不住探究。
李栖。徐裴心裏浮現出了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