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徐裴第一次見李栖,是在顧成川的私人會所。
那時他回國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工作落定,房子也已經找好。一些舊東西放在老宅子裏,徐裴回去拿的時候,碰見去看望爺爺的顧成川。
顧成川和徐裴是發小,還有很多年紀相仿的朋友,大家一個胡同裏長大,一直到顧成川被父母接走,徐裴出國,幾個人也沒有斷了聯系。
顧成川早就聽說徐裴回來了,他沒來得及去接機,對徐裴的近況也不大了解。今天恰好碰見了,顧成川就說要找一些朋友替徐裴接風,大家好好聚一聚。
東城是一座十分繁華的城市,彙聚了很多很多人的夢想。白天的時候,這裏和任何一座城市都沒什麽不同,高樓大廈擋住了灰蒙蒙的天,汽車在路上堵着走不動,行人的步伐卻很快。夜晚的東城才是真正的東城,華燈初上後,流光溢彩、紙醉金迷,都在夜裏。
徐裴來得稍微晚一些,司機把他送到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
他之前那輛車留在國外,這段時間用的都是家裏的車。用家裏的車,就得看家裏老爺子的臉色,徐裴盤算着,要買輛新車。
鄭遂在一樓會客廳的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玩手機。
看見徐裴走進來,鄭遂趕緊站起來迎上去,道:“顧哥有點事還沒來,交待我在這兒等着您。”
鄭遂比徐裴和顧成川小幾歲,小時候就愛跟在顧成川屁股後頭,大了也沒什麽變化。
“他說要給我接風,怎麽自己還來晚了。”徐裴跟鄭遂上樓,沿着旋轉樓梯往上走。
會所隐秘又安靜,走廊上間隔一段距離挂着黃銅雲母小吊燈,走廊盡頭是顧成川從拍賣會上拍得的一幅油畫,一個穿墨綠色裙子的女人。
“顧哥本來安排好的,臨時被他家老爺子叫走了。”鄭遂道:“不過看時間,應該也快到了。”
徐裴插着兜,笑道:“還好我比他早到,不然肯定要被他灌酒。”
包廂裏已經來了很多人,喝酒的喝酒,打牌的打牌。大多數人徐裴都不認識,是顧成川圈子裏的人,趁這個機會見見這位傳說中的徐家大公子。也有徐裴和顧成川共同的朋友,比如鄭遂,比如章從致。
Advertisement
章從致和幾個人在玩桌球,正在場上的那個人背對着徐裴,俯下身靠近球桌,腰彎下去的弧度十分動人。
清脆的擊球聲響起,那個人站直身體,真絲襯衫包裹着他的身體,他的腰很細,腿很長,身形挺拔而不緊繃。
他這一球很漂亮,但是無人在意,大家都看向剛進來的徐裴。
章從致是徐裴的老朋友,笑着招呼,“可算把你等來了。”
“顧大總裁都還沒到呢,我也不算太遲。”徐裴笑道。
球桌邊的那個人回頭看,徐裴看清了他的樣子,面龐白皙,神态明亮。他的五官拼湊出一種特殊的感覺,多一分太過剛硬,減一分趨向柔弱,正正好可以用漂亮來形容他。
他還拿着球杆,并沒湊過來,站在人群邊緣往這裏看了一眼,目光平靜又平淡。
還是個冷美人,徐裴心想。
人群簇擁着徐裴,章從致笑看徐裴鮮花着錦,招呼李栖繼續打球。他身邊那個女孩子躍躍欲試,用甜甜的嗓子管章從致叫章先生。
徐裴問鄭遂,“哪個是跟章從致來的?”
鄭遂回答:“趙小姐是章哥的女伴,另一個叫李栖,跟顧哥來的。”
徐裴有些驚訝,“成川的男朋友?”
鄭遂點頭,“跟了顧哥兩年了,不常露面,不過大家都知道。”
徐裴道:“成川不來,叫他一個人過來,也沒其他人跟他說話,他不覺得尴尬嗎?”
這還是顧成川遲到的錯,鄭遂嘿嘿笑了笑,沒說話。
顧成川總算沒來太遲,徐裴前腳剛坐下,後腳他就推門進來了。
他看起來像是剛從某個會議室出來,西裝革履一絲不茍。
徐裴揶揄他,“顧總真是大忙人。”
顧成川端了杯酒,跟他碰了一下,“當然是沒有你這位大學教授清閑。”
他解開西裝外套的扣子,嘴裏在跟徐裴寒暄,眼睛卻看向李栖。
章從致叫他,“你還不過來,李栖快輸了。”
顧成川順理成章走過去,随意掃了眼桌面,站在李栖身邊,“球杆給我。”
李栖看他一眼,目光又清又冷,叫顧成川心裏微動。
他知道李栖有點生氣了,但當下并沒多說什麽,把外套脫給李栖,接過他的球杆,一杆清場。
幾個人過來圍觀,章從致拍手鼓掌,“厲害啊顧總!”
顧成川把球杆還給李栖,笑着問他,“怎麽樣?”
李栖沒應聲,只是嘴角帶上了輕淺的笑意。
徐裴站在一邊看李栖,漫不經心地轉了轉酒杯。
桌球打完了,章從致張羅着要打牌,
牌桌上坐了徐裴、顧成川,還有一個最近很出風頭的、姓劉的富二代。
鄭遂去酒櫃拿了兩瓶酒,一瓶威士忌給了徐裴,一瓶白蘭地給了顧成川。
李栖坐在顧成川旁邊,只看牌,不怎麽說話。
“別給他倒酒,”顧成川把李栖面前的酒杯拿開,道:“給他拿杯果汁吧。”
章從致一邊壘牌一邊問,“不能喝酒嗎?我還說下次約着打桌球,要給他帶瓶好酒。”
“也能喝,”顧成川道:“就是不喜歡喝酒。”
章從致就笑,“這麽會疼人。”
他撞了撞徐裴的胳膊,徐裴還在看牌,好像沒聽見他們兩個說了什麽。
麻将打了兩圈,顧成川的電話響了,他拿出來看了一眼,神情有些厭煩。
“你來玩吧。”顧成川把麻将讓給李栖,拿着手機站起來,“随便玩玩,輸了算我的。”
他出去接電話了,李栖接手他的牌,摸牌打牌的動作并不生疏。
李栖一直覺得麻将應該好朋友們一起玩,現在桌上的四個人,李栖和其他三個都不熟。章從致和徐裴是老朋友,但是徐裴又不怎麽說話。姓劉的富二代是李栖的下家,因為李栖碰吃了他一張牌,心裏一直惱火。
“李栖是吧,牌玩得挺好的,”他一邊出牌一邊道:“我聽說你是做金融的,你老板前幾天還找我聊一個企劃案,不知道是不是你來做。你可得好好給我做,做得好了,多給你介紹幾個客戶,也讓你多分點獎金。”
李栖極淡地笑了一下,“我替我老板謝謝您。”
章從致坐李栖對面,聽着他們倆的話想笑,他從口袋裏掏出煙盒,他身邊的趙小姐勸他不要抽,說不喜歡煙味。
章從致說好,語氣很縱容的樣子。
趙小姐并不是章從致的女朋友,李栖覺得在其他人眼裏,自己跟趙小姐的角色應該差不多。
早知道就不來了。李栖面無表情,自摸和牌,贏三家。
姓劉的富二代把牌一推,哼笑着說,“你還挺不客氣。”
章從致忙着跟趙小姐說話,沒空搭理李栖,李栖看了眼身邊的徐裴。
徐裴并不在意輸牌,笑着說:“牌技好,運氣也好。”
姓劉的富二代自讨沒趣,悻悻地不說話了。
李栖又看了眼徐裴,徐裴樣貌十分優越,放哪裏都是叫人挪不開眼的存在,他的氣質很特別,有一種天然自在,一點不費力的感覺。
麻将又開一局,徐裴把那瓶威士忌打開,用酒兌淺焙咖啡,他捏着攪拌勺,漂亮的手吸引李栖的眼球。
“你要嘗嘗嗎?”徐裴問他。
他把杯子推到李栖面前,李栖沒拒絕,接過來嘗了一口。
該怎麽形容那種味道呢,像是加了芥末的咖啡包裹着煙灰。
好惡毒的口感,李栖想。
“味道怎麽樣?”徐裴問他。
李栖委婉道:“有點酸,有點苦。”
“是這樣,不過咽下去之後,會有一點薄荷味的餘韻。”徐裴道:“我喜歡薄荷味。”
那你為什麽不點一杯薄荷水。李栖沒有說話,但是看向徐裴的目光變得敬而遠之。
徐裴笑了,他開始覺得李栖有意思。
顧成川打完電話回來,看見李栖手裏端着一杯咖啡。
他把咖啡從李栖手裏拿過來還給徐裴,“這種東西沒人喝的,你就看他騙傻小子吧。”
徐裴只是笑,他喝了一口自己的特調,很享受的樣子。
李栖要讓開,把位置還給顧成川,顧成川卻把他摁下,“你接着玩。”
徐裴開口道:“叫鄭遂過來打兩圈吧。”
鄭遂過來替了姓劉的富二代,他跟李栖在之前就認識,算不上多要好的朋友,但是玩麻将足夠了。
李栖繼續打牌,徐裴、章從致和鄭遂各贏了一把,之後他就下去了。
章從致敲了敲煙盒,笑着對徐裴說,“麻将還能這樣打,這個李栖,有點意思。”
徐裴沒接話。
章從致身邊的趙小姐好奇地看着徐裴的特調,章從致就問徐裴要一杯。
“我給你調了,你可要喝完。”徐裴語調懶散,動也沒動。
“那還是算了。”章從致對徐裴的威士忌兌淺焙咖啡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