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李栖回到家,對着爸媽大發脾氣。

“不要再給我相親了,我現在不想弄這些,而且你什麽都沒告訴我就讓我過去,我很尴尬。”

應蘭坐在輪椅上,她剛剛在手機上跟媒人聯系,得知李栖和人家姑娘吃了頓飯,還挺高興的。

“你老說不想這些事,你都快三十了你能不想?好姑娘不常有,等你想的時候就晚了我告訴你。”

“你好歹問問我的意思吧,”李栖道:“什麽都沒說就叫我過去,我統共在家待多久啊你就給我整這一出。”

應蘭也急,“我給你安排怎麽了,難道我是故意害你的嗎?你總說沒那個心情沒那個意思,你都不出去見見新的人,你上哪兒碰見自己的緣分!”

李栖說不過她,拎着外套徑直回房間,房門關的震天響。

應蘭氣的直喘氣,對李康平道:“一回來就發這麽大脾氣!”

李康平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好了,少說兩句。”

李栖悶頭睡到了下午四五點,冬天天黑的早,老頭老太太接了自家孫子放學,小孩兒在樓下玩耍。

李康平過來敲了敲李栖的門,“栖栖,中午沒吃飯吧,出來吃點東西。”

李栖走出房間,去衛生間洗了把臉。

晚飯是李康平做的,他先給李栖做了個蛋炒飯,放了十幾粒飽滿的蝦仁。鍋裏是給應蘭補身體的魚湯,剩下兩道小炒,剛準備好食材,還沒開火。

李栖倚着廚房的玻璃門,看他爸做飯。

“我媽呢。”李栖問。

“屋裏睡覺呢。”李康平笑着說,“你們母子倆一個樣,一生氣就悶頭睡覺。”

李栖挑了個蝦仁吃,不說話。

“你媽也是為了你好,”李康平說:“人都怕孤獨,誰不想找個伴,尤其你在大城市,孤零零一個人你媽媽不放心啊。”

李栖道:“所以我要找個女朋友,來照顧我?人家憑什麽。”

“相互照顧,相互照顧,”李康平道:“一個和尚挑水吃,兩個和尚擡水吃。”

“三個和尚還沒水吃呢。”李栖道。

李康平不耐煩了,“我跟你說兩個人過日子,你扯什麽三個和尚。”

李栖咬着蝦肉不說話。

李康平看了看李栖的神色,道:“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你要是有喜歡的人,可以帶回來給我們見見嘛,我跟你媽都不是刻薄的人,不會為難人家姑娘的。”

李栖看着李康平,有那麽一瞬間真想把所有的事情和盤托出,他把米飯咽下去,覺得有點噎得慌。

李康平看李栖欲言又止,道:“是不是真有喜歡的人?”

李栖低下頭,“有一個,但我怕你們不會喜歡他。”

李康平很激動,“真有一個,有照片嗎?多大年紀,姑娘長得怎麽樣,從小到大還真看不出來你喜歡什麽樣子的女孩。”

李栖一個問題都回答不上來。

李康平有些感嘆,“你媽以前總擔心你不開竅,原來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這樣也好,她知道了,心裏也不會那麽着急了。”

李栖垂下眼睛,碗裏的米飯還剩小半碗,他吃不下去了。

李康平叫他把蝦仁挑出來吃掉,等會再喝碗魚湯。

李栖說好,他轉過頭,應蘭坐在輪椅上看着他。

李栖沒說話,李康平看見應蘭起來了,道:“正好,我這個菜也出鍋了,吃飯吃飯。”

這頓飯吃完,李栖和應蘭白天吵架的事情也就過去了。

天完全黑透了,李康平和應蘭有飯後散步的習慣,應蘭傷了腳之後李康平就推着她出去,今天應蘭嫌冷不想出去,李康平就一個人出門遛彎。

應蘭指揮李栖燒熱水泡腳,泡腳的藥包是應蘭買的,從哪個同事那裏要來的方子,在藥店抓藥材,只用熱水泡不行,要煮上半個小時再兌水洗腳。

從李栖上大學去後這幾年,他們兩個就總搞這些養生小活動。

電視開着,看李栖喜歡的片子,嘻嘻哈哈吵吵鬧鬧的。

應蘭在旁邊剝花生。

李栖猜想應蘭有話跟自己說,但是應蘭一開口,問的卻是顏言。

“顏言今年過年回來不回?”應蘭道:“他家老爺子身體不太好,我這次去醫院還看見他了呢。”

李栖頓了頓,道:“不知道,可能會回來吧。”

應蘭道:“我才知道,原來顏言跟他家老爺子鬧翻,是因為......因為顏言不願意跟姑娘搞對象。”

李栖覺得整個肩膀僵硬地像一塊石板,他看着吵鬧的電視,其實已經什麽都看不進去了。

應蘭問李栖,“這件事,你知不知道?”

李栖道:“我知道。”

應蘭的呼吸有些顫抖,同一時刻的母子兩個人,因為懷揣着巨大的秘密,都顯得格外艱難。

“你跟顏言高中就認識了,後來一直在一起玩,”應蘭聲音輕輕的,像是害怕驚動了什麽,“我真怕你也染上他的壞習慣。”

“話不是這麽說,”李栖垂下眼睛,“可能是因為我們兩個人有共同的興趣愛好,所以才能成為朋友呢。”

客廳裏忽然安靜了,只剩下電視蒼白的聲響,李栖去看應蘭,應蘭的臉上露出仿佛天塌了一樣的神情。

她沒有大喊大叫,也沒有歇斯底裏,她只是不理解,并伴随着極大的恐懼。

“這怎麽行呀,”應蘭道:“你以後可怎麽辦呀。”

李栖試圖辯解,“沒有什麽不行的,大家都是人,一樣過日子。”

應蘭搖頭,“人還是要正常的過一輩子。”

她看着李栖,神态懇求,“栖栖,你從小就乖巧,考學上班都沒有讓爸媽操過心,媽媽希望你不要那麽叛逆,過正常的、順當的日子不好嗎?”

正常兩個字,格外刺痛李栖。

他順風順水的人生,在二十六歲的時候跟異類兩個字挂對鈎,從小到大的乖巧優秀,成了襯托他現在荒唐的最好對照。

母子倆的談話因為李康平回來而戛然而止,應蘭蒼白着臉回房間,李栖在客廳待到深夜。

第二天,李栖很早就醒了,他推開門,聽見對面主卧裏,應蘭和李康平在吵架。

吵架的原因是李栖,應蘭為李栖的事情想了一夜,李康平也沉默了一夜。清晨的時候,他們不知道因為什麽拌嘴吵了起來,從李栖的事情,說到一些陳芝麻爛谷子的舊賬。

這種争吵更像一種發洩。

李栖沒有走過去,他拿上鑰匙,出門去買早飯。

天氣寒冷,李栖忘帶帽子了,風吹着他的臉和耳朵,刀子刮過一樣。

包子油條買回來,已經沒有剛出鍋時候的熱騰騰,李栖在飯桌上,告訴爸媽自己訂了明天走的車票。

應蘭對昨天的事情絕口不提,她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件事,只要先把這件事掩過去,因此帶來的折磨在每個夜裏,在每個人的心裏。

“你明天就回去了,明天不下雪吧,不知道路上好不好走。”應蘭道:“明天早上叫你爸送你去車站,帶點水果路上吃。”

“我自己去車站就行了,”李栖說:“讓我爸在家照顧你吧。”

“別擔心我,我這不是什麽大病。”應蘭摸了摸李栖通紅的臉,“你一個人在東城,要注意身體,上班別太辛苦。”

她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從李栖上大學離家開始,每年都是差不多的話。

她關心李栖的吃住、關心他的冷暖,也嘗試關心他的內心生活。但是很多事情,她或者李康平都說不到點子上。

走出家門的時候,李栖不得不承認,他的父母都老了。

五十歲的年紀,兒女離家,生活平淡,不得不面對一天老過一天,身體和精力都一天不如一天的事實。

一個人生活的前幾十年經驗能不能讓他們坦然地面對衰老呢。李栖不知道他是否能切身體會那種焦慮和茫然。

李栖下午到東城,東城的車站大的不像樣,簡直是人潮洶湧。

徐裴穿着黑色的大衣,手插在兜裏,他漫無目的的觀察人群,帶有一種疏離的,作壁上觀的姿态。

李栖在隔着不遠不近的地方看見了他,看了他很久。

那麽好那麽好的徐裴,李栖向他索取愛,索取正常,索取尊重,索取安寧。

徐裴看過來,李栖朝他露出一個笑,說實話,那比哭還要難看。

他上前擁抱徐裴,嗅着熟悉的。讓他感到心安的味道。

徐裴垂下眼看微微顫抖着的李栖,李栖都沒察覺到自己抱着徐裴的時候多用力。

“怎麽了?”徐裴摸了摸李栖的頭發,他猜李栖大概是對父母攤牌了,那必然是很酸辛的一場對峙。

李栖深深吐出一口氣,“想你了呀。”

他的聲音有些顫,徐裴垂下眼,“我這不是在這裏嗎?”

這段感情終于有讓他為難的地方了,徐裴輕輕撫着李栖的背,哄小孩子一樣哄他。

那麽,李栖要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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