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檔案

檔案

男生朝着光頭李慢慢靠近，嘴逐漸張大到人不可能張開的角度，嘴裏滿是尖牙。光頭李感覺自己都能一下子看到對方的胃。

“李老師，你也願意吧……”

男生的嗓音混合着骨頭的咯吱聲，而光頭李感到自己背後靠住了什麽，是黑板。

他已經退無可退。

“我不願意！”他發出了一聲絕望的呼喊。

門外白萌萌還在着急地想着辦法，門內光頭李的膝蓋漸漸彎了，後背蹭着黑板，跌坐在地上。

“我光頭李這輩子，雖然文化不高，但是尊師重道。我知道我教不了你們，所以我努力地去先自己學，但是我好像就是理解不了。”

說着說着，光頭李的心中湧起心酸，男兒有淚不輕彈的淚，在此刻，彈了。

“人家馬克思說了，世界是物質的，要樹立實踐第一的思想，尊重社會實際，一切從實際出發，實事求是。我覺得至少我做到了。”

說到這裏，光頭李感覺到昨天晚上在宿舍大聲讀出來的那些句子，漸漸在腦袋裏有了型，連成了網。

“你們知道唯物辯證法嗎？”

光頭李這忽然的一問，讓為首的男生直接愣住了。

“唯物……辯證法？”男生頭一歪，“好像是知識點。”

“那就是知道但是忘了。”

光頭李用手撐着牆，把自己從地上扒了起來，拿起錢敏留在講臺上的課本，翻開。

“我來給你們講。”

“要認識唯物辯證法，首先我們要對唯心注意、唯物主義做一個區分……”

很快，下課鈴響了。

教室裏，光頭李将手中的書放下，長舒一口氣：“下課。”

下面的學生臉色已經恢複了正常，做完最後一點筆記，合上書。

最開始變異的男生再次站起了身：“李老師，你教的真好，是個好老師。”

光頭李剛準備邁出教室大門的腳頓了一頓：“謝謝，你也可以是個好學生。”

他回過頭看了一眼還倒在地上的錢敏屍體，心中五味雜陳，其中最突出的念頭是，你明明也可以當個好老師。

政治課上完，上午的課就結束了。

學生們去食堂吃了飯，回宿舍午休，這才輪到了教職工去吃飯。

此時，秦羽和孟暄依舊沒有出現。

“白老師，不用去找找她們嗎？下午都是你和她倆的課。”死裏逃生的光頭李沒有忘記關心白萌萌。

姜安嗤笑一聲：“莫不是怕了？白老師，你這倆朋友要用你來擋災呀。”

如果秦羽和孟暄直到下午上課的時候還沒有出現，那麽整個下午面對着那麽多學生的，便只剩下了白萌萌。

白萌萌的拳頭握緊，眼睛閉上又睜開：“我相信她們不會。”

-

秦羽和孟暄此時還在教學樓內，只不過不是教室，而是檔案室。

“我有一種直覺，檔案室裏，應該會有線索。”秦羽說。

“明天上路”這所學校，學生人數并不多，按照孟暄之前在花名冊上看到的，應該包括吳梓傑，是有着44名等待參加考試的學生的，現在變成了43名。

不過學校的檔案室并不小，非但不小，甚至落滿了灰塵，像是很久沒有人來翻過檔案了一樣。

S001，S002……

每一個檔案都出奇的厚實，秦羽拿出了其中一個檔案，是S040。

翻開檔案，裏面有着一個男生的照片。

男生臉上帶着很明顯地烏青，兩頰也不知是因為吃不飽飯還是天生瘦削，有着不自然的凹陷，最重要的是那雙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前方，有種眼珠子即将瞪出來的感覺。

饒是只是一張照片，秦羽還是覺得自己被瞪得發慌。

孟暄看了男生一會兒，篤定說道：“是政治一直提不了分的那個學生，王遲。”

“你怎麽會認識他？”秦羽有些疑惑。

之前在孟暄認出吳梓傑的時候，她就感覺到奇怪了，名單上面那麽多人，卻沒有對應的照片，就算是因為吳梓傑的成績記住了他，那麽王遲呢？

孟暄抿了抿唇，說出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事情：

“這個副本是趙正明的實驗性設計，由我指導完成。本來實驗性設計沒有經過測試，是不應該投入使用的，但是這一次卻讓我們進來了。”

前一句話，讓秦羽的眼睛直接亮了，後一句話，秦羽的目光又沉了下去。

意外的事情發生多了，就不是意外了。

一定是有人故意為之。

“實驗性副本有着很大的不确定性，甚至不穩定性，所以即便當初是我指導設計出來的，副本當中會發生什麽，應該怎麽做，我也不知道。”

孟暄的話打破了秦羽最後的希望，不過這個希望原本也就是不存在的，秦羽聳聳肩，讓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

“沒事兒，區別不大，不就是打怪升級嘛，雖然怪多了點，玩法詭異了點。”秦羽安慰道，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安慰孟暄。

“好歹你認識這些學生。”

這是真話，孟暄點頭。

秦羽的手繼續往下翻，S040的王遲，幾乎一生的成績單都在了這個檔案當中，從托兒所開始的每一個練習，到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大學，以及……

“他考過一次研了？！”秦羽有些驚訝。

她原本以為這裏的考生應該是即将參加考研的。

“應該是二.戰。”孟暄推測。

“不對，”秦羽的手沒有停，“兩次，三次……”

“他應該是要四戰了。”

空氣一時間沉默了，然而秦羽發現，在王遲的考試成績後面，居然還有着資料。

她的手觸碰在上面，心中感受到一陣涼意，一種不好的預感出現。

秦羽閉了閉眼睛，伸手翻開了檔案的最後一個部分。

“他已經死了，割腕。死在了三戰失敗之後。”

秦羽深呼一口氣，仿佛要将這落上了時間的塵埃的記錄，從肺裏呼出來。

随後秦羽的手不停，一口氣将這裏的檔案都翻了個大半，得到了一個統一的答案——

這裏所有的考生，都已經死在了一年前，甚至更加久遠。

“他們都困在了考研裏。”孟暄下了結論。

-

S0040，是王遲的考試號，也是他的編號。

這個編號代表着上一場考研成績的排名。

王遲覺得自己是個很笨的學生。

每個人都說考研政治簡單，但是他就是學不進去。

這不，今天上午的那個女老師，不就說他沒有腦子。

王遲心裏很是認可，但是又很委屈。他的專業課成績并不差，但就是政治一直過不了線。為什麽他的專業課腦子就不能分一點給政治呢？

或者，為什麽不能借他一點學政治的腦子呢？

等到王遲緩過神，那個女老師已經倒在了講臺上，她的腦子大半都進了他的嘴裏。

吃腦子補腦子，之前好像有人和他這樣講過。現在他吃了政治老師的腦子，應該能學會政治了吧。

這樣想着，王遲又看了一眼今天的随堂卷子，還是不會。

王遲迷茫了。

女老師倒下了，又來了一個光頭的男老師。

王遲覺得，一個腦子不夠，那就多吃幾個，說不定就夠了。

正打算對着男老師動手呢，男老師就問他：“你們知道唯物辯證法嗎？”

他确實記不清了。理解不了的東西死記硬背，對于他來說，能短暫在腦子裏停留7秒鐘，就已經很不錯了。

随後，男老師就講起了課，雖然只講了幾分鐘，下課鈴就響了。

王遲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卷子，其他題目還是不會，但是關于唯物主義的那條，會了。

“S040，你還呆愣着幹什麽？下午的課要開始了。”

有人叫住了他，王遲擡頭一看，是S001，一個上一年考研中，已經達到了線，但是卻被複試刷下來的女生。

根據S001所說，她這次已經是第6次準備考研了，上一次失敗是因為備考初試的時候太久沒有講話，結果複試的時候，在老師面前已經說不出話了。

“哦哦，來了來了。”

王遲收拾了自己的書包，裏面放着考研數學和專業課的書，甩到了自己的背上。

書包的慣性将他自己砸了個踉跄。

可真重啊。王遲心想。

按照自己以前的習慣，王遲提前了十分鐘來到教室，坐在了前幾排的中間，這樣既能夠看清楚老師寫的東西，又能夠脖子不累。

不出意外，下午的數學課也是個新老師，看她的牌子上寫着，姓白。

白老師看着年紀不大，感覺剛剛畢業就已經出來教書了，神色慌裏慌張。

“S001，你說這白老師能教好我們嗎？”王遲問。

S001冷笑一聲：“教不好，她就留下來和我們一起學吧。”

王遲不說話了，他覺得S001說的很有道理。

他們是一群廢物，連廢物都教不好的老師更是廢物，就該坐在他們身邊，在廢物堆裏一起慢慢往上爬。

還有一分鐘就要上課了，白老師東張西望了一陣，終于認命般的拿着書，走上了講臺。

王遲覺得這白老師即将加入他們了，還是友善一點比較好，對着白老師咧嘴一笑，并不知道自己的滿嘴尖牙落在白老師眼裏，是多麽恐怖的存在。

“白老師，這節課我來上，你來協助教學。”教室門被打開了，秦羽腳下生風，走到了講臺上，“上課。”

白萌萌長舒一口氣，她就知道秦小姐不會就這樣抛下她的。

王遲看着講臺上精致的女老師，女老師也和他來了個對視，視線很犀利，像是要把他洞穿一樣。

他撓了撓自己的手腕，又看了看女老師纖細的胳膊。

有些癢，好想拿把刀把它們都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