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監控

監控

大門外的肉糜裏，沒有平安扣，也沒有一閃一閃的光亮。

老金的脖子發生了180度的轉動，定定地看着大門外的那肉糜。

這是老金第一次正視它。肉糜沒有腐爛，還保持着似乎剛剛被碾碎的狀态，依稀可以從裏面看到一點衣服的布料。

那布料的顏色已經看不到了，和血肉混在了一起，但是老金還是看出來了，是和他身上衣服一樣的門衛制服。

“原來我已經死了啊……”

老金的眼眶當中流出了血淚，他無神地轉過身，看了看前方的教學樓，随後将臉轉向了一直低頭不語的孫大廚那裏。

“老孫吶，我想起來了，那天有個學生跑出去了，我去追他。然後我就死了。”

孫大廚的身體開始顫抖。

他很早就知道了老金是有問題的，早到進入這個副本的第二天早晨。但是他不敢相信，也不敢說，一直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想讓老金的魂魄在這個世界存在的久一點，再久一點。直到那天被秦羽發現了大門外的肉糜。

“對、對不起。”

這一句道歉，既是對于老金，也是對于其他人。他沒有幫助老金隐瞞下去，也沒有在一開始就将線索提供出來。

“老孫，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追出了大門。”

一陣風吹過，老金的身體消失不見了，遺留的風聲像極了老金的嘆息。

【死亡3人，存活玩家6人】

一段文字重新出現在了衆人眼前，這才恍然驚覺，這文字在錢敏出事的時候，沒有出現過。

“老金應該在錢敏之前就已經死了。”孟暄說。

秦羽點點頭，她明白孟暄是什麽意思。

抛除了實驗性副本不穩定這個因素不看，極有可能是老金的魂魄不知道肉身已經死亡，融入了這個副本之中，于是暫時性地對其他人屏蔽了死亡播報。

“我們去值班室看看吧。”秦羽看到孫大廚已經直起了腰，默默跟在了隊伍的後面。

斯人已逝，活着的人就會背負着兩個人的期望，繼續走下去。

無比沉重，但是無法避免。

老金的值班室沒有鎖門，值班室中，只有一張床，一把椅子，一個登記表，以及一臺電腦。

至于吃食，是沒有的。

“老金撒了謊，他根本沒有飯吃。”孫大廚悶悶地說道，光頭李拍了拍他的肩，想要安慰，但是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登記表上沒有字，看來之前出去的學生，确實如老金所說的一樣，是闖出去的。”秦羽說。

“這個學生會是誰呢……”白萌萌皺着眉，想不出來。雖然已經和學生們相處了一個星期，但是對于這四十幾個人的了解，還是太少太少了。

“啪”的一聲，孟暄将電腦的開關打開，電腦上的畫面閃了幾閃，衆人屏住呼吸，終于等到了屏幕穩定了下來。

“不錯，還挺先進的，有監控。”秦羽笑了。

由于幾個人中，孟暄對于電腦是最為熟悉的，就由孟暄坐在椅子上操控着監控回放，其他人站在後面，圍起來觀看。

由于值班室內地方不大，5個人站着多少有些擁擠了。

姜安和白萌萌就在移動的過程中撞到了彼此。

“小妹妹，小心一點哦，別一不小心，也把自己交代在這裏。”姜安嘴上這樣說着，身體卻站在了白萌萌的旁邊。

白萌萌冷哼了一聲，想要換個位置，和這個女人拉開距離，但是看了一眼陪着孫大廚沉浸在老金離世氛圍裏的光頭李那裏，又看了看秦羽和孟暄拉在一起的手，只能認命地待在了原地。

“看這裏。”

孟暄很快就将監控倒回了周一淩晨，也就是副本開始之後的第二天淩晨。

監控是老式的黑白畫面，雖然大門口也是有路燈的，但是夜裏的畫面還是有些模糊。

在畫面中，一個瘦瘦的身影，以一種奇怪的姿勢走進畫面，好像全身的骨頭沒有辦法支撐起整個人的站立一般。

但是随着他的步伐靠近大門，他的身體居然逐漸恢複了正常的站立姿勢，一步一步，直朝着大門的方向走去。

大門消失了。

人影就這樣暢通無阻地出了門。

“同學，你在做什麽？快回來？！”是老金。

老金的身上半披着門衛的制服，很明顯是剛剛從床上起來的。

他沒有多加思考，憑着本能追了出去，手還沒有來得及碰到人影的衣角，一股強大的力量從前後襲來，将老金的身體壓成了一個1毫米不到的肉餅，随後落地。

大門又回來了。

-

值班室內一陣沉默，白萌萌甚至覺得自己的身體也開始幻痛起來了。

實在是太快了，在監控中，老金從一個鮮活的奔跑的狀态，到被擠壓成了一地餃子餡，只有一秒不到的時間。

白萌萌感覺自己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看清楚出門的人是誰了嗎，姐姐？”孟暄轉頭看向秦羽。

秦羽眼神微深：“吳梓傑。”

吳梓傑，第一夜跳樓的男生，秦羽記得很清楚，她心中還有些關于這個男生的疑問沒有解開。

忽然，秦羽想到了什麽，她握着孟暄的手忽的手緊了力道，卻在察覺到周圍人的目光時，松了手，用眼神告訴孟暄，回去單獨說。

“今晚收獲不錯，但是現在到了我的睡覺時間了，先回去了。”姜安打了個哈欠，轉身離開。剩下的白萌萌等人，面面相觑，最後由白萌萌和光頭李一起，攙扶着孫大廚回去。

一時間，整個值班室只剩下了秦羽和孟暄兩人。

被秦羽盯住的孟暄感覺自己的後脊有些毛毛的。

“我們也回去吧，姐姐。”

孟暄一把拉過秦羽，牽着人，也向着宿舍樓的方向，走了。

-

“現在可以說了嗎？”

秦羽将宿舍門關起來，順便又檢查了一下窗戶上面的鎖，雖然根據之前的經驗，這窗戶鎖和不鎖，其實沒有多少區別。

孟暄将自己整個人斜靠在桌子邊，無辜眨眨眼：“姐姐想要我說什麽？”

秦羽咬咬牙。孟暄這家夥是知道她想要問什麽的，但是現在明顯是在這裏假扮着無辜小白兔。

“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老金死了？”秦羽将話挑來了。

“不算早，比孫大廚晚了一點吧。”孟暄攤開手。

孫大廚算是在老金出事之後的早晨就知道了老金的問題，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那麽孟暄其實在周一的時候，也已經知道了值班室中的老金已經是死人了。

這還不算早？？？

“行，”秦羽深吸一口氣，“你也很早就知道，出去的人是吳梓傑了，對嗎？”

“對。”孟暄供認不諱。

“什麽時候？”

“吳梓傑的屍體消失的時候。”

雖然早就知道了孟暄作為前工程師，對于整個恐怖游戲中的副本，有着超越于常人的敏銳度，但是真正體會到了這種差距，還是讓秦羽感受到了震驚。

自卑了。

仿佛是感受到了秦羽的低氣壓，孟暄從桌子邊起來，湊到了秦羽的面前：“姐姐，你已經很厲害了，只是經驗沒有我的豐富，所以發現的比較晚。”

秦羽沒有說話。

雖然知道孟暄說的是對的，但是秦羽還是忍不住覺得，自己還是太弱了。

“姐姐是在怪我隐瞞了姐姐嗎？”見到秦羽一直沉默着，孟暄有些慌亂。

她比秦羽高了不少，但是此時，她卻彎下腰，将自己的腦袋湊到了秦羽的鼻尖：“姐姐，我害怕。”

秦羽不由自主地将手放在了孟暄的腦袋上，揉了揉：“我沒有怪你，我只是覺得自己做的還不夠好。”

“姐姐，你做的很好，只是我害怕再遇到那天夜裏的情況。你一個人被困在了幻境裏，把我扔在了外面。我怕我護不到你……”

房間中燈光昏暗，但是秦羽還是看到了孟暄眼角閃爍的水光。

她一把摟住孟暄，輕輕拍着對方的後背。

“我會讓自己變得更強，直到不需要你的擔心。”

這句話既是對孟暄的安撫，也是秦羽的承諾。

“但是姐姐，”孟暄将自己的腦袋從秦羽的懷中擡起，濕潤的眼睛看進了秦羽的眼底，“你是不是也有事情瞞着我？關于吳梓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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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羽坐在床上，用手給孟暄拉好了被窩，又忍不住蹭了蹭孟暄的頭發。

她将那晚吳梓傑湊在她耳邊說的話告訴了孟暄，并且講述了自己的猜測——

“要麽吳梓傑活着的時候認識我，但是我現有的記憶裏，我沒有當過老師。要麽我之前就進過恐怖游戲，還進了這個副本。”

“欸，你覺得我猜的對不對呀？”遲遲等不來回應，秦羽輕輕戳了戳孟暄的肩。

“猜的有理有據。”

“你說哪個猜測？”秦羽想要刨根究底。

孟暄不說話了。

“好，行，我懂了，孟暄小姐，一定又是等到了合适的時機才能透露。”

秦羽擺擺手，也鑽進了被窩，用背對着保持沉默的孟暄小姐。

一分鐘後，秦羽猛的在床上翻了個身，和孟暄來了個面對面。

“我原本打算自己先調查清楚再跟你講的，這事情太詭異了，我怕連累到你。”

閉眼假寐的孟暄睜開眼，用手幫秦羽将臉上的發絲拂開：

“姐姐，你已經牽連我了，所以沒關系的，我不介意你再多牽連我一點。”

這樣我們就再也沒法斷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