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周期

周期

“我要再去查一查吳梓傑。”

第二天的清晨，秦羽坐在床上思考了半晌，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發現身邊的人沒有理會自己，秦羽有些疑惑的偏過頭，就看到身側的孟暄将頭扭到了一邊。

“我說的……不對嗎？不是這個思路？”

秦羽有些心虛，随後就看到身邊的人從床上起來，一氣呵成的穿好衣服，将昨天還很溫馨的卧室氛圍徹底打破。

“你……”

“不是要去查嗎？現在趕緊去呀。”孟暄聲音悶悶的，秦羽一時間聽不出來，到底是正話還是反話。

不管了，孟暄小姐肯定是生氣了。

“對不起，我錯了。”秦羽絲滑道歉。

這一下子，給孟暄逗樂了。她又好氣又好笑：“姐姐，你哪裏錯了？”

秦羽撓撓頭，還真不知道。

“我們昨天晚上相擁而眠，今天早晨我提前打理好了頭發，整理好造型，躺在你的身邊，你醒來第一句就是‘吳梓傑’。”

秦羽徹底沉默了。

她回憶起剛剛醒來時候的畫面。

被窩當中是對方的體溫，其中混雜着一點被子和香水的尾調。孟暄的頭發随意但是并不淩亂地散落在枕頭上，等待着自己早晨的問候。

秦羽感覺自己真該死啊。

“早安，孟小姐。”

“早安，姐姐。”孟暄将身上的外套脫掉，給了秦羽一個擁抱。

-

這一天是周六，學生們不上課，但是大部分學生還是早早起來去了自習室，因此宿舍樓和教學樓中并沒有多少人。

“我想再去一次檔案室。”

好不容易哄好了孟女士，秦羽順利地帶着對方一起再次找到了檔案室。

上一次來的時候，找到了這裏的學生都是自.殺于考研上的秘密。這一次，秦羽覺得，她們距離解開謎底已經不遠了。

“有查找的方向了嗎？”孟暄問。

“我要找齊他們所有的死因和日期。”秦羽答。

小孟老師點了點頭，并沒有幹涉，很利索地開始協助秦羽查找了起來。

“S040，死于22年26日，割腕。”

“S044，死于28號，跳樓。”

“S039，死于30號，精神恍惚，在實驗室中，喝下了濃鹽酸。”

“這是前幾天夜裏來找我詢問《數據結構》的男生。”孟暄說，“他當時的樣子，的确是頭部被澆上了濃鹽酸。”

“我以為，濃鹽酸只會被別人潑，他居然是自己喝了下去，還澆在了臉上。”

秦羽感覺到眼前的文字越來越觸目驚心，這不只是一份份檔案，也是一個個掙紮了多年，最終再也堅持不下去的生命。

他們曾經也有過夢想，想要有書讀，想要有個好學歷，找一份體面的工作，于是選擇了在考研當中摸爬滾打。

但是後來，他們用了最殘忍的方法對待自己。

“S029，死于26號，跳樓。”

“S034，死于26號，跳樓。”

“S035，死于31號，跳湖。”

……

一個又一個的數字被報了出來，秦羽聽着聽着，突然冒出來了一個念頭。

“等等，他們的死亡日期，都很相近。”

孟暄放在了手中的檔案，靜靜地看着陷入了思考的秦羽，沒有打斷她的思路。

“我們進來的時候是周日晚上，随後開始了一周的教學生活，一周快要結束的時候，被安排了一場給學生的測試。測試結束之後，學生出現了大面積的死亡。随後就又是周末了……”

秦羽的語速越來越快，卻在最後戛然而止。

她一把拉住了孟暄的胳膊：“孟暄，我們恐怕只剩下不到兩天的時間了。到下周一，不，到明晚之前，我們必須破了這個局。”

秦羽看見了孟暄眼中自己的倒影，她咽了咽口水，平複了自己的心情：

“一周的時間就是周期。如果到那時，我們沒有通過副本，恐怕到了周一，一切會從頭再來。”

孟暄贊許地點了點頭。雖然現在的情況緊急，但是孟暄的心中卻并沒有多少緊迫感。她的心中最大的念頭是，她的姐姐還是那麽的厲害。

“想要破局，必須要知道，一個副本的設計者的設計中心在哪裏。”孟暄說。

秦羽喃喃自語：

“這個副本從一開始，就在引導我們去思考，怎麽去提高學生的成績，讓他們通過最後的考試。就連最後的測試，死亡的學生也是基本因為分數過低。”

“如果順着它的思路走，我們應該去走提分的道路。”孟暄說。

秦羽：“順着它走……顯然不可能做到……”

孟暄：“副本不可能設計成無人能通關的樣子。”

“不可能無人通關……那就是順着走不對。”秦羽感覺到自己腦袋中的迷霧好像忽然被驅散了，“我們逆着走！”

“分數不是通關的條件，分數只是我們在這個副本當中的保命符。只要學生分數合格了，還有學生存活，我們也能存活。”思考到這裏，秦羽突然佩服起姜安了。

這個女人看起來說話行事很不尋常，但絕對是個經驗豐富的厲害角色。恐怕她從一開始，就已經發現了這件事，所以并沒有在教學質量上過多的浪費精力。

“那麽真正的通關條件是什麽呢？”

秦羽忽然想起來，第一天進入這個副本的時候，懸挂在食堂之上，怎麽看怎麽刺眼的兩個橫幅——

【要麽成為研究生，要麽成為邊角料】

【本機構承諾，所有考生必能考試通過】

“第一個橫幅，引導我們注意學生的成績。第二個橫幅……”

秦羽剛剛看到第二個橫幅的時候，以為只是這個機構的一個宣傳語，後來吳梓傑跳樓，秦羽又覺得這是一種詛咒，要麽考上，要麽死，但是現在看來，這可能是破局的線索。

“它并沒有說，通過的考試是哪場考試。”

秦羽感覺到自己的思路一下子暢通了。

“姐姐，需要我怎麽幫你？”孟暄說。

-

這一天上午，“明天上路”的所有還存活的學生，都收到了一個通知：

【下午請全體考生參加最終測試】

雖然這一天是周六，應該是個休息日，但是沒有學生有任何的反對意見。

當一個學生打算走上考研這條道路的時候，就注定了沒有休息日。

S001就是這樣的一個學生。

在她還剩下的記憶當中，自己的本科既不是9，也不是2，只是一個普通的一本。但是偏偏，她就是和很多華國年輕人一樣，有着一個名校夢。

這個名校夢，既是想要圓一個當初在高中的長夜苦讀的夢，也是因為一個很現實的現象——非9非2，根本找不到工作。

S001覺得，也許現在的公司也都有着名校夢，只想要名校的畢業生進入工作的夢。

但是現在的考研和過往的考研已經不是一個難度級別了。

如果說高考是千軍萬馬過一個橋，那麽考研就是千軍萬馬走幾根鋼絲，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

在考場上暈倒的；準考證被人偷走的；初試通過但複試沒過的；運氣不好，學校發錯了試卷的……

太多太多的失敗案例了。

但是S001始終覺得，自己應該是有着一個研究生命的。用網上的話來說，“就算是明天就死，也要以一個研究生的身份死”。

S001沒有想到，她第一次考研，信心滿滿，卻在分數線出來的時候，總分蠻高，只有英語沒有達線。一戰失敗了。

第二次考研，她戰戰兢兢，終于英語成績提高了不少，但是卻在複試之前，父親出了車禍。在家庭和學歷面前，她選擇了家庭。

…………

她也不知道具體是第多少次了。二戰的那樣好的分數，卻因為後來的考試參加者越來越多，變得越來越廉價。

從前她覺得夠一夠就能達到的分數線，卻越來越高，高到她拼盡全力，不，應該是燃燒着自己的生命力，才能夠勉強碰到。

終于，在她生前的最後一戰當中，她達線了，超過了那年的分數線好幾分。

看到自己初試成績的時候，她是麻木的。

沒有想象當中的狂喜，也沒有多麽的激動。

她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複習書合上，洗掉了水池中的碗筷，合上眼睛。

【終于不用每天熬到深夜，又早起背書了。】

【終于不用每夜躲在床上偷偷哭了】

【終于不會每天焦慮得想要砸牆，但是害怕傷了寫字的右手，只敢不斷地捶打席夢思了】

【終于要解脫了。】

一個月後，她緊張地進入夢校參加複試。

她覺得自己已經準備得足夠充分了，充分得沒有任何東西還可以給她去準備的了。

她就這樣自信又局促地進入了複試考場上。

在面試的教室中，她聽到了對面的面試官問：

“這位同學，你為什麽會有什麽多的gap year？考了這麽多次，你覺得自己真的适合讀研嗎？”

-

S001帶着早已麻木的心情，拿着筆進入了教室，這是今天下午的考場。

教學樓外，地面上的屍體還橫七豎八的躺在那裏，一股股血腥味飄進考場中，倒是給這場考試增加了點趣味。

她對考場已經非常熟悉了，對考試也熟悉像是吃飯喝水一樣。

但是這一場考試很奇怪，一共有6名監考老師，甚至連食堂的師傅都站在了教室的前面，看起來比考生還要緊張。

“時間到，開始考試。”

講數學課很生動的秦老師看着手表，宣布道。

S001揭開桌子上的試卷密封袋，看向裏面的卷子。

卷子上面只有一道題：

【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