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那個人看起來不懷好意

那個人看起來不懷好意

傅淩周大步流星地走過去,站到陳昭身前,盯了一眼男人後,才将水遞給她,“喝水。”

男生忽覺身上一涼,一擡頭才發現身前站了一個男人,黑皮,高大,眼神銳利。

陳昭擡起頭接過水,“謝謝。”

“這位是?”傅淩周擺出一副主人翁的樣子,将目光移到男人身上。

“我,我就是看見她拍照來看看而已,你是?”

傅淩周微微一笑,眉毛微挑,顯出一絲自傲,“我是她丈夫。”

男生尴尬地笑了兩聲,“這樣啊,那我不打擾你們了。”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腳步匆匆,看着有些慌張。

陳昭喝完水把蓋子擰上,傅淩周便自覺伸手接過水瓶。

陳昭看了傅淩周一眼,有些好笑道:“丈夫?”

他們是不是真正的夫妻傅淩周很清楚,竟然還用這個來吓退潛在情敵,雖然這個理由确實很有效。

傅淩周神色平靜地解釋,“那個人看起來不懷好意。”

陳昭幽幽看了他一眼,也許吧。

又拍了一會兒,陳昭站累了,準備回房間歇息一會兒後看星空。

回到星空基地,有人在湖邊坐着鬥地主,陳昭有些無聊,便站到一旁看了看,剛好正在打的一對夫妻要回房不打了,陳昭和傅淩周便接了兩人的位置,開始打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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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局他們倆都沒拿到地主,地主出了一個飛機後便開始出單牌,傅淩周就坐在陳昭上方,她看了他一眼,傅淩周心領神會出了個王把牌截了,給陳昭喂了個對子,陳昭這一把牌很好,出了個對二,又出了個順子和飛機便把牌出完了。

地主見此嘆了口氣。

第二局兩人仍然沒拿到地主,陳昭的牌也不好,地主出了個順子,陳昭正糾結要不要炸時,看見傅淩周對她挑了個眉,陳昭莫名看出了他的意思,出了個3,接着地主出了個5,傅淩周出了個王後,又很快結束了這一局。

接下來,兩人沒當地主時,都極其默契地和對方合作,明明兩人并不太熟,打牌也只是眼神交流,卻莫名就是看得出對方的意思,一局又一局地贏。

打到天暗了下去,陳昭和傅淩周才起身去看夜景。

今天天氣好,雲層少且薄,天上的星星密密麻麻地挂在天幕上,壯觀又唯美。

旁邊有房客在閑聊,陳昭伴着閑聊聲認真地拍起照來。

各個角度都拍完了,陳昭才坐下來慢慢欣賞美景,空中的風應該不小,陳昭靜下心,沉浸地看着雲朵以平穩的速度飄走,治愈又安寧。

突然,一道暴喝聲打破了這幅寧靜的畫面。

男人說的是少數民族的語言,陳昭聽不懂,只聽見男聲粗犷不已,語氣極差,聲音高亢,夾雜着不可忽視的怒火。

伴随着男人的怒罵聲的還有一道微弱的哭聲,像是在極力憋着,只時不時露出一點抽泣和痛呼聲。

忽然又傳來一道女人的哭聲,悲憤又絕望,像是在絕境中發出的哀鳴,讓人心裏為之一沉。

“出什麽事了?”陳昭皺眉問。

傅淩周也皺着眉,想了想對陳昭說,“我過去看一眼,你在這等我。”

陳昭點頭,人生地不熟的,又是夜晚,她不會随意離開。

傅淩周循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和幾個高大的男生一同去查看情況。

陳昭聽見旁邊傳來的勸誡聲,怒罵聲,還有輕柔的安慰,應當是有人過去調解了。

沒過一會兒,傅淩周回來了,除去和他一起出去的幾個男生,還跟來了兩個女人和一個小女孩,其中一個女人是他們所住民宿的老板,穿着少數民族服飾。

另外一個女人和小孩身上穿着的是樸素、肮髒、陳舊的T恤和長褲。

兩人的頭發都亂糟糟的,臉上還有灰,小女孩額頭上還汩汩地流着血,順着臉頰往下流,滴在衣服上、草地上,被泥土吸收吞噬,心安理得地接受着血液的滋養。

女人的腿一瘸一拐的,身形消瘦,臉色麻木灰敗,小女孩沉默不言,臉上也有些麻木的神色,但看着十分冷靜成熟。

老板唉聲嘆氣地領着兩人進了屋子,屋外隐約傳來她輕柔的聲音。

衆人皆皺着眉,和旁邊的人竊竊私語,或好奇或可憐地看着兩人進的屋子,問剛才離開的幾人發生了什麽。

傅淩周徑直走到陳昭身旁,臉色不太好,眉眼間隐約可見憐憫之色。

“怎麽回事?”陳昭問。

傅淩周回頭望了一眼屋子,說,“我過去的時候看見一個男人在打罵那個女人和那個小孩,手裏還拿着一根木棍,我們去勸他,他讓我們別多管閑事,說他只是在教訓老婆和孩子,說完民宿老板和一個老年人就來了,那個老年人罵了男人幾聲,讓老板娘把那對母女帶走了。”

“然後呢?”

“老年人讓我們離開,說這是他們村子的事,他們會處理,和我們無關。”

說完陳昭便明白了,沒什麽人管,或者說管了但沒用的家暴罪行。

“要報警嗎?”旁邊有人小聲問,衆人對視一眼,想法各不相同。

有人覺得該報警讓法律制裁家暴男,有人怕報警惹怒當地人危及自身。

最後也沒商量出個結果,只能暫時或永久擱置。

陳昭看了面色沉沉的傅淩周一眼,清楚他一定會管這件事。他的家庭讓他養成了樂于助人的性格,他的家庭也讓他承受得住“多管閑事”的後果。

過了一會兒,女人和女孩出來了,老板娘讓他們在這安心休息。

有人怕惹上麻煩,轉身回房,有人拿着零食給小女孩送去,有人問母女倆需不需要幫助,他可以幫忙聯系人。

傅淩周也走上前,他就是詢問是否需要幫助的人之一,女人用蹩腳的漢語感謝,但對提出的幫助并不激動。

“之前也有人來幫過我們,但村長說告了他,這個家就毀了,還影響孩子前途,我沒信,結果官司沒打贏,他生氣了,打了我一頓,還把我關在屋子裏不給飯吃,我就再也沒告過了。”

說着,她像是寬慰自己一樣,又道,“其實他現在也還好,只有很生氣的時候才會打我們,平時只是會罵幾句而已,等古麗長大嫁人就好了。”

衆人沉默下來,告過沒告贏,這一句話便讓很多想幫忙的人退卻了。

“你想離開嗎?”傅淩周盯着女人問,眼神淩厲,卻莫名地讓人安心。

女人沉默一瞬,點頭,“想。”

她當然想離開這個千瘡百孔的家,離開那個脾氣暴躁,對她和女兒不是打就是罵的男人。

那樣她的錢就不會被搶去,不用再去辛苦勞作給他買酒,不用連累女兒被學校的同學嘲笑……

可是反抗失敗的結果太過難熬,她不敢再嘗試第二次。

“我可以幫你。”傅淩周聲音不大,卻堅定自信,“只要你願意配合。”

女人愣愣地看着他,好似黑暗的生活裏終于照進來一抹燦爛陽光,但她不确定這陽光會堅持多久。

見她猶豫,傅淩周并沒有強逼她迅速做決定,而是給她寫了一個電話號碼,“你要是想通了就來找我,或者給這個電話號碼打電話。”

女人接過,看着紙條上的簡單數字,指甲死死刺入掌心。

該信嗎?

——

陳昭本在原地坐着,小女孩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望着湖面。

望到她身上的傷口,她皺眉問,“我幫你擦擦傷口?”

“謝謝。”小女孩微微笑道。

陳昭起身回房拿來藥箱,給小女孩處理手上和腿上的擦傷。

她身上有很多傷口,新傷舊傷疊在一起,密密麻麻的,看着讓人心驚。

小女孩很能忍疼,從頭到尾一聲不吭,只偶爾會皺皺眉。

“記住你現在有多疼,早點讓自己強大起來,才不會被人欺負。”陳昭輕聲道。

小女孩咬着牙沒回話,只眨了眨眼。

處理完傷口,陳昭想讓氣氛輕松一點,和小女孩閑聊着說起趣事。

表明完态度,傅淩周轉身,見陳昭不知何時和小女孩待在了一起,正笑着說什麽。

“在說什麽?”傅淩周在兩人身前蹲下身,溫聲道。

“古麗在和我說她的趣事。”陳昭道。

“什麽趣事?”

陳昭看向古麗,示意她再說一遍。

古麗看了一眼傅淩周,道,“上個月我想給狗喂東西,結果另一只狗來搶東西……”

女孩的聲音還帶着童稚,但語氣卻十分沉郁,有種不符年齡的成熟。

這件趣事并不好笑,但傅淩周仍然在她說話過程中露出不同狀态的笑容,以示自己被逗樂。

陳昭看着兩人,忽然想起自己包裏有兩塊巧克力,對傅淩周道,“你把藥箱拿回去吧,順便幫我把包裏的巧克力拿來。”

傅淩周依言離開。

陳昭看着古麗頭上的傷,問,“痛嗎?”

“不痛了。”古麗搖頭,一臉雲淡風輕的樣子。

陳昭眼裏閃過一絲憐惜,怎麽可能不痛呢?這樣回答只是不想讓別人擔心而已。

“痛要說出來,憋在心裏是不好受的。”陳昭摸了摸古麗的頭發,輕聲道。

“古麗。”湖邊,一個又矮又胖的男人叫道,眉間滿是不耐之色,“叫你媽媽跟我回家。”

古麗眼裏閃過一絲恨意,緩慢站起身。

“別去。”陳昭輕按住古麗的肩膀,對男人道,“老板娘要讓她們在這幫忙賺錢,現在不能走。”

男人皺眉,“賺多少錢?”

“兩個人三百。”陳昭面不改色地瞎編。

男人瞪了古麗一眼,惡聲惡氣地罵了一句,轉身離開。

“惡心。”陳昭低聲罵了一句,又對古麗道,“別怕,在這好好睡一覺。”

看着男人走遠,陳昭才從包裏拿出幾張錢,遞給古麗,“把剩下的錢藏起來,別讓他發現了。”

古麗點頭,一雙明亮的眼睛緊緊盯着陳昭,“謝謝。”

陳昭微笑。

傅淩周過來時恰巧看到陳昭的笑,他心裏一軟。

“巧克力。”他将巧克力拿給陳昭。

陳昭接過轉手給了古麗,“嘗嘗,很甜。”

古麗接過巧克力,小手緊緊攥着,認真道謝,“謝謝你,姐姐。”

謝謝你給我治傷,謝謝你給了我一晚的安寧,謝謝你給我巧克力。

所有幫助過她的人,她都會一并記住。

和她恨的人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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