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薩爾娜迦
薩爾娜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神明和妖怪四散逃開,擁擠的“人”流沖散了kami和千曲川。
“kami!”
千曲川的聲音也消失在“人”流中。
kami看着道路盡頭幾條巨大的紅色觸手攀上道路兩旁的房屋,這一幕和曾經千曲川帶她出來散步時的場景一模一樣。
甚至于是那怪物也是曾經那一只,被分屍以後還能重新組合在一起的克蘇魯巨怪——薩爾娜迦。
那高達百尺的紅色百爪魚跟着他那橙黃色的眼睛,身上醜陋的疤痕張示着他無數次被分屍解剖。
kami看着薩爾娜迦怪異的樣子和醜陋的傷疤,被周圍亂竄的神明和怪物渲染起來的慌亂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也算是老朋友了。”她看着那熟悉的身影,輕聲喃喃。
曾經的kami或許會依靠別人、尋求別人的保護,但是距離那個“曾經”已經過去好多年了,現在的她自己就能保護自己,也能保護其他人。
kami抽出一旁小攤裏的油紙傘,逆着“人”流沖到薩爾娜迦面前。
薩爾娜迦一腦袋的呈黃色眼珠緊緊盯着她,高舉的觸手帶着風聲狠狠砸下。
刷——
kami打開傘為盾,硬生生隔開攻擊後往後退了一截,趁着薩爾娜迦攻擊的間隙,她向後退了兩步,一躍而起,踩着一邊紅牆借力沖上高空,又在半空中将身一扭,高舉起傘,以傘為劍刺進薩爾娜迦的腦袋裏。
“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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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高頻尖銳的叫聲激得人腦磨生疼,但是kami卻聽懂了薩爾娜迦在說什麽——
殺了我!
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
殺了我……求求你……
kami聽着那似男似女沒有性別的尖叫,看着那被疼痛折磨到一次又一次自殺緩解的薩爾娜迦,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kami艱難平複內心,強忍酸楚道:“如你所願……”
她睫毛輕顫,緩緩落下一滴淚來。
那滴淚水落在薩爾娜迦的身上,身高百尺的百爪魚開始急劇坍縮,多餘的眼睛和觸手也開始消失,漸漸變成了一條正常的八爪魚,并且真正的死亡了。
在一滿地藍色的血液裏,八爪魚的身體腐爛成泥。
與此同時,剛剛抱頭鼠竄的低級神明和妖怪也探出的頭。
“這是……”
“淨化之源!”
“kami手裏有淨化之源!”
……
類似于這樣的議論聲不絕于耳。
kami轉頭,與幾米外的千曲川對視。
千曲川身上的青色狩衣被擠得皺巴巴的,原本整整齊齊的發冠也有些松了,站在那裏目光呆滞地看着kami,連他也沒有想到,kami竟然會暴露淨化之源在她手上這件事。
“千曲川。”kami身上濺着薩爾娜迦銀藍色的血液,目光和這血液一樣冷,聲音卻是又輕又柔的:“你知道為什麽我當初會喜歡你嗎?”
千曲川苦澀地問:“為什麽?”
“因為當初我沒有能力保護自己,只能尋求你的保護,哪怕你對我惡語相向。”kami輕笑一聲:“但是現在我有能力保護自己了,所以我不再喜歡你了。”
千曲川喉結滾了滾:“那你知道為什麽我現在會喜歡你嗎?”
kami:“為什麽?”
“因為你的自我很美。”千曲川笑:“雖然我有想過剝奪你的自我,但我也知道,我喜歡的不是當初那個千依百順的人類女生,我喜歡的是kami。”
這句話音一落,兩人很久都沒有再說話。
很久以後,kami轉身:“騙子。”
“kami!”
千曲川往前沖了兩步想抓住她,但卻被一黑一白兩只手給攔住了。
他擡頭,就看見無臉男和蘿蔔神面目表情地擋在他面前一言不發。
他們一直跟着,kami從來沒有信任他……
“用不了多久你有淨化之源的消息就會傳遍靈界!你想過怎麽保護自己嗎!”千曲川指了指無臉男,又指了指蘿蔔神:“就憑他們嗎!”
“你怎麽知道,我不是故意鬧得人盡皆知的呢。”kami頭也不回道。
千曲川沉默。
他其實清楚,kami大概早就已經計劃好了這一切,薩爾娜迦的出現只不過順水推舟。
曾經,因為淨化之源不知道是在湯婆婆還是前婆婆手上,所以陸地和海洋之間勉強維持了表面上的和平。
如今,淨化之源的威脅已經不足以壓制蠢蠢欲動的激進分子了,海陸之間的戰争一觸即發,無可避免。
因此,kami成立第三方陣營,再次用淨化之源壓制了陸地和海洋,成為“核威懾”與陸地海洋呈三足鼎立之勢。
—
“天空就是另一片海洋,我們對于天空絕對友善。”一個河神笑得谄媚。
近來兩天來策反kami的人很多,來暗殺她的人更多,但是她依舊守着自己區區一人一神一妖的天空陣營。
海洋陣營策反她多用的是“千曲川是你的丈夫”這個理由,陸地陣營策反她多用的是“你是一個人類”這個理由。
天空就是另一片海洋……
這個說法倒是有些意思。
kami懶懶地放下手裏的剪刀和紙,撐着臉看着面前的河神,不看不知道,原來是個老熟人。
“利根川?”kami上下打量他:“好久沒見了吧,差點認不出來。”
“是挺久沒見的了,自從你搬出河神居起,我們就很少見面了。”利根川見kami有憶往昔的架勢,順勢就打起了感情牌:“真懷念當初你在海洋陣營,我們時常見面的日子呀。”
不知利根川哪句話說錯了,kami聽完他的話後瞬間又沒了興趣,拿起剪刀和紙繼續剪紙:“說起來……我還記得曾經我在湯屋當女仆的時候,我們也時常見面吶,有一次去給你們送酒,是你和千曲川打賭他什麽時候能睡到我的吧。”
利根川萬萬沒有想到她會突然發難,開始結巴:“這,這這這這——”
“時間過得真快呀,當初湯屋裏最輕賤的女仆,如今都能和利根川河神同席而坐了,不過想來你也不見得想與我同席而坐……”kami頭也不擡地喊道:“無臉男!”
一陣稀稀疏疏的聲音,無臉男出現在障子外。
kami擡頭對利根川露出一個笑:“如今天色也晚了,無臉男,送這位河神出去吧。”
利根川被送出kami的宅邸時神色都是恍惚的,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又立馬跑向千曲川的府邸。
“千曲川!”利根川大喊:“我知道kami為什麽不愛你了!”
原本在庭院裏喝酒的千曲川斜斜看他一眼。
“她她她知道當初我們打的賭了!”利根川說:“她知道我們打賭你什麽時候睡到她了!她一定是因為這件事情才不愛你的!”
千曲川收回目光,很久沒有說話,庭院裏的月光灑在他身上,讓他看起來越來越朦胧溫柔。
利根川:“千曲川?”
“她一直都知道。”千曲川的目光看向遠處:“她就是以這為籌碼,讓我幫她贖出湯屋的。”
千曲川一笑:“你太小看她了,她不是一個會為了情愛放棄切實利益的人。”
“啊……”利根川沉默。
—
曾經千曲川帶人類女生離開湯屋的事情傳到了湯婆婆耳朵裏,湯婆婆立刻化為要怪女巫形态,嘴裏噴着火,白發如觸手一般捉住人類女生。
“是誰!到底是誰!”湯婆婆的手死死鉗住人類女生:“是誰讓你接近千曲川的!”
人類女生就算怕極了,也還是沒有供出白狐,瑟瑟發抖別過臉,說:“是我自己。”
“撒謊!”湯婆婆大喊:“你根本沒有自我!如何自己做出決定!”
她的聲音太大了,驚醒了嬰兒房裏的寶寶,寶寶發出巨大的哭嚎,但卻發現平常他一哭就會來哄他的婆婆沒有來哄他。
在寶寶的哭聲裏,湯婆婆把巨大的手掌摁在人類女生的腦袋上:“攝取記憶!”
三秒後,湯婆婆放下手,轉身以一種意想不到的速度沖下了樓,又在極短的時間內拖着一個人回到了閣樓。
人類女生看着那個被拖行的女人,驚呼道:“小玲!”
出乎意料的,小玲竟然聽到了她的聲音,并擡頭對她揚起一個安撫的笑。
“白狐玲。”湯婆婆拉開椅子坐下,目光銳利地看着白狐玲,說:“是錢婆婆派你來的吧,我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你——”
“妄想!”白狐玲咳出兩口血:“願世界沒有欲望——”
說完,她一個暴起,抄起湯婆婆桌上的鋼筆對準自己的脖子,竟是想要自戕!
奪——
湯婆婆一揮手,那支鋼筆立馬紮進了閣樓的牆上。
“願世界沒有欲望?”湯婆婆冷笑:“人類就是欲望本身,陸地一邊高喊‘願世界沒有欲望’,一邊包庇欲望本身,你不覺得很可笑嗎?”
“陸地是寬容的,它能原諒孩子的叛逆。”白狐玲咬牙道。
“海洋也是寬容的!但它迎來了什麽?克蘇魯降臨!”湯婆婆掀翻了桌子:“我和我那愚蠢的姐姐雖然合不來,但是有一點是共識——”
“人類有罪!”
“先是百年前東方之血染忘川!”
“東方神的領地血流成河,30萬人慘遭屠殺,這一切只是因為人類的欲望!”
“然後是30多年前,從海洋開始,世界發生畸變,克蘇魯降臨!”
“海洋的結局你已經看到了!人類不死則萬物死!神明無用!”
白狐玲被湯婆婆突然暴漲的氣勢震得後退兩步,卻又被她死死把住肩膀:“世界上可以沒有人類,但不能沒有海洋!”
“海洋吞沒陸地,百年之後陸地依舊,但如果留着陸地上的人類肆意踐踏山河,百年之後這個世界上還剩什麽!”湯婆婆掐着她的脖子問:“還剩什麽?”
湯婆婆自答:“只剩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