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087章 第 87 章
回去的路上, 禾晔像往常那般安靜地坐着玩手機,可牧夕璟卻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情緒不對。
他偏頭盯着對方看了許久,禾晔像是察覺不到一般, 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游戲上。
牧夕璟從背包裏拿出一瓶礦泉水,試探着問:“喝水嗎?”
禾晔沒應聲。
牧夕璟擰開瓶蓋, 再次遞過去, 禾晔擡手推開,表示拒絕。
牧夕璟低聲詢問:“怎麽了?”
禾晔睨他一眼,淡淡丢出兩個字:“沒事。”
“……”
牧夕璟是不信的,但也知道這會兒不能打擾禾晔,否則只會惹他更加厭煩。
一路上,車廂裏只有音樂緩解尴尬氛圍,前面開車的司機大氣都不敢出。
很快, 車子停在了商玺巷口,禾晔、牧夕璟兩人從車裏下來,并肩走進巷子裏。
走了一段距離後, 禾晔主動出聲:“你跟郭大師私下有恩怨?”
“嗯?”牧夕璟否認:“應該沒有。”
禾晔質問:“那你剛剛為什麽針對他?”
牧夕璟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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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禾晔說過, 不準自己在他面前提及關于溫甘的事情。
另一方面出于私心,牧夕璟也不想讓禾晔知道, 郭路權是他前世的傾慕者之一。
況且,現在的郭路權就是一個幹皮老絲瓜,又老又醜, 滿臉皺紋, 對自己構不成任何威脅。
禾晔并不知道男人的心思, 他繼續說道:“雖然我不想與人深交為友, 但也不想與人為惡。”
剛剛他并沒在對方身上感覺到惡意,但牧夕璟的攻擊性, 他察覺到了。
牧夕璟:“抱歉。”
禾晔講明了自己的想法,便沒再繼續聊下去。
剛剛在車上,有邵陽磊的司機在場,他不想駁了牧夕璟的面子,所以才一直沒說話,但牧夕璟現在是他的助理,他的一言一行都與自己挂鈎。
禾晔不怕得罪人,但也不想平白無故地與人樹敵。
兩人回到店裏,禾爸依舊在忙着紙紮的事情,見他們回來,熱情地打招呼道:“你們回來了!”
“事情這麽快就忙完了嗎?”
牧夕璟笑着應聲:“還沒有。”
禾爸疑惑:“沒忙完,你們怎麽半路回來了?”
禾晔去架子上拿香,留牧夕璟跟禾爸解釋要去閻王廟的事情。
禾爸聽完連連點頭,擔心道:“那閻王廟都好多年沒打開過了,裏面不知道什麽樣子呢,你能請來閻王爺嗎,再說咱也沒有大門鑰匙,你們怎麽進去?”
禾晔回他:“爬牆。”
禾爸焦急斥道:“你可別鬧了,那麽高的院牆再摔着你,長這麽大,你什麽時候幹過爬牆這種事。”
還真別說,牧夕璟見過。
那次去女生家裏,他們就是翻牆出來的。
一本正經的禾晔翻起牆來,倒也不覺得違和。
禾晔沒聽禾爸的勸誡,将一沓黃紙,一捆香,兩根蠟燭全部塞入一個紙袋子裏,另一只手裏提着一紙箱金元寶,朝着巷尾走去。
牧夕璟瞧見,立即走上前接過紙箱,緊随而至。
到了閻王廟大門口,禾晔沒真翻牆,而是拿出了一根鐵絲插進了鎖眼裏。
這閻王廟已經荒廢好多年,大門上的鎖是最普通的那種葉片鎖,拿鐵絲捅幾下就能打開。
只是這閻王廟死過幾個人,兇名在外,平時沒人會開鎖進去。
禾晔倒是開過幾次,所以并不陌生。
“啪嗒——”
果然,大鎖很輕易地被打開。
門栓上全是鐵鏽,禾晔費了一些力氣才将它拉開。
閻王廟的地面上鋪滿了地磚,但那些荒草還是從地磚的縫隙裏鑽出來,長到了半人高。
大門裏側,左右兩邊是兩尊三四米高的石像,牛頭馬面,長相可怖,面容猙獰,看起來威懾力十足。
牧夕璟見禾晔邁入門檻,出聲喚住他:“禾老板。”
禾晔轉頭,見他把紙箱遞過去。
牧夕璟說道:“這裏面太髒了,我在門口等你。”
禾晔知道他潔癖嚴重,并沒有為難,接過紙箱獨自朝裏面走去。
牧夕璟目送他走到大殿門口,挪到了旁邊。
其實嫌髒只是一方面,還有另一個重要原因,前不久他剛闖入地府,被閻王看到自己的身份肯定會露餡。
禾晔并不知道某人是為了隐藏身份才不在閻王殿露面,他繞過影壁,朝主殿走過去,繼續用鐵絲撬開門鎖。
閻王殿裏的灰塵很重,禾晔特意讓它通風了一會兒,才提着東西進去。
這座閻王廟不算大,但因為靈驗,當初香火旺盛,整個廟修的都很精致,還特意給閻王爺弄了一尊金銅像。
只是這裏太久沒人打掃,到處都蒙上了一層厚厚灰塵,供桌上的餅幹早已經幹癟,看不出原本模樣。
禾晔将蠟燭插入兩邊燭臺中,一整捆香插入香爐點燃,開始蹲在地上,往銅盆裏燒金元寶、黃紙。
當然,這種普通供奉肯定招不來閻王爺,需要招陰符連接地府。
下午四五點鐘,外面天色還亮着,太陽炙熱依舊,可大殿裏卻非常涼爽,甚至讓穿着短袖的禾晔感覺到一絲絲涼意。
過了一兩分鐘,身後傳來一道粗亮的聲音:“是誰在召請閻王爺?”
禾晔回頭,瞧見一黑一白兩只無常鬼。
白無常臉色慘白,口吐長舌,滿面笑容,身形高瘦,頭上頂着官帽,上面寫着四個字:一生見財。
黑無常,面容兇悍,身寬體胖,面容黝黑,個頭矮小,頭上的官帽寫着:天下太平。
竟是真的黑白無常。
禾晔禮貌地沖他們點頭:“七爺,八爺,許久不見。”
謝必安、範無咎兩人聞言,仔細打量面前的青年:“……你是禾晔?”
禾晔點頭應道:“對。”
黑白無常驚訝:“一轉眼你都這麽大了!”
禾晔與他們有過幾面之緣。
第一次,禾晔才五歲,黑白無常上門來找爺爺,想請他做一份紙紮。
禾晔那會兒已經會自己開陰陽眼了,趴在門口偷瞧他們,黑白無常發現禾晔能看到他們,原本還怕吓着他,沒想到這小孩膽子很大,看到他們一點反應都沒有。
黑白無常與他打招呼,他也只是點了點頭,态度很是冷淡。
第二次,是禾晔七歲的時候,他練習招魂,直接把他們從地府招了上來。
黑白無常見對方只是個八歲小孩,很是驚訝,得知他是禾晔,他們就想着吓唬他一下,沒想到被禾晔幾張符打得狼狽逃竄,直到禾老爺子過來阻攔,才把他們給救下。
之後他們又因為其他事情與禾晔有過幾次交際,也就相熟了。
謝必安見是熟人,語氣比剛剛客氣了幾分,他問:“禾晔,你找閻王爺有事?”
禾晔:“嗯。”
謝必安:“閻王爺正忙于審案,沒空應召,你有什麽事情不如跟我說,我來幫你轉告。”
禾晔:“與一處鬼門關有關,那處鬼門關正好在一家公司的地皮上,他們打算在那裏建寫字樓,想跟閻王爺商量一下,能不能讓那處鬼門關限制小鬼出行?”
謝必安:“這是什麽意思?”
禾晔:“意思是只有勾魂鬼差正常出入,如果是普通小鬼需要從其他出口來陽間。”
勾魂鬼差被地府限制,不會平白無故吓唬活人,只要不讓小鬼從那處鬼門關出入,就能減少周圍小鬼停留的數量,雖不能說百分百避免活人撞邪,但只要那些活人不作死,就問題不大。
謝必安面露為難:“這……有些難度。”
“鬼門關本就是我們出入陽間的大門,怎麽能輕易就受限制,再說陽間這麽大地方,非要在我們家門口建樓嗎?”
禾晔:“那塊地方也是別人花錢買下來的。”
在小鬼眼中,那是他們的大門。
可在活人眼中,那塊地卻是他們的。
這種事情難以評判。
禾晔嘗試着勸說:“如果寫字樓建不起來,可能會讓很多人失業,甚至家破人亡。”
對于小鬼來說,只是限制了出行,但對活人的影響,卻遠不止如此。
先不說買這塊地皮的老板會不會因為幾十億跳樓,就算公司不破産,也會陷入財政危機,一個公司出問題,倒黴的一定是底層員工。
最簡單解決辦法就是裁員。
還有邵陽磊,他這項工程不能做,頂多是不掙錢,但手下那些工人卻耗不起,他們不是每個月固定工資,而是幹一天掙一天的錢,一直歇着,就意味着他們沒錢掙,說不定一家老小都得喝西北風。
禾晔倒不是對他們同情,只是覺得讓樓建起來,能把損失降到最小。
他看得出白無常不情願,繼續勸說:“對于普通活人來說,他們看不到鬼門關,所以并不會因此停工,就算施工期間有人喪命,他們也依舊會把大樓建起來。”
“到時候他們用辟邪的神獸鎮壓在鬼門關上,那處鬼門關你們就要被迫廢掉。”
活人的手段遠比死人多。
況且對那些利益至上的有錢人來說,人命并不值錢,幾十萬的賠償和幾百億的損失比起來,簡直是九牛一毛。
範無咎聽見鬼門關廢掉,怒道:“他們敢!”
禾晔:“如果那麽做了,你們打算要他們的命嗎?”
範無咎:“有何不可!”
禾晔點頭:“行,那到時候你勾魂一定要找對人,直接去找他們的大老板,別只會欺負那些聽命做事的底層小員工。”
“我……”
範無咎噎住。
禾晔态度平和:“話我已經說了,至于要不要轉告閻王爺,你們自己做主。”
禾晔說完,蹲下将金元寶全部丢入銅盆中,看着它火勢變小後,将燃燒的蠟燭熄滅,轉身離開。
黑白無常望着青年的背影,相視無言。
沒想到禾晔做事還是一如既往的幹淨利索,好像不管他們說不說,閻王爺答不答應,對他都造不成影響一般。
黑無常不死心,沖着那個高瘦的背影喊道:“喂,禾晔,你不再多勸幾句嗎?”
青年連腳步都沒頓一下,繼續緩步朝大門走去。
範無咎氣道:“嘿,這小子。”
白無常勸道:“行了,他這脾氣古怪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剛剛勸說那麽幾句,已經算是給面子了。”
範無咎問:“難道我們真要禀告閻王爺?”
白無常嘆氣:“不禀告又能怎麽辦,難不成真把禾晔惹火了,讓他堵住那處出口。”
“他的本事你又不是不清楚。”
七歲就能把他們打得服服帖帖,現在就更不敢想了。
禾晔今天過來商談,已經算是給足面子了,否則直接把那處鬼門關給他們廢了,他們也沒地方說理去。
範無咎氣憤道:“啧,現在什麽世道,咱們好歹也是陰間地府,掌管天下人的生死,竟被這些活人欺負成這樣。”
前不久剛有只厲鬼打入地府,強行查看生死簿不說。
現在又來個活人商談堵地府大門的事兒,一個個真是嚣張的很!